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迎上前去,詫異道︰「這貓好像是寧安帝姬的吧?咱們這來了?」說著好奇地模模貓兒黃黑相間的皮毛。那貓兒生得威風凜凜,此時卻耷拉著腦袋,四肢軟軟地垂著。
我在床上翻個身,閉上眼楮,口中道︰「找個人把貓兒送回春華殿去,別叫帝姬一直好找。」
漱玉答應著,仍提著貓兒出去了。躺在床上眯了半晌,便有管事太監進來通傳︰「啟稟婕妤主子,藍夫人進來請安探視主子。」
我本就睡得半夢半醒,一听此話,睡意全消,翻身就坐了起來︰「快,快請進來。」
管事太監答應著退了出去,噙香幾個連來伺候我起身,我本就是合衣而眠,此刻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重新勻臉,挽了髻便妥當。
剛收拾停當,就管事太監領著許久未見的母親在兩小宮女的攙扶下進來了。
我鼻中一酸,立刻站了起,欲走上前去。身旁的吟雪忙伸手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頓時省起這是在宮里,才強忍住了欲邁出去的步伐。
母親已經來了,不過幾月沒見,原本豐腴端莊慈厚的母親瘦了整整一圈,一身寶藍色百蝶穿花錦袍,挽了個端莊肅穆的高髻,顯得是那麼沉悶。
母親見了我,眼圈兒微微一紅,就上前跪倒請安,口中連聲呼道︰「民婦給主子請安,主子納福。」
香眼疾手快。不待我吩咐上前一住母親欲下跪地身子。抬眼望著我。
我強忍眼淚。淡道︰「起來吧。免了。」母親這才敢起身。我拿眼看了看吟雪。吟雪會意。從腰間掏出一塊銀子悄悄塞給一旁地管事太監。
那太監中捏了捏。便滿臉堆笑道︰「謝婕妤主子賞。主子與老夫人許久未見。定然有許多話兒說。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到了時辰再來接老夫人出宮。」
我正襟危坐。淡淡地道︰「嗯。你先去吧。」母親在一旁地楠木椅上坐了。含笑道︰「有勞公公了。」言談舉止之間自有大家風範。
看著那太監遠遠去了。我才起身走到母親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去了。流淚道︰「娘。女兒給>安。」
娘唬了一跳。急忙要拉我起來︰「快起來。這可使不得。」
我堅定地搖搖頭,含淚道︰「父母親恩,深比天地。有什麼使不得的。女兒不能在爹娘面前盡孝,娘您千萬要受女兒這一跪。」
漱玉也在一旁抹著眼淚,哽咽道︰「夫人就受了小姐的禮吧。您不知道小姐有多苦,您要是不受小姐的禮,可讓小姐心里怎麼好過呢?「
母親輕嘆了一聲,也舉袖拭淚,不再阻攔我。我心中酸楚,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噙香柔聲道︰」好了,主子,您盡了心就罷了。這到是在宮里,讓人看見了也有不是。「說著便扶我起來,母親點頭道︰」這話才是呢。趕緊起來吧。一個堂堂的婕主子跪我這民婦,快別給你惹麻煩。「
我這才起來,親手扶了母親進入內堂在暖炕上左右坐下。母女相見卻都只是淚眼汪汪,難過不已。
我扯著母親地衣袖,垂淚道︰」不過是幾個月不見,娘您瘦了好多。女兒實在不孝。「
母親拍拍我的手,安慰道︰」臨行前你爹還讓我同你說,我們夫婦都還身子康健,家里又有一大堆人伺候著,你得選宮闈,又承蒙聖恩如斯,當竭盡全力侍奉太後皇上,我和你爹就比什麼都欣慰。「
我止了淚,低頭靜靜听了,點頭答應著。又問道︰「姐姐姐夫可好?我還道今日姐姐會與娘一道進宮,誰知又見不著了。」
