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浩雪等溫家人一行,避開陸家的大軍,是到火車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輛小車,打听好目的地。
沒有進陸家村,是在離村一公里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層樓的農戶借宿。
搬著行李進了房子,一面向當地人打听這陸家的情況,一面幾個人聚在一塊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當地人說︰這鄉里的大戶有喜事,擺酒是同時擺兩場,一個是自家大院子里擺,一個是在村頭大操場里擺。
大院子宴請的賓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來賓,一般人進不去。
村頭擺酒,宴請鄉里鄉外,過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機喝上一杯,蹭蹭喜氣。
按照鄉俗,這酒要擺三天。
中間來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計算,陸家第一場酒宴是在後天晚上開場。
溫浩雪她們想混進大院子里去瞅瞅這陸家的排場,想是想,卻並不容易辦到的樣子。
這鄉里頭誰都知道陸老爺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里的大官,現在都有兵跟著站崗,不讓人隨便瞅自家院子里的事。
「我說,我們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聯系,讓蔓蔓邀請我們進去嗎?」溫鳳姊拉著張秋燕要她打頭炮,主動釣蔓蔓出來,逮到了人,不怕不能進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憑什麼邀請我們進去呢?」張秋燕甩開溫鳳姊的手,發著愁,這事兒,不是騙蔓蔓出來能解決的。
「我就不信,我們是蔓蔓的姑媽嬸嬸,蔓蔓這麼大的事,我們不能見證?」溫鳳姊坐定,咬定,「還有,陸家單方面主張的這家宴是想做什麼?不就是想認蔓蔓回他們陸家嗎?那我們呢?我們撫養了蔓蔓這麼多年,他們把我們溫家當什麼了,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而且,現在沒有邀請我們到席!」
說白了,她們確實是對這事兒沒能從陸家撈到一點好處,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決定跟過來的。
大義上,她們自認站住了替溫世軒出氣的理由。
相比兩個一心想到陸家宴席上威風的媽,三個溫家姐妹,比較感興趣的是在火車上能瞅到的一些帥哥。
「溫浩雪,那個姚爺在火車上,是叫做姚爺吧?」汪芸芸再次向溫浩雪求確定。
像姚子業這種猶如毒蠍子的美男子,溫浩雪大度地讓給了兩個姐妹,有意夸︰「是,是叫做姚爺。人家的官餃,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兩個姐妹果然對姚爺雀雀欲試。
想瞄帥哥的機會,不需要非進到陸家院子里去,三個姐妹已經訂好計劃,明日可以暗地里潛進村里,守株待兔等帥哥們自己出門的機率。
溫家人的一夜,即在這山里面嘰嘰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時間里度過了。
蔓蔓他們到達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們旅途辛苦,不讓他們太過勞累。尤其是陸老爺子知道自己孫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準,一個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度過。想見她的客人們都由其他人代為擋駕了。
這使得她的種種在外界眼里變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間里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過于飽和,擔心夜晚半夜里會睡不著,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爺子屋里的人來了命令,問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見一見她。
與老爺子這段對話是免不了的,再說她這次來,主要就是為了見老爺子。長痛不如短痛,蔓蔓點了下頭,梳妝打理整齊了,只身前去見老爺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蔣家人,陸司令陸夫人他們在客廳和鄉里的人說話,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層小樓是住房。老爺子自個兒,在院子後面另一處藏掖著一幢單獨的二層小樓。這二層小樓不同于他處,不是新蓋的磚瓦房,是木頭做的小閣樓。年代有些許久,怕是祖輩留下來的遺跡。老人家戀于這古色古香,就此不願推翻了重蓋,只在原有舊址上進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務兵後面,走上木樓梯,裝修過的樓梯挺穩當的,頂上,卻是能見游走的電線和搖曳的黃色燈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時候溫家里住的房子。
