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陸家迎來了一個不平靜的早上。
小包子听見身邊女乃女乃起來的聲音時,立馬睜開了小眼楮。在女乃女乃警醒地回頭,看他是不是醒了︰「征征?征征?」
包子閉上眼,一動不動。
陸夫人只好嘆了口氣,先整了整自己衣服,走出去做早飯。
此刻,時鐘指在了早上五點一刻。
包子昨晚上一夜都睡不著。媽媽不在家,爸爸不在家,這對于包子來說完全不可想象。從小到大,爸爸再忙媽媽再忙,最低底線,總有一個人留在家里陪他過夜的。可是,昨晚上,爸爸媽媽都不在了。雖然是他的小眼神哀求爸爸去找媽媽的,但是,包子很不安,睡不著。
翻來覆去,眼前滿是爸爸和媽媽的臉。太可怕了。如果爸爸和媽媽以後都沒法回來陪包子了呢?包子只要想到這兒,小心髒一揪一揪的,怎麼跳都不踏實。
而且,包子知道,昨晚上女乃女乃也沒有睡著。
陸夫人戴著黑眼圈起了個大早。當然,從以前,她都是五點起床起來,做家務活,給家里人做早餐,五點對她來說,不應該是起床太早的時間。原因在于,她昨晚上失眠了!
和包子一塊失眠了。
但是如果她把原因歸咎于包子是不對的。小孫子昨晚上睡在她身旁,並沒有動,沒有吵到她,可她就是和包子一樣,一夜沒有真正的合眼。
為什麼?
陸夫人自己也想不通了。兒子兒媳婦出差不是一次兩次了,雖說兒子昨晚上出發是為了去找兒媳婦,但是,兒子出發時和她說過了,不用擔心,八成只是道路不通引起信號不通,找到人後,會想方設法打電話回來報平安,他們可以不用擔心的了。
按理說,大兒子說的話,從來沒有不對過,是她最信任的人,比讓她信任她老公還信任。誰讓大兒子一直才是家里真正的頂梁柱。她信得過兒子,卻莫名其妙信不過自己了。瞧瞧一晚上都沒有睡著,不是信不過自己嗎?
在廚房里,打開冰箱取三個雞蛋準備做個雞蛋面時,陸夫人直起腰時拿手揉了下額角。
陸爸早起來了,在洗手間刮了胡子,戴著干干淨淨一把臉,路過廚房見她這樣,問︰「昨晚沒睡?」
陸夫人轉頭給老公一個疑問的眼神︰「就你睡得著?」
陸爸要是睡得著,不會清晨四點鐘起床了,在家里人都沒有醒時,拿了拖把拖了一遍地板,再拿衣服曬好在陽台上,給自己刮了胡子和洗了頭發。
陸夫人轉眼見他把家務活全干了,再仔細查看他刮到干淨得沒有一點毛草長出來的下巴,無奈中一笑︰「要是你平常這樣積極進取就好了。」
「平常我沒有少過幫你干活。」陸爸立馬表明心志。
「行了。說句不好听的,你是和你女婿阿衍一樣貧嘴,只洗襪子最積極。說句好听的,你這是——」
「這是什麼?」
陸夫人想了想之後,眯了眼楮︰「和陸君一樣,會干但是不干。」
說完這話,在陸爸愣著的時候,她開始煮水準備做面條了。
「哎。」陸爸回過神,追著她說,「我和陸君一樣很正常。他是我兒子是不是。」
陸夫人眉頭又皺又松的,細聲說︰「可征征不像你們倆。」
小包子有些地方是不像君爺,也不像陸爸。當然,不能說小包子沒有陸家的基因,相反,小包子大部分地方都顯示出是獨一無二的陸家人特征。
陸爸立刻听懂陸夫人的意思,站在廚房門口,扶著門柱子,小聲說話︰「征征昨晚沒睡著?」
「一晚上都沒有睡,但是,一點都不折騰。我就說,他這個性子學了誰呢?不像你,不像陸君。你們倆個,要是睡不著,都會干脆起身做事情。征征不是,在那兒假睡。」
君爺小時候也是經常爸爸沒有陪在身邊的孩子,但是,君爺即使睡不著,都不會像包子一樣合著眼楮,會干脆早早起來幫媽媽干活,或是拿本書一個人呆著。總之,不會讓自己閑著。
