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和亞利克斯的「緣分」似乎要比他們自己以為的長,他們沉默著一起上了岸,道了再見,穿過奇裝異服的人群,一起走過商會廣場,一起走了二十分鐘的,陰森森的林間小道,一起出現在菲冷翠貴族女子學院的門口。
「修昂米先生,請您月兌下面具。還有一個,是薩利埃里先生?」一個老嬤嬤通過門上的小窗子拿手電反復地在兩個人的面孔上掃來掃去,不時地往下看,似乎她手上有著照片作對照。亞利克斯向天翻了一個白眼,好了,他們這樣小心翼翼,彼此戒備倒成了一個笑話。
「抱歉……請您回避一下可以嗎?」伊諾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道,亞利克斯點點頭,走到一邊去,對于不能成為施法與制藥材料的東西,他沒什麼好奇心。
在確定了來人身份之後,嬤嬤要求他們走到這個建築物的一側去,那里有個兩層的小樓,位于高聳的圍牆之外,是接待男性客人的地方,他們必須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院長才能接待他們。小樓里只有一個更老一點的嬤嬤,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不用化妝就可以直接去扮演那些喜歡在大鐵鍋里煮小孩子當晚餐的巫婆。對于兩個不速之客,她只是一人給了一把帶數字的鑰匙︰「按照鑰匙上的數字去找房間,先生們。請記住,這里不準夜游。」她呆板地說道︰「這里放養著西地山地犬,它們是穩重、平和,懂禮貌的好孩子,但對于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從來不客氣。」
亞利克斯知道那種山地犬可以一口咬斷牛的大腿骨。
***
次日上午九點半,院長親自來見他們,她是個有點肥胖,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婦人,臉色不怎麼好。
亞利克斯和伊諾都是被監護人失蹤,還有其他3個學生,她們的父母來得要比這兩位早的多,分散著住到翡冷翠城邦的旅館中去了。院長例行公事般地向他們說明了情況,突然失蹤,無聲無息,行李沒動過,銀行卡也在原處,她們幾乎就是穿著一身衣服失蹤的。「特麗莎會帶你們去看一看她們的宿舍,里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動過。」院長最後說。本來這個學院並不允許男子入內,不過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為了安撫憤怒的家長,校方也只得在某些方面妥協一下。
「請跟我來,先生們。」特麗莎輕聲說道,看上去至少也有三十歲了,面孔毫無特色,一身長袖立領落地的黑裙,不說話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當作背景。
他們走過一大片樹林,草地,一條清澈的河流從整個學院中間蜿蜒流過,高聳入雲的塔樓是主圖館和學生閱覽室。它的周圍是比較低矮的五幢建築,包括了學生和學者活動的主要場所──學生中心,以及學生宿舍和演講廳等。一路上亞利克斯與蒙得嚴嚴實實的伊諾都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學生或者老師。
「她們都在上課。」特麗莎解釋道,首先為亞利克斯打開莉莉的房門,伊諾留在外面等候。
這是個只有六個平方米地小房間。衣架。衣箱。寫字台。聖像。一張如公園長椅寬窄地鐵床和一個木制地洗臉盆。不過非常干淨與整齊。寫字台上還有幾張畫著線條地白紙。亞利克斯走過去翻看了一下。是自己地函授作業——不靠圓規信手畫出正圓。莉莉練習得很認真。最後一張地線條已經非常流暢。巫妖安靜地站了一會。試圖尋找留在莉莉身上地印記。卻只能知道她生命無礙。完全無法確定她現在地位置。
「莉莉是個聰明。善良。純潔地女孩。雖然……有地時候過于熱情。」特麗莎在亞利克斯身後說道︰「您還要看看她地衣箱嗎?」得到肯定地回答後。她打開了那只箱子。里面只有幾件簡單實用地黑白色棉布衣服。內外皆有。做工考究。亞利克斯記得導演曾經提過。巴巴拉有寄過衣服給小姑娘。除此之外。就只有保存在底層地幾張信紙。是維爾德格與索尼婭姑姑寫給她地。里面沒有一句話涉及到家族事務。多半是亞利克斯小時候各種各樣地古怪和好笑地事兒。小姑娘在信紙地邊緣寫著注解︰好。聰明。奇妙。可愛……之類地話。筆畫地末端帶著圈圈。看起來非常幼稚。還有一張亞利克斯地鋼筆畫小像。莉莉沒有系統地學習過繪畫。而且用各種黑色地筆反復描畫過很多次。有些地方都漏出了光線。但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一眼看出那個黑發飄揚。眼神冷漠地男子是誰。最後是一個文件夾。沒有任何注釋。里面是各種各樣地有關于寶石地訊息。看得出基本都是從書上抄錄地。——巫妖想不出什麼時候對她說過有關于寶石地事情。
門背後還貼有一張類似于清單或者日程安排地學院規則。
這里通常地食物是燕麥粥、胡蘿卜、洋蔥和面包。少量地魚。禁止零食與肉類。早上5點半起床後是兩個半小時地晨禱。晨禱後開始早餐。到9點半。學生們開始上課。下午3點半用過簡單地午餐。有一個小時地休息時間。可以散步。下棋。做女紅。彼此說說話。但不允許奔跑與高聲談笑;吵架。4點半後是自修。可以唱聖歌。或演奏樂器(當然曲目也有規定)。或者去學院那個歷史悠久。種類豐富多樣地圖書館看書——雖然多半與公教有關。晚7點晚餐。之後。是2個半小時地晚禱。然後。全體就寢。
莉莉和其他人都是晨禱點名時發現失蹤地。
特麗莎耐心地等到亞利克斯看完整個房間。才關上了莉莉地房門。伊諾地被監護人羅莎麗亞地房間與莉莉只差兩個門。現在輪到亞利克斯等待了。
風中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曲調低沉柔和。草地上開滿淡淡的白色矢車菊,原本是個修道院的貴族女子學院中的樹木多種多樣,使得它能夠隨著季節的交替展現它的多姿多彩、形態各異。這里可真是個猶如伊甸園的地方,可是偏偏就有天使從這里逃走了——或者,有惡魔偷偷地潛入了這里?譬如︰自己?
