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早上,見到來接包子的兒媳時,發現兒媳好像與以往有些哪里不一樣。
「媽,你們早餐吃了沒有?我去那家你喜歡的老字號買了油條過來。」
白露說了這句話以後,陸夫人覺得自己剛肯定看花眼了。兒媳與以往一樣一點都沒變。
「你和陸君吃過沒有?」陸夫人讓兒媳婦進門,說。
「他一早去單位,我去買油條。」白露走進來,見到包子坐在餐桌邊,小包子自己捧著個小碗喝豆漿。
包子兩個小嘴角喝得全是豆漿沫,看起來像黏上了兩撇小胡子,滑稽的小臉蛋,自己伸出小舌頭舌忝了一圈。
包子五官上基本是遺傳自君爺,讓人不禁聯想起君爺小時候的樣子。
白露走過去,抽了條紙巾,幫著擦擦包子的小嘴角。
陸夫人听最愛工作的兒子又是沒有顧上和媳婦吃早餐,悄悄心頭嘆口氣。
白露問︰「爸出門了嗎?」
「你爸近來參加書法協會,迷戀上書法了。今天跑去和一幫老朋友邊喝早茶邊練書法。」陸夫人說。
陸爸近來退居二線了,基本是半退休狀態,業余的時間多了許多,于是在沒事的時候,這不先養起花花草草和修心養性。
知道婆婆因為要照顧包子沒能和公公一齊去喝早茶,白露愧疚地說︰「早知道我們昨晚抱他回去睡。」
「他在這里睡,他爺爺才高興。昨晚他爺爺守著他睡覺。」陸夫人露出微笑。
包子向媽媽點頭證實了這點︰「昨晚上,爺爺抱著我,說是在爸爸以前的房里睡。小表姐以前和爸爸也睡那個房子。」
感情這包子,因為小女王在那個房間睡過,所以十分高興能在那個房間里睡。
白露給兒子捏開一個花卷喂著。
包子自己吃完半個,小牙齒嚼了嚼︰「姐姐和爸爸出門了。」
小女王今早走的時候,動靜都傳到了這邊。原因是她媽媽蔓蔓追出了門發牢騷。這女兒究竟是她生的,還是她哥生的。都休息日了,女兒只粘著她哥不放。
包子也小小的妒忌。小表姐與自己爸爸最親。搞得他不知道,該妒忌小表姐還是爸爸。因為兩人都是他最喜歡的人。
「今天有計劃帶征征去哪兒嗎?」陸夫人問。
白露想了想,說︰「可能,下午我要帶南南出去一個朋友那里。」昨晚和林園園初步約好了,到她那琴行瞧瞧鋼琴,看小女王喜歡哪個再想價格的事。不過,小女王要學琴這事兒,不知道自己婆婆知不知道。
陸夫人是個有些大智若愚的人,不會深究人家的問題問。兒媳婦說到哪兒,她就听到哪兒。果真沒再問下去。只是說︰「今早上,你干媽說是要洛洛去公園散散步。想讓我帶征征一齊去。如果你今天忙,那就把征征都交給我吧。」
听婆婆這麼說,白露覺得不好意思,道︰「這樣,媽,我開車,送你們一塊去。中午送你們回來。然後,我再帶南南走。反正,你們帶孩子,也不可能在外面呆一天。」
這個主意一拍即合。
小包子听說可以去玩了。但是,是要陪姚爺的那只還不會說話的小包子,感覺有點悶,嚷嚷著問能不能再帶個小伙伴。
陸夫人就此問包子︰「你西西表哥應該有空,女乃女乃這就叫西西一塊去。」
小包子立馬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這樣一來,兩個女乃女乃帶上兩個小孫子,加上白露,一塊出發了。
白露開著自己的車。因為姚夫人听說了自己兒子昨晚上的車又拋錨了,調侃起了白露︰「瞧吧,我就說,他買的車,從來是拖車公司的常客。」
「子業自己不會算數嗎?買輛好的車,好過每次拖車費,加起來不止買新車的數了。」難得陸夫人認真算了一回,為姚爺打算道。
「他是懶。」姚夫人道出另一個秘密,「他這些車,基本都是朋友轉手賣給他的。一些人手頭有些拮據,只能賣車。所以陸君說他是爛好人,幫兄弟不能這麼幫,直接塞錢都好過。」
陸夫人對此為干兒子姚爺說話了︰「你是他媽會不知道。他那大概是怕直接塞錢傷人家自尊心,才選了這樣一個法子。子業不像陸君,這性格我看著挺好。陸君那副冰冷的性子,才是該操心的。」
白露听她們兩個說話,都是互相偏袒對方的兒子,頓覺失笑。閨蜜都做到這個程度,天下絕無僅有陸夫人與姚夫人這一對,讓人都羨慕死了。
車停停動動,京城里,假日的塞車流,簡直是讓人崩潰的份。加上听說公園里辦什麼活動。幾乎所有人都擠著去公園玩。
陸夫人就此說起姚夫人了︰「我以為你說笑的呢。沒想是真的。若是公園里有活動,我們去擠這個熱鬧做什麼。這不去到那兒人看人嗎?再說了,還帶兩個孩子,怕是只盯著不讓他們走散,或是抱著都得沒力氣。」
姚夫人也生氣︰「我什麼時候給你開過玩笑?再說,這個廣告到處打,你會不知道嗎?」
「我又不喜歡听新聞。」陸夫人說。
兩個小包子並排坐在一對兒童座椅上,听著坐在副駕的陸夫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坐在後座的姚夫人拌嘴。征征模了下自己腦袋,只覺無聊。女人,像爸爸說的,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爭上半天。洛洛直接小腦瓜躺在椅子上犯困。
白露邊開車,听兩個婆婆拌嘴又是感到羨慕。像姚夫人和陸夫人,常年家里丈夫兒子,都是出差不在家的,要不是有個好朋友,在家里早是清苦寂寞難耐了。
吵到最後,陸夫人主張,不去公園了。
不去公園去哪兒?