或許,這才是排除寂寞和不安最好的辦法。也或許是由于,君爺自小已經知道自家的處境是什麼樣的,很快明白自己所要背負的責任,沒時間懶惰,沒時間讓自己閑著,必須讓自己更強大,更強大。
陸爸回想起這些,感覺對不起兒子的地方真的很多,心頭對君爺的過去軟軟的,脆脆的,連帶對現在的包子,一塊心疼著︰「征征他,說是小時候,家境比我兒子陸君那會兒好多了。陸君那是沒法。可征征,小時候我們都是不知覺地補償他,一塊補償陸君那樣。」
「這我知道。」陸夫人低了聲音。
想想陸爸從包子出生後,盡可能退休在家里,都是想著不能讓孫子像當年的兒子一樣失去一個快樂安定的童年。因此,包子是在全家人籠罩的愛里頭長大的。天天有爸爸媽媽陪著,有爺爺女乃女乃陪著,四周全是愛他親他護他的叔叔阿姨。
「這是第一次,情況也是出乎我們的意料——」陸爸按了按陸夫人的兩個肩膀幫老婆松松筋骨和精神,「沒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下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了。陸君是個怎樣的人你知道的,有了第一次肯定沒有下一次。」
這就是她無比信任大兒子的地方。君爺堅強的意志力無人能比。
陸夫人在鍋邊上敲打雞蛋,敲了幾下都沒有破殼,有些軟弱無力,問︰「我煮面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你煮面條我最喜歡吃了。」
「不,我是說,昨晚上征征都沒有吃什麼。」
包子從昨晚上就幾乎沒有怎麼吃東西了。並且是在君爺虎視眈眈的監視下,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小碗米飯。正由于此,很擔心兒子的君爺,來不及和兒子細心解釋,馬上出發去找孩子的媽了。
「不然,你做個蛋卷。我記得征征他喜歡吃他爸爸做的西餐。」陸爸提議。
陸夫人想了想,記起了兒媳婦和她說過,因為白露姐姐沒有君爺那個廚藝,只能是用電器化來彌補不足,買了個自動蛋卷機。陸夫人蹲下腰找了起來。陸爸陪她一塊找,翻著上面一排櫃子。
兩個人找得滿頭大汗時,背後一聲清脆的童聲說︰
「爺爺,女乃女乃,我媽媽的蛋卷機不在這,在客廳。」
陸夫人和陸爸一塊回過神來,看到了小包子站在門口。兩個人緊張地對了下眼神之後。陸爸走過去抱起孫子,說︰「來。告訴爺爺在哪里。」
包子卻突然不說話了,只是用手指著客廳里一個櫃子。陸夫人跟在後面打開來看,果然里頭放了個蛋卷機。陸爸點起孫子的小鼻子,夸獎說︰「征征真聰明。家里什麼東西放在哪里征征都知道。」
被爺爺勉強這樣一夸的包子,臉蛋卻顯得更陰雲沉沉了。
爺爺說這個話,分明是強顏歡笑。
「洗臉刷牙沒有?來,女乃女乃帶你去。」陸夫人和陸爸一樣,盡可能討好孫子,巴不得從天上立馬給小包子摘下星星和月亮。
可是,小包子扭了扭身體,甩開了陸夫人的手,一個人跑去洗手間,說︰「我自己一個人行。爸爸媽媽都說了,要我一個人做。」
包子這話,馬上又讓陸爸和陸夫人心頭揪了起來。
陸爸道︰「你做早飯,我到外面走走。」
陸夫人瞧他一眼,見他是臉色沉沉的手在口袋里模著明顯是要抽煙解悶,對他揮了揮手︰去去去,抽煙別影響小孩子健康。
陸爸是條煙蟲,這點和當大夫的兒子一點都不一樣。君爺對他下達過嚴令,如果上君爺家里來,絕對不可以抽煙。
平常,他是能忍著的。可如今,他想罵兒子了︰你不讓我抽,是想我郁悶死嗎?都怪你平常不看緊你自己老婆!