亞利克斯不禁為自己的惡趣味挑了挑眉。
不過單從外表上看,羅莎麗亞的監護人更有點像個不得不在白晝行動的魔鬼呢,尤其他安安靜靜地跟在衣著素淨,面容安詳的特麗莎身後的樣子。
***
兩人一無所獲地離開了翡冷翠女子學院。而特麗莎則目送著他們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特麗莎姐姐?」
一直面無表情的特麗莎微微地露出了一點笑容,︰「你又逃課了,安妮。」
「不,我生病了,好奇病。」圓臉兒的女孩從一棵足夠擋住她身體的香樟樹後走了出來︰「我想看看莉莉的情人。」
「是未婚夫。」
「好吧,是未婚夫。」安妮從善如流︰「可無論是什麼,聖母哪,莉莉那笨女孩就沒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遠了一點嗎?大概天堂到地獄也就是這麼點尺寸。」她張開兩根手指比了比,頑皮地笑了笑︰「那是個近乎完美的……造物。我很難形容,不過您應該懂得我的意思。」
「他確實俊美,但……安妮,你的形容太過藝術了。」特麗莎溫柔地說道︰「何況莉莉也一直很努力啊。」
「沒錯。」安妮聳肩︰「但她終究還是一個人。」她的眼楮閃閃發光,︰「一個人類如何與魔鬼並肩而立?那雙黑眼楮凝視你的時候,你會感到窒息。」
「安妮!」特麗莎嚴厲的低聲叫道,同時迅速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好吧好吧,你真敏感。」安妮擺擺手︰「我不說了……不過,特麗莎姐姐,你剛才的十字,逆轉了。」
特麗莎悚然,她看向自己的右手,好像不相信犯下錯誤的就是它一樣。
***
雖然在翡冷翠貴族女子學院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但亞利克斯也不能就此拍拍手離去,薩利埃里家族在翡冷翠的商業廣場有著長期租賃的套房——翡冷翠的古怪法律,不允許外國人在翡冷翠購買住宅以及游艇——他邀請了伊諾共享,那個套間有著兩個臥室和浴室,只有客廳是共用的。
當晚,在自己的房間用好晚餐,伊諾還是那身嚴嚴實實的打扮,悄悄地走了出來,並沒有怎麼意外的發現亞利克斯也做好了外出的準備。
他選擇了和伊諾一樣的裝扮,兩人身高相仿,看起來猶如孿生兄弟。
戴上奢華精巧的面具,換上斗篷,披肩或窄腰散蓬裙;舉著蠟燭和火把在無數的橋梁與房屋間穿梭,乘坐翹著尾巴的鳳尾船游蕩在黑暗的河面,高聲歌唱,低聲**……面具的形狀各個不同,世界上所有美麗的顏色與花紋,材質都集中在上面,它們盡職地掩蓋著佩戴者真實的身份與面容,看不清年齡、貧富、喜怒、甚至分不清男女,種族,所以人與非人們大可毫無顧忌,恣意狂歡。白晝連著黑夜,黑夜接續著白晝……音樂不停,舞蹈不停,宴會不停,似乎死亡會隨著寂靜與安寧而來。
「您準備往哪兒去呢?薩利埃里先生。」
伊諾禮貌地讓開一個顯然有點過分癲狂的女性——她的胸前只有一片華麗的繡花薄紗,悄聲問道。
當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珠寶集市,它在翡冷翠最少也有上千年的歷史了,好東西肯定不會少,但亞利克斯當然不會這樣老老實實地回答他。
他借用了一句精靈的口頭禪。
「命運會指引我們的。」
精靈們在迷路的時候通常都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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