兩個小朋友一齊瞪圓了眼珠。
「去超市。」姚夫人決定,「超市現在前面都有個兒童游樂區,放孩子在里頭玩,我們進超市買東西。」
白露干巴巴笑了下︰「干媽,你這是打算兩個都扔給我嗎?」
「當然。」
白露差點兒倒了。
之後發生的事不用說了。兩個婆婆攜手進去超市購物,說好買完東西最多一個小時出來。白露作為孝順的兒媳婦,帶了兩爺的孩子,在超市的兒童游樂區,帶兩個小包子玩。
征征不陪姚爺的兒子,一個人跑去球球屋里玩球。洛洛則膽小,什麼都不敢玩,兩只手抓住白露的衣服不放手。白露只覺這孩子哪兒像姚爺了,倒是很像他媽沈佳音。
將洛洛放到一個轉圈圈的小椅子上,白露推著給孩子慢慢地轉圈,一面,時而回頭看下兒子有沒有摔到,或是自個兒跑到哪里去了。
忙到天昏地暗。想必,這幅景象,誰都想不到會發生在她女超人白露身上。但是,事實如此,除了工作,工作以外在家里當人家的媳婦的她,做的最多的,都是這些服侍家里老少的工作。
姚夫人在超市里購物時,和陸夫人說起︰「昨晚上我听子業說了,說是白露心情可能不好。今天,我讓他到單位的時候,說說陸君那脾氣。哄個女人那麼難嗎?偶爾說兩句甜言蜜語有那麼難嗎?要是他不懂,我改明兒幫他在網上查一堆幫他記起來,他想不起,拿本子翻翻看。」
陸夫人對兒子那只老頑固,早就無話可說了︰「我都知道,1314是一生一世。問他的話,他只會想到,1314是遞增數列。」
姚夫人差點兒被君爺的冷笑話笑翻,指著陸夫人︰「這個笑話絕!太絕了!陸君他不是沒有幽默細胞,是卓別林大師。」
陸夫人白她一眼︰「你還笑的出來。每次他爸找他談話,他都說好。」
姚夫人听到這個感慨了。說起來,君爺對自己媳婦不是不好,是夠好的了。每人能挑出什麼大的錯誤或毛病。只是君爺那性子。但是君爺那性子又不是只針對白露一個,君爺是對誰都那個樣。
小女王早上,終于如願以償,上了舅舅的車,來到舅舅的單位。
在走廊里遇到趙文生,趙文生見她左右看似乎在找誰,急忙閃進了辦公室里,找到方敏拍拍肩膀︰「今天有好戲看了。」
「什麼好戲?」方敏最愛看好戲了。
「我看,今日八成要有一場大戰。」趙文生比劃小女王那一幅籌謀已久的表情。
方敏看回他︰「喂,你這也是當人姑丈的,怎麼這樣說話?」
趙文生是以事論事,老婆弟弟的兩個孩子,他接生的,怎會不喜歡。只是,小女王今日的面孔,真是令他都感到有些不妙了。
沒有跟舅舅進辦公室,借口說去上個廁所。陸南是沿著走廊,從頭每個房間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務必找到那個人。
沿途的人,看到她在探頭找人,和趙文生一樣,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去問她她是要找誰。小女王嚴肅起來的面容,和君爺一個模子,都是頂著一個大黑鍋,像是人家欠了她上億。再說,她是這兒最大領導的外甥女,一不小心惹毛了她,哪個會不怕後果。于是,個個都在心里頭為那個被她找的人用力祈禱。
其實,大家也都猜得到她在找誰。而且,那個人,真是很容易找的。誰讓現在這里,誰不知道出了個標準的小帥哥呢。
葉思泉在走廊里出現時,穿著件墨色的襯衫,黑褲,和君爺一個脾氣的酷顏。不知內情的人,完全可以誤解為他是君爺的兒子。
