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 【33】關系

作者 ︰ 肥媽向善

客廳里,突然陷入一片難以言喻的沉靜之中。

小包子抬頭,看了圈桌子邊坐的大人們,小額頭快滴下汗來。從沒見過,叔叔們和阿姨吃飯,好像他們幼兒園小朋友一樣,默默無聲,生怕背後老師長只眼楮,被教育批評。但是,好像自己爸爸都沒有想過訓斥任何人吧。這些叔叔們和阿姨是在怕什麼?

白露被兒子拿了個小碗放了點醋,告訴兒子可以用醋來蘸餃子吃。

小包子見身邊的阿芳阿姨沒有,把小碗里的醋討好地想給阿姨分一點,問︰「芳阿姨,吃醋嗎?」

小孩子童言無忌,哪里懂得什麼叫話里有歧義。阿芳緊張地吞下半顆含在嘴巴里的餃子。桌上,其他人神情各異。

白露趕緊讓兒子把小碗收起來,說︰「阿姨想吃什麼自己會倒。」

「哦。」小包子若有所思,「阿姨不喜歡吃醋。」

阿芳因包子這話,差點兒咬到了舌頭。

她是吃醋嗎?吃誰的醋?吃那個叫彤彤的小女孩的醋?還是彤彤媽媽的醋?阿芳腦子里感覺是渾渾噩噩的,其實,是分不清,究竟自己和這對母女有什麼關系,值得她這樣追究?

陳孝義胃口減了大半,對碗里這碗餃子幾乎是吃不下了,可當著領導的面不能不賣君爺的面子。好不容易領導親自下廚給你做碗餃子,你竟敢嫌棄?于是,骨碌幾口,像囫圇吞棗,吞完碗里的十幾個餃子,方才敢放下碗,說︰「飽了。大家慢慢吃。」說完,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離開了桌席。

桌上的幾個人,好像都不大敢相信他這反應。姚爺和君爺由于都不太了解這其中的來龍去脈,疑問的眼神投到趙文生臉上。趙文生扶了扶眼鏡,臉上的一抹緘默像是也無話可說的樣子,只是默默喝著餃子湯。

陳孝義坐在桌邊,什麼都沒有做,不,是無意識地拿起了桌子上小包子玩的積木,一個個像建築工人一樣搭起個房子。

對比之下,阿芳吃的很慢,餃子每一口都好像咬的很艱難。

小包子吐吐小舌頭,說︰「好吃!」

只有包子最買君爺爸爸的面子。

「不要吃太多了,要積食的。」可君爺不買兒子賣乖的面子,警告兒子不準吃太多。

因為今天爸爸做飯,小包子的食量要比往常多出一倍,怎能不讓當大夫的君爺爸爸擔心。

白露也怕兒子吃多了不好,在兒子伸長手要多一碗時,拍打兒子的手︰「不行,不能再吃了。等你肚子餓了再說。」

小包子眉頭一撇,不高興,喊著不公平︰「媽媽不是比平常也吃的多?」

「有嗎?」白露反問兒子這話時心里發虛,只覺得背後老公的兩只眼楮掃過來,在她背上狠狠地打量兩番。

趁他們母子迫于君爺的壓力不敢吃的時候,姚爺不管三七二十一,跑進廚房把剩余的餃子能撈多少算多少,全撈進了自己碗里。為此,小包子尾隨沖進廚房,和姚爺互相拉扯著︰「給我留一點,我餓了可以吃。」

君爺舉起指頭撓著額頭︰家里今天是都來了餓死鬼了是不是?

等所有人吃完,剩下阿芳在喝湯,一口口地慢慢喝著。發現所有人看著自己,阿芳困窘地說︰「我吃的慢。」

「沒事,慢慢吃。」白露和她說。

君爺讓姚爺負責收拾碗筷,自己走到客廳里,拿出茶具。白露怕兒子搗亂,把兒子推進自己房間里玩。小包子撇撇嘴︰感覺今天的大人們都神秘兮兮的。

陳孝義聚精會神地搭積木,好像都遺忘了這里是領導的家,直到君爺在旁邊問了聲「喝茶嗎」,方是如夢初醒的樣子,嚇了一跳。

「陸隊。」兩只手放在膝蓋頭上像小學生。

「有什麼話可以當著我這領導的面和你媳婦說清楚。我給你們當證人。」君爺好比那法庭上的審判官威嚴條理地發號施令。

拿了條抹布像耍雜藝一樣收拾碗筷的姚爺,听到不免嘴角學小包子翹上了一截︰得了吧,君爺你自己都沒搞定白露姐姐呢,竟然敢指導起人家來了。

不過,什麼事都好,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君爺是搞不定白露姐姐,但是,不意味能搞不定自己下屬。

趙文生輕咳了聲,沒敢走過去湊熱鬧,看了看對面的表妹阿芳,像是只會重復一句簡單的話說︰「慢慢吃。」

這種事兒,如果趙文生插手太多,難免被陳家人說話。趙文生自己也清楚。自己被人說也就算了,就怕自己表妹更難做,被人在背後指罵,說靠娘家仗勢欺人。趙家是比陳家有背景一點。

阿芳微低下頭,其實是有點害怕自己給娘家添了麻煩,尤其給一直關照自己的表哥和姨媽,會感到十分歉意的。現在,她都能感覺到表哥很難做的樣子。究竟,這事兒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困局?她想都沒想明白。從以前到現在,從和他認識到現在,好像都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更從沒有像現在陷入一種像是尷尬到無法避免的境地里頭。

他,好像有點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她想,可能還是那個孩子。

可能真被婆婆說中了,女人沒有孩子是絕對不行的。像她這樣,遲遲生不出孩子的媳婦,以後該怎麼辦?