母親一向不喜姐夫,嫌他是兵部侍郎,只懂舞刀弄劍行軍打仗,竟連姐姐也牽連不喜起來,聞言便淡淡道︰「你姐夫近日要奉旨外放
撫,你姐姐自然忙亂些。」
說著便掃了一眼噙香,噙香也曾伺候過母親,會意地點點頭,輕輕招手命所有人都出去,自己走在最後輕輕拉上了房門。
宮中日子驚險,我日日過得提心吊膽,現在見了自己親娘,哪還按捺得住,既高興又心酸,早哭著投入親懷中,不肯放開。
母親也掌不住,哭起來。好一會,才雙雙淚。母親用錦帕擦了擦臉,才正色道︰「月兒,其實今天我進宮是你爹的意思,有事要與你商議的。」
我愣住了,滿心歡喜心酸像是凝住,疑惑道︰「什麼事?」
母親低聲道︰「前日子你不是打發人送了封信出來嗎?你爹不敢怠慢,忙吩咐了管家張伯親自送去。張伯在咱們家十幾二十年,你是知道的。再是老成忠心不過地,可他這一去就沒再回來。」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手里小玟紅青花茶盞便一留神摔到了大理上摔得粉碎。窗外立馬傳來了小意子的聲音︰「主子,可有何吩咐?」
我慢慢定神來,隨口道︰「不礙事。我失手砸了茶盞,待會再叫人進來收拾吧。」
這邊廂我湊到母親跟前,壓低了,急怒道︰「沒再回來是什麼意思?」
親目中也現了幾分惶恐,道︰「當時就沒回來。三天後才被人發現死在了河里,浮了上來,人人都說是不慎落水。可張伯死的地方根本就是從家里去送信處的路,離得甚遠。張伯一向盡職盡責,你爹臨去前又千叮萬囑,他送了信哪有不早早回去稟告復命之理?且你爹說尸體檢查過並沒有那封信,于是你爹坐立不安,日夜憂心。
我們雖不知信寫些什麼,卻也知道宮中有許多事復雜異常,牽一發動全身,信又是你讓人送出來的。唯恐你在宮中不知此事,挨了旁人算計有危險。可又苦于無法把這信兒告訴你知道,你爹左想右想又听聞你病了,這才大著膽子上書,我能來見你一面地。」
我呆呆在炕上,腦中已懵了。事情怎會這樣?張伯去送信卻死了?那那封信又落入了誰人手中?我心中一陣寒意,如潮水般洶涌難擋,屋里升著火盆,溫暖如春,我卻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背上出了毛毛一身冷汗。
母親著我的臉色,小聲道︰「如今我們可如何是好?」
我也是心如亂麻,又不好露出來讓母更加焦心慌張,只得轉而安慰她道︰「母親放心,既然張伯已經死了,這事斷然不會牽連到我們頭上。讓父親且放寬心就是。」
母親搖搖頭,嘆道︰「我並不是擔心自己。你爹也是這麼說,不管是什麼人害了張伯,如果對方有心對我們不利,就一定會留下張伯,這就是活生生的人證。如今張伯死了,我們又沒什麼把柄,自然是死無對證。我們只是擔心你,不察之下吃了虧。」
我雖然也焦心煩惱,听了這話也由得感動鼻酸,緊緊握了母親的手道︰「女兒不孝,讓爹娘操心了。娘請放心,我不知便罷了,如今既知道,便沒什麼妨礙了。」
母親執了我的手,嘆道︰「唉,我通共生了你跟你姐姐兩個女兒,你姐姐雖聰慧通達,美貌傾城,卻性子執拗不開。這一點倒還不如你。所以她當日死也不進宮我也就依她了,以她地性子,縱進了宮只怕也沒個好結局。你卻不同,雖然美貌上差了一點,究竟也是絕色,而且你靈活跳月兌,從小就是有大胸襟大智慧的,倒是比你姐姐經得起風雨。如今果不其然,皇上又這般寵愛」
母親只管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心里卻像吞了一只蒼蠅般惡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