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被吊的小偷
金真城。
這里名義上是元蒙帝國的疆域，但實際上已是長生草原的西南方邊緣地帶，屬于驍勇善戰的殪族領土。雖然殪族表面上忌憚元蒙帝國的武力而沒有依仗其強大的實力畫地稱王，但明眼人都知道殪族是一個完整的國度，金真城就是殪族的政治、經濟、文化的首府。
在長生草原，部落成萬，種族過千，根本沒有一個確切的統計數字。中原人有一句玩笑就可以說明長生草原的復雜性︰當你听到一個從未听說過的草原種族後，請不要驚訝，因為這個種族很可能是今天剛剛誕生的。
雖然殪族所統轄的範圍的確不小，甚至比起西北的兩大國家——飛雲和玄武也毫不遜色，可他們連國都不敢自稱，足見元蒙帝國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
一直以來，東來都刻意將自己的行走路線保持在沿著劃分長生草原、洪武王朝和西北的界雲山脈南下。只要通過了殪族的領土，東來就可以進入洪武、西北和長生草原的三不管地帶。
那個時候，東來的安全就可以得到有效的保證，至少不用耗費大量的心神去擔心天宮的跨界追殺，以及毒典傳人肆無忌憚的報復。
而金真城是東來南下回家之路一個重要的環節。
不過東來可以繼續他的野外生活，不必一定要經過金真城。但自從他離開了商隊之後就沒與人類接觸，將近兩個月的原始生活讓東來不免有些膩味，再加上東來記得南宮家在金真城有一個秘密據點，所以想過來了解一下自己離開南宮家的近兩年來，南宮家和洪武王朝起了什麼變化。當然的，東來是要來此探听自家老母的消息，稍微削減自己的思念之情。
不過在北門外東來就停了下來。
看著眼前一群面相凶厲但還有點法度的殪族士兵，東來對殪族的實力有初步的認識︰連守城的殪族士兵至少都是七品武徒，一個八人小隊的隊長就是周天武士，在城頭鎮守的甚至還有雷音級別的將領，這樣的陣容，的確足夠體現出殪族的十足底蘊。
東來的打扮很低調，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刻意收斂。
依然是壓制到雷音修為，保持著令人尊重的境界，又為自己增添多一層防護衣。在切身體會過草原民族的諸多野蠻理念之後，東來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更深層次的認識。
在中原人的眼里，草原人的思想和理念是野蠻的，不可理喻的，殊不知他們自己的思想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因為草原人的思想和理念是直接的，赤.果果的，比起一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中原人來說，不知道光明正大了多少倍。
正是出于草原人對高手的尊重，東來才選擇如此作風。
「請閣下留步！」
入城是需要交稅的，可是周天級別以上的高手都可以避免這些世俗規，所以東來壓根兒沒去理會那些城門兵，筆直地走了進去。東來相信以這些人的老油條，不難看出東來的有恃無恐。
只可惜，凡事並不是絕對，一個周天後期修為的百夫長在看到東來的時候，眼神急劇閃爍了一下，連忙上前拜見道︰「請不要誤會，閣下是尊敬的雷音武師，我們殪族是最尊敬高手的種族，還請閣下能給我們一點粗略的資料，方便我們這些小人物。」
原來是怕高手在城里搗亂而查無根底，需要一些資料記錄。這樣的措施，別說在草原里，在西北不少大城池都有這樣的規定，畢竟想要憑借區區的城牆來阻擋高手的步伐，實在有點強人所難。而記錄在檔之後，不僅可以追根究底，更可以以無形之力約束高手們的動作。
當然的，這些對于高手來說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東來隨便報了一個開元王朝的世家子弟之名，就想繼續前進的時候，突然發現城門上居然吊著一個渾身**的老者。如若是不認識的人，東來根本不會節外生枝，可是這個老者赫然是邊城驛那個自薦成僕的衛東平。