記得之前與白露通電話時,她信誓旦旦的,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妥。現在女人都提倡女性獨立自由,與男人平等,即使生不出孩子,也應該不是和以前受到千夫所指的位置。可是,隨之這事兒冒出來,似乎有哪兒不對了,完全不對了。

她心里慌了起來,沒來由的,著慌。

面對君爺那張鐵漢子的臉,陳孝義像是被打了個激靈,油然肅穆︰「陸隊,其實這事兒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今天我和阿芳的表哥過來,其實,也就是想和領導匯報這個事。因為我個人原因,在單位里給個孩子加個床,這本是不該被允許的,但是那孩子可能與我有血緣關系,請領導給予批準。」

血緣關系。那孩子與他可能有血緣關系。阿芳心里頭驀地打了個咯 。都被她之前自己的直覺料中了嗎?

「姚科不是給你批了嗎?」君爺說,「不過,這孩子怎麼和你有血緣關系?」

「我有個堂兄弟,幾年前出車禍去世了。而這孩子,與我那堂兄弟長的像,很有可能是陳家的孩子。」話匣子一打開,陳孝義是個直腸子的人,對君爺如實都說了出來。

姚爺把手里收來的筷子甩了甩,眯起的眼楮落到彭芳那張臉。

是他兄弟的孩子,本來與他不算什麼關系。可是,為什麼她听起來那麼惴惴不安的?阿芳的眉頭絞了絞,自己都不知所然。

陳孝義繼續低聲說︰「我這堂兄弟是獨子。本來沒有孩子留下的。如果這孩子真是他遺孤,對于他父母來說,是最幸運不過的事了。」

「等檢查結果出來,打算告訴他爸媽嗎?」君爺問。

「應該會告訴。不然那兩個老人太可憐了。」陳孝義道。

「不打算問問孩子母親的意見?」

阿芳听到君爺這句話時,忍不住的,牙齒咬了下筷子頭。

如果問的話,苗莘肯定是不同意的,不用想都知道。苗莘說不定還會帶著孩子遠走高飛,這樣也好,與陳家沒有任何關系了。不知為何,她在心里竟然不顧他家里那兩個老人,這麼盤算了起來。

陳孝義垂下眸子,俊顏上那抹堅毅,至少在阿芳看來,像是前所未見的,他像是豁出去了一切那樣說︰「不是為了我叔父和嬸嬸,而是,我不能見著我兄弟的孩子流落到這樣的一個境地里。據說戶口都沒能上,幼兒園沒能上,在家里一直和一個中風的老人在一塊。現在又腳被燙傷了。她不是個負責任的母親,我不能讓我兄弟的孩子繼續受到傷害。」

在他看來,不,可能在所有人眼里,苗莘絕對不能算是個好母親。或許苗莘有這個心想做個好母親,但其實沒有能力能做這個好母親。最讓人詬病的是,苗莘並沒有想過如何改善孩子這個狀況,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是逃避,再逃避。以她現有的能力,也確實只有逃避。

「她其實可以找孩子的爸,孩子的親人,找社會上的慈善機構,來幫忙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她不想,她其實很自私,她只想霸佔這個孩子,而實際上她並沒有能力給予這孩子健康的成長環境。」陳孝義昨晚沒有見到彤彤,但是只听說那孩子的腳被燙傷成那樣,都覺得沒法原諒孩子的母親。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都好,每個只看到孩子無辜受這種苦的人,都沒法原諒。

阿芳感覺自己的牙齒,突然狠狠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今天的表態,如此堅決的表態,想必,都出乎她和她表哥的預料。

到底,他是那孩子的叔。

血緣騙不了任何人。何況,他與那孩子的爸,照他今日的說法,貌似關系不淺,以前的感情是深的。

陳孝義的說法,在所有其他人腦子里,只能想到個詞,要打仗了。

陳家會和苗莘搶奪這個孩子,用盡手段,和君爺與溫家搶自己妹妹那時候一樣嗎?