陸爸急匆匆出了門,砰,甩上門。
陸夫人听他下樓去了,一邊進廚房做早飯,一邊不時地往洗手間里探頭探腦,生怕孫子出什麼事。
包子倒是很乖的,洗了臉刷了牙出來,自己進房間找了衣服給自己換上,一身干干淨淨整整齊齊,讓陸夫人挑不出半點茬子。
陸夫人干干地笑了笑,夸孫子說︰「是不是穿的漂漂亮亮的,想給妹妹看?」
包子無語的小眼楮地回了一眼女乃女乃︰他這叫做穿的漂漂亮亮嗎?穿的不過是幼兒園里的校服。況且,妹妹和妹妹的媽媽昨晚上得知消息之後,不敢回來驚擾陸家人,都在苗爸住的醫院里住下了,沒回家。
陸夫人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哪里,可見自己的神經是面對孫子時緊張到隨時可以斷掉。她吃力地把孫子抱上了椅子,其實以包子重量抱這樣一下對她來說從不吃力,可她現在是覺得干什麼事面對孫子都很吃力。
兒子兒媳婦都不在家,真沒有想到只這樣,都可以像座大山一樣把她和老伴壓垮了。
從鍋里撈了滿滿一碗面條,放到包子面前,接著,搬了張椅子陪坐在孫子旁邊,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了,只看著包子吃。
小包子更是沒有胃口,手里捏著小筷子,很無聊地絞了絞碗里的面條,小眼楮無神地看了下面條,好像這面條已經吃進了肚子里了,包子很快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
「征征,你什麼都沒吃!」陸夫人急得要上火。
在樓下轉了一圈的陸爸,並沒有閑著,手指頭的煙剛點著,想到兒子的叮囑又熄了煙頭,拿出手機打起了電話。沒過多久,他見著姚爺下了樓。
姚爺早在他下樓時听見動靜了,只等時機合適下來和他說話。
「子業。」陸爸的聲音沙啞,眼楮里全是沒有睡覺的紅絲。
「干爸。」姚爺聲音一樣嚴肅,「我本想昨晚上陪陸君去的,可陸君叫我留在這看情況。高大帥陪他去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這不是擔心他——」老實說,陸爸一點都不擔心兒子的能力,他這會兒是擔心孫子。
「征征怎麼了?」姚爺問,「是不是鬧別扭了?」
「他要是鬧倒好。一句話不說,不是憋死我和他女乃女乃嗎?」陸爸琢磨來琢磨去,這小孩子心思,是大人搞不懂的了,只有把包子送回他爸爸媽媽身邊去,「我叫了車子,等會兒,我帶他去坐飛機。你幫我看著家里。」
姚爺愣了下,但是很快回過了神,對陸爸說︰「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們去。」
「你不是有工作?」
「沒事。我回單位交代一下,很快回來。」說著,姚爺已經亟不可待跑上樓去拿車鑰匙,一邊對陸爸說,「等我陪你們去!」
陸爸並不打算拒絕姚爺的要求,這個干兒子是像他親生兒子一樣很可靠。如果去到那兒,反正現在暫且和君爺他們聯系不上,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他和陸夫人是年紀老了,跑上跑下得靠年輕人。
心里做好了決定,陸爸踏實了,覺得能對孫子交代了。相信包子知道了要去找爸爸媽媽了,心情會好起來。想到這兒,陸爸三兩步跳上了樓梯,要趕緊告訴孫子這個好消息。
陸家里,陸夫人滿頭大汗將孫子抱到了客廳里,打開電視機播放孫子最愛看的動畫片,手里親自端著面條碗央求孫子吃一口︰「征征,女乃女乃答應你,你吃完這碗面條,你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小包子無動于衷,把自己的手腳蜷縮成一團,像只小狗兒一樣縮在了沙發里頭一動不動。
陸爸從門口進來,沒忘記月兌了鞋子,直走到孫子面前,雙手抓住包子的兩個小肩頭,對著孫子兩只小眼楮說︰「征征,爺爺現在就帶你去找爸爸媽媽。但是,有個條件,把這碗面條吃了。你也不想餓暈了不能去找爸爸媽媽吧?」
听完陸爸這話,小包子無神的瞳孔似乎有了一絲亮光。陸夫人趁機馬上將面條塞進孫子的嘴巴里。
另一方面,姚爺跑去單位交代工作時,大伙兒基本都或多或少听說了一些消息。讓他們吃驚的是,姚爺居然也要去找人,這豈不是表明事情很嚴重?
在其他人問的時候,姚爺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在哪里,是什麼情況。只是征征快崩潰了。他爺爺決定帶他去找,這樣好一些。」
听見這話,趙文生馬上決定陪他們去,要是孩子出事的話,有他在也比較好照料。
姚爺剛要否決,趙文生說︰「你知道的,我剛請了假的,要帶東子一齊走的。」
原先趙文生是計劃去表妹阿芳那兒看看,因為听說陳孝義已經去了阿芳那邊。帶東子一齊走,是由于東子和阿芳感情不錯。本來蔣梅想去,但是單位請不了假而且家里還有個小兒子。想來想去,只能讓東子這個成功給幾對人牽了紅線的,看能不能去到那讓阿芳和陳孝義的事有所轉機。
姚爺听他這樣道來,不好拒絕他。
這邊聯系了車,馬上一行人要出發了。
幾家一塊要走的人,各自回家收拾好簡單的行李袋。一輛面包車來到樓下準備接走他們。陸歡听說消息後,是火速從學校趕回來了,二話不說也要陪他們一起走。自己行李都沒收拾,搶著先抱過了陸爸手里的包子,直接上車。
陸夫人只能對比他們更著急的小兒子哎一聲。
姚爺提著自己的行李袋下樓時,洛洛在後頭追著。沈佳音擔心死了兒子要摔跤。只好抱起兒子追趕姚爺下樓。到了車邊,洛洛從母親懷里掙扎著下來後,一雙小手用力抱住了姚爺的一條腿。
「你干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子還鬧這一遭,姚爺快 火了。
「洛洛,洛洛想去!」洛洛咬著小嘴唇不放,死不放手。
姚爺絕對不會誤會了兒子這是粘著他的緣故,哼了哼︰「你這是陪你征征哥還是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