東來記得這個衛東平在南宮無愁的身上下了很大的注，不僅給他們提供了很多方便，甚至連邊城驛的草圖和高陽幫總壇的詳細地圖也給弄了過來，對東來最後所取得的成功可謂是功不可沒。
只可惜南宮無愁根本沒將區區一個衛東平放在眼里，無論衛東平的投名狀有多麼的出色，他始終被南宮無愁排除在計劃之外。
不得不說，南宮無愁的舉動實在太無良了，甚至可以說是過河拆橋。不過在那麼危急的環境下還要帶多一個僅有周天修為的衛東平，那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所以東來一直都沒將這事放在心上，不想今日居然在這里遇到處境淒涼的衛東平。
那個周天後期修為的百夫長見東來對城門上的老賊手起意思，連忙解釋道︰「年個老泥鰍是三個月前跟商隊混進城的，可惜他的手不干淨，把我家將軍抓了個現成，被我家將軍扒掉全部衣服吊死在城門，當真是殺雞儆猴。不過這條老泥鰍也是命硬，吊了三天都還沒死，換做是一般人早就被曬死了。」
東來知道衛東平有今日的下場，其根源在南宮無愁。想起自己這兩年來的遭遇，想起自家那個年邁的母親，東來嘆息一聲，把手一匯，一道凌厲的勁氣就切斷了繩索，隨後只聲一躍，就輕松地將跌落下來的衛東平抱住。
「水……」
衛東平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入侵自己的身體，給自己干涸的身軀補充最及時的能量，神態不免有點清醒。
東來也不二話，直接打開自己的水袋，慢慢給衛東平灌水。
被水滋潤醒來的衛東平猛然睜開眼楮，枯瘦如柴的雙手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撥開東來的手直接將水袋搶了過去，大口大口地直灌，一直到足夠裝五、六碗水的大水袋喝光為止。
東來苦笑著將自己的狼肉干遞了過去。
一樣的結果，已經餓瘋了的衛東平馬上來一個狼吞虎咽。如此的狼吞，原本還有點發福的身材變成了骷髏般的身軀，讓東來產生一種不明由的心酸。
「是你！」
恢復了一點力量的衛東平這才正視起眼前的人物，隨後，他停止了嘴部動作，死死地盯著東來。
「哎……」
衛東平嘆息了一聲，繼續自己的進食。
東來原以為衛東平會跟自己拼命，又或者來一個憤怒咆哮，抑或是當眾罵街。可他都沒有，其表現平靜得讓東來覺得不可思議。
這種尷尬的氣氛醞釀了一小陣，東來終于詢問道︰「你不恨我麼？你有今日的境地，我也有一份責任在內。」
哪知道衛東平卻搖頭回道︰「我不恨你，我恨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我恨那個南宮家三少爺的絕情。你跟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你是人家的奴僕，不得不听那個人的意願，即使要面對遠比你強大的敵人，你都必須義無返顧地面對。」
頓了一下，衛東平蠻有深意地看了東來一眼，說︰「事實上，你的不死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看你現在的樣子，估計你也與我同病相憐，身不由己。」
「是啊，我的確是身不由己。」
東來嘆息了一句，眼神恢復了平常的平靜和堅定，說︰「自從上一次分別，我與三少爺已快兩年不見了。現在的我不再是南宮的奴僕，我就是我，武道已是我人生最後的追求了。」
「恭喜。」
衛東平誠懇地恭喜一聲，隨後就嘆息道︰「只可惜我畢生與武無緣了。」
東來這才醒悟過來，認真地打量著衛東平的身軀。
他之前以為衛東平只不過是被吊得太久而導致真氣枯竭，真元耗盡的慘況，不想衛東平是全身的修為被廢，身有多處嚴重的暗傷和相當程度的殘疾，以他這樣的身體狀況，即使逃過了今日這一劫難也活不了兩、三年。
難怪說他是老泥鰍，難怪罵他是小偷，難怪他會被人吊在這里。
衛東平的慘，已經不能怎麼說了。
東來冷冷地問道︰「是誰廢掉你的修為？」
「是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