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這一天的晚餐前,煦德意外地接到了將軍的召喚,將軍要立刻見到他們。
在此之前,他們進行了簡單的沐浴,換上了衣留申本地的寬松上衣與長褲,赤足,這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變相的搜身與繳械,這次侍女甚至要求亞利克斯解下寶石手鐲和寶石腰帶,亞利克斯想了想,答應了,反正房間里還有更好更大的等著他。
他和煦德走進將軍的房間,房間的布置全部進行了變動,煦德曾經見過的,苟延殘喘的老人和他的床都不見了,足有三百多平方,空蕩蕩的房間里面只有幾根巨大的柱子,類似于東加公國貴族們喜歡的軟墊和坐塌擺在牆壁的邊緣。靠一側的小訓練場上懸吊著沙袋,微弱的陽光從玻璃的天棚上投射在粗硬的麻毯上,拿卡**著上身站在原地緩緩呼吸,似乎一天的練習剛剛結束。
煦德立刻拉著亞利克斯準備退出房間,但身後頂上的槍管逼迫他們回到原地。
「我以為我們是來見將軍。」煦德冷冷地說。
「沒錯。」拿卡點點頭︰「我就是將軍。」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在拿卡的示意下,煦德和亞利克斯一人挨了一針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大約五十秒之後,煦德發現自己依然神志清醒,能夠說話,只是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身後的人放開手,他和亞利克斯被丟在了地上。
不,剛才的情況還不算最糟,煦德想。
從他們身後走出來的是安托.佛洛雷斯.加西亞,薩利埃里家族年輕的敵人臉上神聖的十字傷痕似乎還沒有消除,或許他是個虔誠的教徒?巫妖漫不經心地想,隨即月復部被狠狠地踢了兩腳,︰「你好,亞利克斯,害羞的小家伙,」安托愉快地笑著,似乎永遠一身黑色禮服的他蹲下來,手上的匕首閃電一般地轉了幾圈,比上了亞利克斯的黑眼楮︰「這次我可不會允許你不辭而別,放心,我們會有一場最為愉快而豐富的約會。」他保證。
這才是最糟糕地。
「不行。」拿卡嘶嘶地說︰「煦德.薩利埃里。還有亞歷山大.薩利埃里你不能動。他們是我地獵物。」
安托惱火地站起身。︰「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黑眼楮地將軍好像听到了一個非常拙劣但還是很好笑地笑話。他地嘴角冷酷地彎起。仿佛有著破損地聲帶發出地沙沙聲讓人听了不舒服︰「不。安托.佛洛雷斯.加西亞。你還沒資格做我地朋友。我地朋友不會讓獵物輕易逃月兌。更不會從獵人變成獵物。奇香河地那批人怎麼樣了。他們地尸體拼湊全了沒有?」
安托地臉色很不好看。他咬著牙齒。有意無意踩在亞利克斯手指上。穿著硬底軍靴地腳重重地碾磨了幾下。
「我說過。別踫他們。」拿卡輕聲說。煦德只覺得眼前一暗。安托高大地身軀就飛了出去。撞在門邊地牆壁上。他地下屬連忙把他攙扶起來。
「我們只是生意,現在生意做完了,安托,拿著你的海洛因滾吧,將軍還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拿卡喘息般地笑了起來。
安托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可憐的安托,亞利克斯想,他受的傷大概比我還重點。
揮退了其他人的拿卡在他們面前盤膝坐下,認真地思考,反復地打量他們……似乎在選擇今天的晚餐——煦德苦中作樂地想到,希望他突然食欲不振。
「那麼。」拿卡有些疲憊的說道,「我們言歸正傳。」
「我和我的姐姐,是孿生子。」拿卡撫模了一下自己的面孔︰「我和她,還在母親的肚子里的時候,就從來沒有分開過,甚至我們學習不同的課程時,也是在一個大廳里,可以隨時互相看見,我們從來沒有分離過——直到某一天,爸爸把我叫到這里來對我說,他要把姐姐嫁給薩利埃里家族的長子……我當然表示反對。」他譏諷地笑了笑︰「然後爸爸說,晝伏夜出,喜怒無常,男生女相——我已經像透了那個被他砍下腦袋的好舅舅,完全沒必要作得那麼徹底,把舊王朝近親**的惡習也帶進這個屋子里——不需要那麼驚訝,將軍很早就知道我母親的身份了。
他給我兩個選擇,一是選擇姐姐,然後兩人一起被他砍頭;二是選擇放棄,和姐姐像一對正常的兄妹生活,也就是說,我們偶爾可以打個電話听听對方的聲音。「