姚爺皺起眉頭。想著,在君爺和溫家搶人的時候,最難做,受到的傷害最大的,卻是蔓蔓一個。

當然,不能說君爺和陳孝義有錯。只看苗莘現在這個環境,如果苗莘不願意改變,不願意接受陳家的幫助,繼續一意孤行,陳家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把孩子搶過來,也不能說完全錯誤。再說了,苗莘是這孩子的媽,那對老人還是這對孩子的爺爺女乃女乃呢。到了法庭上辯論,如果苗莘沒有這個撫養能力,法官把孩子判給爺爺女乃女乃帶的可能性更大。

陳孝義道︰「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當然,我很希望她能和陳家達成協議,這樣對我們兩方都好。她在這其中,不會沒有受益。」

君爺安靜地喝了口茶,微夾的眼楮,顯得頗為高深。

有些事情,看起來很簡單,當真正做下去時,會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親戚這種,理不清理還亂的事兒。反正,他君爺這個苦頭已經嘗過很多遍了。

姚爺只要想到自己老婆那頗為復雜的一家,同樣很是感慨。趙文生則是想到蔣家的丈母娘了。雖然,蔣母後來有所收斂,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蔣母時不時給他老婆找點麻煩已經是常事了。

君爺道︰「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議論不遲。」

這話是提醒陳孝義,他們兩夫妻是有這個商量的時間的。

阿芳默默地低下頭,說起她的陳教官,沒有比她更了解他的人了。所以君爺不了解。她的陳教官,是那種,下定了決心去做之後,絕對不會被旁人意見左右的人,包括她。

他能和她商量什麼?除了告訴她他想做的事,她根本影響不了他。

陳孝義說︰「我會和她說清楚的,相信她會理解。」

一群大男人听他這話,突然找不到話說。

白露姐姐早就旁听著了,這越听越來氣,走過來,當著老公的面,說了兩句︰「阿芳怎麼想,你不問問她?」

陳孝義微怔,表情明明白白寫著︰這用問嗎?那是他堂弟的孩子,阿芳能不同意?若是不同意,豈不是不近人情,可以當好他媳婦嗎?

白露直想翻白眼。這就是男人的想法了,自以為是的想法。不過,若是換位來想,若換成阿芳在陳孝義這個位置,陳孝義也不敢說不對。因此,阿芳這個啞巴虧絕對只能吞了。誰讓她是他老婆,嫁了他,等于要一塊包容他整個家。

「不說了。」白露道,事已如此,廢話多說也沒用,結婚這麼多年,她自己一樣不是看透了不少。

眾人只覺白露姐姐近來風風火火的,是像點更年期綜合癥。白露走去房間里陪兒子。

阿芳放下手里的大碗,終于能說出句話,道︰「我吃飽了。」

「放這兒吧,我來收拾。」姚爺說。

阿芳抬起的頭,眼里分明寫了一抹吃驚。沒想姚爺對洗碗這種事兒竟然這般主動和熱衷。

姚爺收完所有碗筷,進了廚房清洗。趙文生幫手挪完椅子。想這個事,既然陳孝義都和君爺解釋清楚了,阿芳在這里都听清楚了,他趙文生插不上其它話,是該回去了。

回頭,問句表妹︰「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之前不敢叫表妹去看孩子,是怕表妹看了觸及到自己沒孩子的傷心處。現在,只想帶表妹走。

阿芳迅速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說︰「我很久沒見表嫂了,剛好見見。」

陳孝義听她說話,好像才忽然記起,她也有親戚也有孩子。于是,起身說︰「我也很久沒見嫂子了。」

君爺難得一次不扮演黑臉公,當起了和事老,勸起他們幾個︰「一塊去吧。對了,今晚再餓肚子,到文生家里蹭吃的,也不到我家里來。」

幾個人听君爺這冷笑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阿芳只好勉強接一句,說︰「嫂子的廚藝听說大有長進。」

「嗯,你嫂子是向蔓蔓這個大廚學了許多。」趙文生說起蔓蔓時,突然才記起蔓蔓和君爺是兄妹,心里感慨,這廚藝還要論遺傳基因的。可以預見,他家里兩個孩子廚藝將來是要餓肚子的了,因為自己和老婆都沒有這個優秀基因。相反,君爺的小包子,或許將來是個了不起的大廚呢。

君爺看著他們三個人離開自己家,這清官都難判家務事。他已經算是處理到很不錯了。自我可以滿意一下。路過廚房,監督洗碗的姚爺︰「洗干淨記得放消毒碗櫃消毒。」

姚爺白了他一眼︰放心!

做飯或許姚爺沒信心,洗碗,姚爺是一流。

吃完午飯,君爺躺在書房的沙發里頭假寐會兒。

白露睡在兒子的小床上。小包子好奇地看著她手臂上的疹子,不敢用手模,只是用小眼楮看。兒子這表情,還真像極了君爺老爸。白露突然有感覺,這兒子,八成基因有百分百都是遺傳了君爺,她白露這兒,怕遺傳不到一分。

「征征以後想像爸爸那樣嗎?」白露轉過臉,問兒子。

小包子不假思索,點點小腦瓜︰君爺老爸是小包子崇仰的對象。

白露對著天花板,郁悶地吐了口長氣。她能把指望交給誰?可能只有小外甥女南南了。

幾天後,檢查結果出來了,顯示︰彤彤與陳家有父系關系。

陳父立刻打了電話,通知自己弟弟和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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