一切好像都是迷迷糊糊的,小兔也不懂,有時候感覺好像是在夢境一樣。
到了第三天,爸爸媽媽和她終于一起坐車回家了。她坐在中間心里惴惴不安,以前他們一家三口不管在哪里都是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可是現在,爸爸的臉扭向車窗外,媽媽的臉也扭向車窗外。她也朝車窗外看了看,發現外面根本沒有什麼迷人的風景。
媽媽不再哭了,只是臉白的跟紙一樣嚇人。爸爸看媽媽這個樣子,不僅不哄媽媽,還這麼冷漠,想到兩個人真的會離婚,眼淚就憋不住的往下掉。
肖風感覺到女兒的顫抖,扭過頭看女兒哭了,心疼的把她摟到懷里輕問,
「小兔,怎麼哭了?」
這樣近距離,小兔才發現爸爸的眼眶也是紅的。她哭著問,
「爸爸,你和媽媽要離婚嗎?」
肖媽听到這里,雖然頭還扭向外面,心卻緊了起來。
肖爸沒有回話,嘆息了一聲看向窗外,手溫柔的撫著女兒的頭。
肖媽的心,好像也隨著這聲嘆息沉了下去。是了,她早該知道,她留不住什麼的。
小兔一看這個樣子,哭的更厲害了,從前爸媽只要听到她問這個問題,就罵她傻,現在,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肖媽被女兒哭的心煩,吼了句,
「哭什麼哭!」小兔便憋著眼淚不敢再哭。
肖爸張嘴剛想說兩句什麼,又閉上嘴沒有說話。既然已經決定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是腦子里想起以往的爭吵,此時都覺得那麼甜蜜。那時,她常說,他在女兒扮白臉,黑臉全讓她扮了,其實她比他疼女兒的多。
為這個他們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她說他太溺著女兒,他嫌她過于嚴厲。
終于到家了,可是下了車,站在門口,大家好像都沒有勇氣走進去。
還是肖媽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進去。屋里一片狼籍,玻璃碎片還在地上。肖媽站在那里,突然紅了眼眶,那是她一點點駐起的家啊。他們兩個都是結婚後白手起家,所以花錢不能大手大腳,家里的每一樣家具,小到紙巾盒,都是她每次省啊湊啊,然後節約一點兒錢買回來的。每次買回一個漂亮的東西,她都能在那里觀賞半天。
可是現在全沒了!
忍住哭意,冷冰冰的微側頭朝後說了句,
「肖兔,走路小心點兒,別扎到腳!」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們面前哭了,急忙的跑進洗手間。然後在里面開著水,放聲大哭起來。
肖風看到一片狼籍的客廳,也愣了起來,這都是他親手摔亂的。
他這輩子從沒摔過東西,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腳下的玻璃碎片是一個酒瓶子。他記得那時候去別人家喝酒,她看到一看好看的酒瓶子給帶了回來,然後跑到外面去摘了一大把花,那時候是春天,花的清新香氣充斥著整個客廳。而那束花看著好像也給人帶來無限活力。她叉著腰站在一邊得意的說,
「看吧,漂亮吧,還是我有眼光,我聰明!」
不知道是花映人,還是人映花,他坐著遠遠看著,竟覺得數十年她都沒有改變,依然如從前那樣漂亮活力。
牽著女兒又朝前走了兩步,看到那組合櫃上破碎的玻璃,心里一陣酸疼。
前幾天她還趴在那里,得意的對他說,她把玻璃修好了,修了一天啊,終于修好了,最後,卻被他一腳又踢個碎片。
多麼好的家啊,就這樣被他給毀了。
他那天到底是發什麼瘋啊,竟然那麼粗暴的學會了摔東西。
他忍住淚意,踉蹌的跑到房間收拾東西。
心煩意亂,想躲避眼前的一切,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想出門。小兔跟著進來,看到爸爸收拾東西就扯著他急問,
「爸爸你要去哪里?」
肖風連安慰女兒的心情都沒有,只是拉開她說,
「爸爸要出去掙錢給小兔上學啊,小兔在家用乖乖听媽媽的話!」他勉強說完就移開了眼,
因為女兒的眼楮真的很像她。
小兔含淚哽咽著可憐問,
「爸爸,你是不是不要小兔了?小兔以後都不去墨家了,小兔以後都留在家里好不好?爸爸不要不要小兔,好不好?小兔會很乖的!」
肖爸擠出笑容,拍拍女兒的小臉慈愛的說,
「傻瓜,爸爸怎麼會不要小兔呢,爸爸要出去掙錢給小兔買漂亮玩具,漂亮衣服啊,好了,別哭了,再哭就變丑了,相信爸爸,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
肖爸說完就提上行李袋朝外走。
小兔急急跟了上去喊,
「爸爸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肖風頭也大回,大步的朝外走。
小兔追的太急沒看路,腳踩到地上的碎玻璃,悶哼一聲彎下腿。低頭一看,血都流了出來,眼看爸爸的背影越來越遠,她咬牙站起來不顧疼痛的沖上去。肖爸一出小區門,剛好有的士來,他揮揮手鑽了進去。小兔忍著疼一跛一跛的追出去,看肖爸上了車,又追在後面邊跑邊喊,
「爸爸等等我,爸爸等等我!」
腳下的血染了一路,可她忘了疼,只想留住爸爸。
路上的行人紛紛看去,真是個傻瓜啊,哪有兩條腿,能追上四個輪子的?
車里的肖爸只顧抹著臉上的兩行男人淚,也沒有看到後面一直苦苦追著跑的女兒。
直到車再也看不見蹤影,小兔累氣氣喘,失望難過的跌坐在地上喘著氣,坐了一會兒,感覺到腳疼,低頭看到腳上的血,又嚇的哇哇大哭起來。
年輕的女孩兒,孤身坐在馬路中間無助的哭泣,很快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墨宇連著兩天打家里的電話沒人接,又打電話給吳美雲問到肖家的電話,打過去也是沒人接。然後再打回學校問校長,學校說小兔幾天沒去上課了,也聯系不到家長。他急急從學校請了假往回跑,跑回家里一看,果然沒人。這才問了肖家的地址朝肖家找去。只是這兩條路有個「前進一路」還有一個「前進二路」,吳美雲沒說清楚,墨宇下錯了車,只得從那邊走過來。
眼看著快找到地方了,看大家都朝一個地方聚去,他就瞄了兩眼,不過,因為人圍的太多,他也沒能看清楚。只听到那些人議論說,
「好可憐的小姑娘!」
他走了兩步,听到「小姑娘」幾個字,心里有點上心,擺擺頭,心想應該不會是那只笨兔子。
又走了兩步,夾雜著汽車聲,那遠遠傳來的哭聲那麼熟悉。那個家伙曾經因為進了鬼洞,害怕的一路哭回來,有一段時間,他听到那哭聲就頭皮發麻。
他的心驀然一緊,猛的回頭朝後跑去,撥開人群。
那坐在地上哭的無助的姑娘啊,正是他心愛的人。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中的感激。
他找到了她,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