那時候,溫世軒帶她,還沒能搬進這後來為磚房的雜貨鋪,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說,亂糟糟的電線和黃燈泡,就像眼前見的這樣。
思緒一瞬間是走得很遠了,遠到像是觸手可模那些童年記憶,雖然苦,雖然澀,卻是非常的懷念,難以忘懷。
到了二樓,先是听見一女子愉悅的笑聲。一听,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見的那個記者蔣玥。
「報告。」勤務兵豎立向老爺子通報她來到了。
蔓蔓站在樓梯口,見到老爺子是立在一張長方條的桌邊,右手拿著毛筆,桌上鋪著宣紙,蔣玥站在案頭上在給老爺子研墨。
三雙目光,瞬間在空氣中接觸,微妙的光迸發在其間。
鼻梁架老花眼鏡的陸老爺子,抬頭低頭,輕輕咳聲嗓子。
蔣玥笑著擱下手中的墨錠,道︰「我給姐姐倒杯茶吧。」
現在這時候,卻是不叫嫂子了。
月兒眉一小小的蹙。
「你過來。」老爺子開口。
移步過去,能听見蔣玥在沖洗茶杯的水聲,水聲里稍顯一絲的躁意。
「覺得我這個字寫得怎麼樣?」老爺子手里拿著毛筆,直起腰竿,問。
老爺子寫的字怎樣豈是她能評價的。
但作為孫女,體順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過去,宣紙上的大字筆畫豐滿,行里連字狂野,猶如雲煙繚繞,是草書,怕臨摹的是唐代知名書法家草聖的名作。
「是張旭的字。」蔓蔓選擇了直抒己見,說是想讓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實力,倒不如說是想讓其他人都見見,不想被人小看。
听到蔓蔓這句話,蔣玥手里的茶壺是一頓,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靜的大眼鏡上,微微閃過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實則無時無刻在留意老爺子的反應。
「我听你爸說了你學習國畫有多年,對書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題過幾個字,寫法新穎,博得不少掌聲和稱贊。」老頭子將毛筆輕輕擱一邊,「照你看,我這臨摹的既然是張旭的草書,你能不能看出我臨摹的是什麼字?」「爺爺,古人遺傳至今的遺作,大體,也就寥寥幾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語言風格上,符合了做孫女的風趣和謙虛,做孫輩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討老人家歡心。
陸老頭背起了手,對她這話不急于是褒是貶,只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說的有些像,又有點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爺子招她來,定是有什麼重要話要說的,不可能只是讓她來這里討論書法。
「你來寫寫吧。」老爺子卻是突然讓開了位子,定住腳,「我看你寫。」
蔓蔓想,這老頭子難不成已是聰明到猜出她之前準備過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輩的命令,她只能執行。
蔣玥端著兩杯茶,走過去,擱在案上,和老爺子一塊觀察她寫字。
重新鋪開的宣紙,蔓蔓提筆,是在紙上一個字一個字規規矩矩地用隸書寫著小孩子背的三字經。
蔣玥咧嘴,一笑。
「你笑什麼?是不是她寫的不好?」陸老爺子听到她笑聲,問。
「不是,姐姐寫的是挺好的,比我寫的好得多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寫的是三字經。」蔣玥說。
面對蔣玥的挑問,蔓蔓只是顧自埋頭,寫字,專注的眼神里頭,好像只有筆下一個個字,沉靜,安定,誰都不能干擾影響到半分。
蔣玥的目光愈發顯出一絲焦躁難安。
「今晚先這樣,蔣記者。」陸老爺子轉著手腕上的老機械表,說。
「那我下去時,叫小陳記得上來收拾茶具。」蔣玥目光依依不舍地在書案上著目後,方是下樓。
等蔣玥下了樓,陸老爺子坐到一旁的紅木交椅上磕著茶,等著孫女將一整張三字經寫完。
時針一點一點地劃過,寫完一張,已是花去了半個多鐘頭。
起來,手背擦了下汗。
「她在這里,我不好讓她不要給你倒茶。你坐到這里來,換杯開水喝吧。」老爺子說。
蔓蔓走過去,接過老爺子親自給倒的開水,道︰「謝謝。」
「對她有敵意?」陸老爺子宛如閑著沒事似地提起。
蔓蔓心里一愣︰老人家眼楮真是尖利,連她藏在內心里那份藏得很好的情緒都能挖出來,還是說,是陸歡或是君爺和老人家說了什麼?
