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听見這一聲喊,如璧的臉上充滿了歡喜和期盼,直直地望向門外。
崇韜穿著上朝的明黃團龍密紋朝服,神清氣爽地踏步進來了。
我和如璧都盈盈拜了下去,請安道︰「嬪妾參見皇上。」崇韜瞧見我也在,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溫柔地扶我們起來,道︰「明兒怎麼也在?朕來的還真是時候。」
當著如璧,我略微有些不自在,不露痕跡地抽出被崇韜握著的手,淺笑道︰「嬪妾閑著沒姐姐。」
崇韜微微一愣,隨即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道︰「嗯。你們姐妹在一起多走動也好。」
說著,轉身接了如璧奉上的六安新茶,輕吹了吹面上的茶沫,品了一口,微笑著問如璧。「今天感覺怎麼樣?還是吃不下嗎?」
如璧含笑瞥了我一眼,柔聲道︰「多虧妹妹來叫小廚房做了些清淡開胃的小菜,才能吃得好些。」
崇韜听了,笑著扭頭看了看我,故作小氣道︰「原來明兒才是你的靈丹妙藥,朕都束手無策,她一來就好了。」
我坐在椅上,拿了小花剪一本正經地修著幾上花卉的枝,裝作沒听見,並不抬頭。
如璧看了看崇韜,又看了看我,見我的別扭勁,嬌嗔地橫了我一眼輕輕跺足道︰「妹妹固然是臣妾的靈丹,可皇上卻是臣妾的妙藥啊。」
說著,深情地望了崇韜一眼。輕嗔淺笑間臉上泛起了淡淡紅暈,嬌羞之態迸發出來的光彩是那麼令人炫目,洋溢著淡淡的滿足和驕傲。
我見了如璧幸福的模樣,不由被她對崇韜的一汪深情所動,暗暗希翼崇韜會被如璧的深情所動而對如璧多多憐惜。
崇韜卻只是笑了笑道︰「以後朕會吩咐你的小廚房長期開著,你孕期的飲食湯藥都從小廚房給你做吧。」如璧喜出望外,感動得微微浮現淚光,道︰「多謝皇上的關懷備至。」
我的心里卻是一沉,知道崇韜就用這樣的方式回報了如璧。崇韜作為帝王,對于妃嬪或真或假的表白,只怕是早就習以為常。而且他會認為給她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就是最好的回報了。他卻不知道真正愛他的人要的並不是這些。
崇韜在旁邊微微沉吟,道︰「今早朝上朕已經把賜婚的聖旨發下去了。」我的思緒被這一句話打亂,渾身一顫,無來由得有些心慌。
如璧已經在一旁欣喜地接口道︰「真的?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崇韜淡淡地笑了笑,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了一絲陰霾,道︰「當然是好事。三天後龍家小姐攜同顏子虛進宮謝恩,皇後在太微宮設宴,宴請各宮嬪妃,以賀此喜。」
我回過神,知道可能會見到子虛,心中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恐懼。如今的我見到子虛又能怎麼樣呢?我已為人婦,還有君臣之別。可一想到可以見到日夜思念的人,我心里就變得熱熱的,像揣了一只小火爐,又像藏了只小兔子,怦怦地亂跳。一時之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如璧全未察覺我的異樣,猶自笑道︰「那臣妾可要借這個機會好好瞧瞧這對新人了。」
崇韜卻細心地察覺到了我的異樣,關切地問︰「明兒,怎麼了?不舒服嗎?」
如璧這才發現我有些不妥,忙也過來,急急地問道︰「是不是著涼了?要不要召太醫?」說著,情急之下,就要出去叫人。
我忙一把抓住她,勉強笑笑,反過來安慰她道︰「我沒事。不過是有些不舒服,哪用驚動太醫。回去躺躺就好了。」
崇韜已仔細看了看我,發覺我並無大礙,點了點頭,道︰「那好吧。」如璧見崇韜也這麼說,才依了我,卻又道︰「既如此,那皇上送妹妹回含章殿吧。」
崇韜看了看我,似乎頗為意動,猶作「朕本來是來看你的。怎好現在撇下你」之語。我大感內疚,也道不可。
如璧卻笑著拍了拍我的手,道︰「皇上來看臣妾,現在也已經看過了。臣妾一切安好,也沒什麼可慮的。再者,臣妾有了身子,也不好侍奉皇上。皇上還是和妹妹去吧。」
說完,避過崇韜,偷偷地向我眨了眨眼。我明白她的心意,更是感動慚愧。她是想自己有了孩子,既然不能再侍寢,必然會有人取代她侍奉崇韜,那麼如璧自然希望這個人是我而不是別人。
為著如璧這一片心意,我雖不願,也不好再推,只得低低地應了。崇韜也有些感動,宮里的女子爭風吃醋的他就見多了,像如璧這樣大度柔順的女子卻著實沒有幾個。
當下溫柔地握著如璧的手,道︰「難得如璧你如此明理賢淑,那朕先送明兒回去。明日再來看你。」
如璧點點頭,滿足地笑笑,起身送我們出去。
我堅持不要坐車,崇韜拗不過我,只得依了,卻堅持牽了我的手慢慢地向含章殿走去。
侍衛和宮女太監遠遠地在離我們十步之外跟著,崇韜寬大的明黃袍袖和我藕青色的紗袖交疊在一起,無端地多出了幾分纏綿之意。崇韜的手溫熱而有力,緊緊地牽著我,天空藍澄澄的,並沒有散亂的雲,宛如巨大翠綠的碧玉。秋日的風舒爽而明朗,徐徐地吹在臉上和身上,只覺得愜意而自在。
我偷偷抬頭看了看崇韜,他的唇角含著一絲安寧幸福的笑容,雖然很淡,卻是實實在在的。他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唇角的笑意卻更濃了。
經過清波池,遠遠地,我就看見有好幾個女子背對著我們在竊竊私語。最顯眼的是婉貴嬪。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手,崇韜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也不言語,只是微微地握緊了我。
隱隱約約地,婉貴嬪的話語順著河風傳了過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也敢趁著本宮有孕勾引皇上,還懷了龍種。她以為有了孕就一定生皇子嗎?說不定跟那個馮昭儀一樣,只有生帝姬的命。又或者和慶芳殿那個賤人一樣,同音也同命!都一樣生得連命都沒有!」她身旁的幾個妃嬪都隨聲附和著,正說得熱鬧。
我知道她們在說如璧,不禁氣得渾身打顫。崇韜也听得面沉如水,當听到慶芳殿時,更是閃過了一絲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