陸南見到他竟然是跟著自己舅舅底下的一號大將馮永卓走,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眸子立馬眯了眯,緊隨跟上。
馮永卓性子本就毛毛躁躁的,但是對于領導新來的小學徒,由于其反應快,學習優秀,比起一些讀過大學和念研究生的,腦子更靈活,也就不會嫌棄是帶孩子而感到麻煩。準確來說,葉思泉完全不像是個孩子了,無論是能力,還是思維。
來到君爺吩咐的彩超室。今早要做檢查的人已經在外頭排成了隊伍,馮永卓帶他進去,是觀摩心髒和血管彩超是怎麼做的,以及怎麼觀察分析數據。葉思泉自己先做了些復習,又帶了個小本子和支筆記錄。雖然理論上他到學堂里學的還不多。但是,按照君爺的教學方式,實踐更重要,情願他在實踐中看到什麼有疑問,再去翻書,那樣學的更快更扎實。
陸南只見他們進去檢查室,而且,從偶爾打開的門縫里望上一眼,都能看出那小子已經是個學徒模樣了。可見,她所听見的傳聞都沒有一點假。
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他已經走到她很前面去了。並且,距離在一天天的增長。
陸南放在背後的兩只手指,絞結成繩,像是要把自己脖子勒了,感到一股窒息。
拿著老師的口杯,中途走出來給老師倒開水時,葉思泉看到了走廊里像是等著他的陸南。
這個小丫頭,從第一次見面三歲,到如今七歲。葉思泉瞬間感到不可思議。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也就是,女孩子不是越長肯定越漂亮的。有些長著長著,身材要麼走形,要麼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愛了。但是,這一切,似乎都不會在這個陸家的小丫頭身上發生。
三歲的陸南,已是月兌離了嬰兒肥,長了一張清秀的鵝蛋小臉。七歲的陸南,益發亭亭玉立,美得像一片柳葉。
他知道,自己弟弟葉思臣,是對這丫頭益發留戀了,是痴戀到入迷的地步。然而,在他看來,陸丫頭,除了相貌長得好看一些,不見得哪兒好。就這個脾氣,他就覺得大大的不好,還不如找個樣貌比較丑的,但是性情溫和的小姑娘交交朋友還不錯。
陸南的一雙眼楮,是像柳葉刀一樣,射到他俊秀的五官上,說起話來陰陽頓挫,又像機關槍,反正,不會給人反駁的余地︰「你不要以為,你能留在我舅舅身邊。能留在我舅舅身邊的人只有我,這是我們家里人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听完她這話,葉思泉的柳眉只能是輕輕一挑,有些可笑。這就是他討厭和小丫頭說話的原因。說話都毫無邏輯的。她以為她說的是什麼。他想搶她的位置?笑話!再說,這里是世襲制嗎?又不是家族辦的企業。哪怕是家族辦的企業,現在都是走能者上位的方針。
「喂,你听見我說話沒有?」見對方一點表情都沒有,陸丫頭氣得有些咬牙跺腳的,沖他橫眉豎眼。
葉思泉冷漠的臉是一點都沒變,擦過她身邊,往前走了。
陸南不能攔住他,只能回頭,望著他那抹清高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口牙,在心里發誓︰你等著瞧!