「爺爺,我對誰都沒有敵意。」蔓蔓答。
「或許是沒有敵意,但是,你寫字,寫到忘乎所以,連自己都有身孕不能太入神的事兒都忘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回事。蔓蔓倒是一笑,月兒眉輕輕松松地展開︰「爺爺你弄錯了。我不是忘記自己有身孕的事。至于敵意這回事,我真的沒有。沒有的原因很簡單,就像寫字一樣,旁人如何評說是他們的事,自己寫好自己的字等于做好自己的人走好自己的路。因為自己能不能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幫不上你。」
所以,縱使一時有不滿的情緒,都會很快地被處世悠然的那份沉靜和從容給代替。
這個孫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慧過人。
但是,不是陸家人的性子。
也不是陸夫人那種隨處而安。
不是。
這份處世淡泊的從容和平靜,倒是比較像他手里握有的資料里面,那個叫做溫世軒的雜貨鋪老板所具有的性子。
孫女流落外鄉這麼多年,他曾親口對自己孫子和姚家孫子都說過︰這是他們一輩子欠下了她的。
欠債難還。
然而,回來的人,已不是像他們所想的那般。
「明天,好好再休息一天,後天,你要出席,有你忙的。」擱了茶杯,老人家這句話算是讓她回去了。
蔓蔓只能猜到︰後天自己的表現,才是令陸老爺子決定最後如何處置她的關鍵。
其實再如何處置,陸家認這個孫女是肯定認了名分的,其余的,只不過是陸老爺子是想把她擺在第幾位的位置而已。
但是,在蔓蔓的想法里,陸家對她寵不寵,她都無所謂。她在溫家向來都不得寵,不是照樣這樣活過來嗎?
她若真是想在後天里有所表現,不過是想爭一口氣。
如她向老爺子說的,做好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輔助,全是飄渺的妄想。
讓勤務兵送了蔓蔓離開,陸老頭坐在椅子上,指頭擱在茶幾上,微微地動了動。
蔣玥從樓梯走了上來,說︰「時間還早,我剛好見小陳走了,怕他沒有收拾干淨,上來看看。」
對他獻殷勤的人多著,不乏蔣玥這一個,陸老頭習以為常了。
再說,這個年輕的女記者,因為嘴兒爽,多少對了些他性子,不見得討厭,所以,才把她留了下來。
「蔣記者,你覺得我孫女怎麼樣?」
蔓蔓雖然極力反駁,但是,兩個女人之間微小的火花,依然逃不過他犀利的老眼。
「姐姐挺好的。」蔣玥與老人家說話時一直是保持美麗可人的笑容,嘴角兩個梨渦賞心悅目,「如果陸老想問我的是姐姐像不像陸老的話,這個可就不好答了。」
「說吧。」陸老頭,就喜歡這個蔣記者爽快的性子,有什麼目的都不像蔓蔓隱隱忍忍的像是個忍者,他們陸家人,就該是勢在必得。「姐姐的文學才識過人,有陸老的風範。但是,論言行舉止,或許年紀尚輕的緣故,不及陸老。」
陸老頭濃眉里頭掠過一抹思︰想必,有這個想法的人,不止他,不止蔣玥,遠遠不止。
可以說,蔓蔓的這份聰穎,這份才華,是讓陸家人動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這點,蔣玥只要從陸老頭臉上那抹躊躇,都能猜到個七八分。
真是如此嗎?
悄然滑落鼻梁的老花眼鏡後的老眼,針一般在蔣玥陰晦的眸色中一掃而過。
有多少人知道,陸老頭,其實是不戴老花眼鏡的。
……
蔣衍晚上和老婆打了招呼後,走到村里另一戶人家,陸家安排給蔣家借宿的地方,探望老父親和二姐一家。
蔣父前些天在醫院里開了些藥在家里平心靜氣調養生息之後,大有好轉。然而,二女婿回來後的變樣,讓這個老父親的心里又不寬松了。
「爸,我等會兒找姐夫談談。」蔣衍這次來,最重要的,也是想打探程思全的想法。
「也好,阿梅找地方給小東子洗澡去了。思全在他房里,你找他問清楚是怎麼回事。」蔣父切囑小兒子。
蔣衍走到樓下屋子,看程思全一個人站在陽台,正好可以挨了過去。
「阿衍你來了。」回頭見是他,程思全的表情像是如釋負重,吁上一口氣,指頭夾的煙條在欄桿上磕打煙灰,問,「我記得你好像不抽煙的。」
「是不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走過來,與程思全並肩,憑眺欄桿,能見山里的村莊點點的燈光,與夜里的星星媲美。