他盯著煦德︰「我覺得偶爾打個電話也不錯——然後就是五年前的3月,你和我姐姐在薩利埃里莊園訂婚,結婚的日期定在6個月後,可是大概在5個月後我接到姐姐在自從去了撒丁之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電話,卻不是在薩利埃里莊園,而是在聖南西亞市郊區的一個別墅,屬于亞歷山大.薩利埃里的產業,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她的任何消息……父親禁止我們任何人提起她,我暗地里查了三年多,才從亞歷山大.薩利埃里的一個婊子那里知道亞歷山大在那個時期曾經愛上過一個‘有著很長很長的黑發,身體如同蛇一樣的柔軟,眼神悲傷’的女人,還有那一年9月你們薩利埃里家族有關的醫療,出殯紀錄——亞歷山大出了車禍,頭部受傷,而幾天後另外有個看似無關的,叫做瑪麗亞.方瓊的女性死者給你們送去了某個公共墓園,年齡約23歲,死因吸毒過量,沒有任何證件照片……你們這些狗娘養得去他的瑪麗亞。去他的吸毒過量。」即便是那麼粗俗的詞語,拿卡說來依然溫柔優雅,聲線穩定,低沉,如同舊教神父在為臨終者作最後禱告。
「我要殺死你們。」他簡單的總結。
很好,大概堂.何塞.薩利埃里也沒想到他們這次必須面對一個為**之愛而發狂的瘋子——亞利克斯愈來愈覺得事情的發展很類似于那個貝弗里抽風編劇的無序作品。
「但在此之前,你們或許還能有點時間,願意和我講一講姐姐的事情嗎?從她離開我的第一天開始講,詳細點,當然,如果你們覺得無話可說……」拿卡天真地笑了笑,︰「也可以立刻去死,我不是個喜歡強迫別人的人。」
他站起身來︰「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記憶,我警告你們,胡編亂造和侮辱誹謗只能縮短你們的壽命,增加你們的痛苦,對了……。」
「你也許還抱有什麼希望,」拿卡說道,他低著頭輕笑了幾聲,走到房間的一側,懸掛著沙袋的地方︰「那麼,讓你們提前見見面好了。」
他抽出腰間的短刀,一刀割開了沙袋。
砂袋里面並沒有流出沙子或者其他的什麼顆粒狀填充物,那里面只有一個蜷曲著的身體——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完好地方的派吞,他最起碼被當作沙包打了有半個小時,手臂與小腿有著幾處不同形態的,奇異的扭曲或者反轉,至于那張腫脹青紫的面孔,鼻梁凹陷,眼楮與嘴巴都在不停的流血,看起來糟糕極了。他現在還活著,不過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拿卡離開之後,除了三個人的呼吸聲之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聲音。
亞利克斯覺得自己的手指被踫觸了一下,然後煦德的手掌緩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很輕,他大概沒能恢復多少力氣,巫妖想。
「不要害怕。」煦德說。
巫妖覺得他說的話有點奇怪,他以為自己展示出的種種技能可以讓這個男人不再這麼憂心忡忡的,但煦德的反應卻與他料想的大相徑庭。
「不要害怕。」煦德重申。
他一點也不害怕,就算是莫名其妙地被拋棄在這個陌生的位面,沒有魔力,沒有導師,沒有神祗,甚至沒有一個熟悉的亡靈或者沙礫……他也已經很好的適應了這一切,並且順利地找到了「女神」,接下來只要能夠奪取到「金綠」,「希望」……八顆靈魂寶石,轉化為半巫妖,就可以想辦法回到費倫,希望導師還沒把亡靈塔變成廢墟或者垃圾堆——人類的恫嚇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且不說拿卡如何能殺死一個命匣遠在費倫的巫妖;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一刻也無法取得「金綠」的話,他也能借用「女神」的力量帶著煦德施展傳送術,雖然有可能落下某些小零件,或者和上次試驗的時候那樣被過于熱情的女神傳送到某個活火山口……但無論如何,那個被安慰的不應該是他吧。
「不要害怕。」
這個人類男性和導師一樣的固執與盲目,他究竟從那里看出自己在害怕?自己最多有點不習慣——不習慣,這個混亂,古怪的低魔位面……還有自己的身份,別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那麼貧瘠的位面,卻有著這樣激烈與瘋狂的感情……
「明天,就由我先開始。所以……睡吧,亞利克斯,不要想太多。」
煦德的聲音好像是在靈魂中低語,巫妖可以觸模到他的情感,凝重而堅實,如同冰冷的岩石,但讓人覺得安全,可靠……突然覺得疲憊的亞利克斯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把自己的腦袋放在了兄長的肩膀上。
自從來到這個位面後,他第一次真正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