姚爺站在君爺的辦公室里,給君爺的口杯里添水,說︰「南南今天非要跟你來,你還讓他來,不怕他們兩個吵架?」
君爺拿起口杯︰「他們有什麼好吵的?只有一個人,吵不起來。」
斷定了葉思泉不會和陸丫頭吵架。
也是,那位葉家小少爺,像極了君爺,哪里會是被挑釁到的人。
姚爺輕聲說︰「你這是故意招來他,給南南添堵的吧?」
「她不像我們,從小幾乎是衣食無憂。在大院里,可以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再由我一路罩著她,她到頭來,都遇不到敵手,這在她成長的道路上是最危險不過的事情。小時候,不用力摔上幾跤,不知道痛是怎樣,不知道教訓是怎樣,以後,怎麼在我不在的時候,她都能獨自前行。她可是陸家選擇的繼承人。」
姚爺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的模樣,輕輕揚眉︰「反正,她添堵,我看著樂。」
「所以她說你是天下最沒良心的姚叔叔。」君爺為小外甥女說了句話。
「那要看她自小對我都做了些什麼?」姚爺對于自己和一個小孩子較勁的事兒,一點都不感到心虛。
君爺服了他。
想到今早上母親交代的話,姚爺說起姚夫人說的︰「我媽說了,你要是不會說笑話,不會搞浪漫,她幫你去網上查,給你記一本子上。」
君爺先是默然。
姚爺有些忍不住︰「昨晚上包子不在家,你們倆,沒能一塊看場家庭影院嗎?」
「累都累死了,哪有念頭想看電影?」君爺說的是最實際的話,平常兩個人都忙得像停不了的陀螺,回家只想睡覺,最少,他是這個感覺的。
不過,他昨晚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提早他睡覺,而且,佯作睡著了。難得,他還想睡前和她說幾句話,問她在同學會里有沒有遇到什麼事。因為昨晚他們遇到的她那位同學,實在看起來人不怎樣。
只是,她都想睡了。而他不喜歡逼一個人開口說話,尤其是自己家人。
姚爺听他這話,像是有盡力,也就沒再插話了。人家夫妻倆間的事兒,旁人插話太多,怕反而影響不好。
姚夫人和陸夫人走出超市的時候,看到白露一手抱洛洛,一手拿著紙巾給吃雪糕的兒子擦嘴。兩個女乃女乃對此相視。
「白露姐姐果然是女強人一個。」姚夫人佩服,她自己也有兩個兒子,但是,比起像白露這樣兩手帶,她自認差遠了。
「要不怎麼叫白露姐姐。」陸夫人都欣然贊同。
瞧那洛洛,可能被自己爸媽抱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粘人。至少,帶洛洛最長時間的姚夫人,就沒有感到小孫子粘她有這樣粘白露。
洛洛那小家伙是很喜歡白露姐姐,被白露姐姐抱在懷里,不到一會兒功夫犯困。
「洛洛整天睡覺。」包子說洛洛小美人像睡美人。
「你小時候不也一樣。」白露告訴兒子。
包子眨眨眼,對于這個像睡美人的小弟弟,也不是那麼反感。
中午,陪婆婆和干媽在超市外的一家麥當勞吃了東西,主要是小包子想吃。
包子小嘴里啃薯條時,警告媽媽和兩個女乃女乃︰「不能告訴爸爸,不然他會讓我吃藥。」
姚夫人拍著手,笑出了眼淚。
洛洛轉轉小腦袋,想到自己爸爸也是大夫,但是好像沒有君爺這個毛病。姚爺是喜歡拿藥片在家里整蠱人。
吃完,還打了包,白露送兩家老少回家。回到大院,陸夫人見她要下車送她們上樓,阻止道︰「你今早上陪我們夠累的了,我帶征征上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
白露應好,看著她們上樓,才開車去君爺的單位準備接走小女王。
這車開著開著,可能是累了一早上,有點困意。好在君爺的單位近,十幾分鐘車程即到。拐進了君爺單位的院子。白露找了個比較涼快的停車位停好車子,打開車窗後,沒有急著下車,在車上披了件衣服,見時間還早,可以稍微打個盹兒。
上面,因為接到門衛的例行電話,徐美琳盡職地先報告給了君爺,說是他老婆來了。
白露又不是第一次到他這兒來。君爺沒把這事怎麼擱心頭上。中午吃完飯之後,很多人都去休息了。小外甥女睡在他辦公室里的長沙發上,披了件他的外套,開了支風扇睡。天氣是正值春季轉夏季,不熱不冷。
君爺準備趁午間收拾完手頭的工作,完成今日加班工作,早點回家。在過了約半個小時後,陸南在沙發上翻個身,差點摔到地上,因此而坐了起來,揉揉眼楮,問︰「舅媽來了嗎?」
她記得舅媽打過電話給她,說是下午去琴行看琴。
君爺方才記起,徐美琳說他老婆來了,等了這麼久,居然不見個人影爬上樓。
濃眉瞬間鎖緊。
她這是跑哪兒去了?
按下話機,問門衛處。
門衛道︰是半個多鐘頭車開進院子里。
那麼,人呢?
君爺撥起了白露的電話。
嘀嘀嘀,白露被鬧醒了。睜開眼一瞧,自己好像只睡了半個鐘,因此不以為意,拿起手機,查找來電,是君爺的座機號碼。正想君爺是不是突然有事找她,她急忙走下了車。在關車門時,突然記起了自己昨晚上想清楚的,他那人脾氣,再討好也沒用,還不如先不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