「阿衍定力好,思想壓力沒有那麼大。」
「怎麼?思全哥煩惱很多?」轉頭,微眯的眼看向程思全。
程思全倒沒有避開他,低頭專心磕著煙灰︰「是。阿衍你不同,你在部隊里有人罩著,我不是。」
「姐夫不是一直靠自己爬上來很是自豪嗎?」
「我到現在都是為這點自豪沒有改變過。」
「那煩惱什麼?」
「阿衍。」說到這里,程思全反倒像是看不懂他了一樣,回眼看他,「今天我見到你媳婦娘家這麼大的陣勢後,本以為你應該是和我同病相憐的人了,你難道沒有從中體會到壓力嗎?」
英眉像是好笑地一挑︰「你說我爸給你壓力?」
蔣父沒有在部隊里給程思全的攀登多少支助,無疑的,也就沒有對程思全在事業上做任何要求。像蔣父這種別無所求的岳父,其實在這世上都太難找。
蔣衍完全不明白了程思全的壓力在哪里體現了出來。
「當初我和你姐結婚時,你姐帶了豐富的嫁妝,我媽是村里勞苦慣的一個人,再加上我家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各方面都要比你家遜色一截。你也知道,後來我媽和你姐一直有矛盾。平心而論,我媽對你姐,並沒有做錯事,算是盡心盡力了,對不對?」
程思全說的這點,蔣衍倒真是不好挑的。
或許蔣梅是看不慣婆婆程母,然而,小東子出生前後,程母撇下家里另一個兒媳生的孩子,千里迢迢來到大城市照顧月子里的蔣梅母子,盡這個做婆婆的責任,忙里忙外,甚至任勞任怨。對此,卻是他姐姐蔣梅,畢竟是城市人,知識分子,看不慣農村人一些習慣認為不科學,處處挑剔。程母都沒有發出一聲怨氣的情況下,仍在小東子能走路之後,被蔣梅用各種借口趕回了老家。
蔣梅認為,這鄉下的婆婆是想借機賴在她家里不走,因城市里比鄉下好。
但是,程母不是,程母不過是愛孫。
「思全哥,這些說起來都是誤會。」蔣衍模著鼻子,思考怎麼為姐姐說些話,耳听程思全的口氣不太妙。
「我一直包容縱容你姐,是由于我媽說的話。我媽說,我這媳婦文化水平高,做的事兒頂呱呱的,為我又是生了個兒子。可我每次和你姐說起我媽的問題,你姐只會借口工作忙,推辭。」
「那是我姐的性子——」
「你姐的性子是這樣,我行我素。認定了對自己方便有利的事,不會听旁人說講,總覺得別人都是欠她的。」
無論蔣梅再如何知識高業務高,小時候蔣家環境都一直不錯,再有個從小在家嬌養慣了的蔣母教育,這點根深蒂固的小姐脾氣是去不掉的。而蔣梅這點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氣,只有在家里自己人的面前,無憂無慮地使出來,這是她把家里人當家里人的緣故,以為不會計較。但是,現在她嫁了人,屢屢她發的小性子,都是當丈夫程思全的面發了。程思全在部隊,與蔣梅是聚少離多。每次相聚,她怨言本來就多,發了性子,只想回家享受天倫之樂的程思全,再是想著能理解,都慢慢吃不消了。
「思全哥,這點我會和我爸商量下,勸勸我姐。」蔣衍是個明事理的,既然自己姐姐脾氣有點暴躁,即使只為了小佷子著想,他都會說姐姐。
「岳父勸你姐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你說你姐不會做飯的事,我都听得見。她有听得進去半分嗎?常說,愛吃不吃。是,我這個老公對她來說,就是愛吃不吃的陌生人而已。」程思全滿臉均是苦澀,苦不堪言已是無法忍受,「事實證明,我和她這樁婚姻是錯的。我不適合她,她不適合我。」
不適合?
豈不意味——
「姐夫,你當初到我家向我爸求娶我姐時,說的可不是這樣的話。是說我姐無論什麼地方好不好,都是你所喜歡的。」
程思全冷冷地笑︰「你姐在眾人面前很能掩飾,當時兩個人都沒有過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怎能看得出來她在家是個土霸王?哪個男人想娶個土霸王?阿衍平心而論,你媳婦也不是這種性子吧?」
蔓蔓當然不是。他的小媳婦蔓蔓是個通情達理的,懂得順從他這個老公的。
所以說,挑對象看對方的性格人品都很重要。他當初是掩蓋了身份去刺探媳婦,當然,蔓蔓什麼樣,他是一清二楚才下決心娶進門的。
但不能說,蔣梅就此騙了程思全。
「結婚後,畢竟是兩個人過日子,不是之前一個人過日子,性子各方面都要磨合。我和我媳婦一樣,偶爾意見不同,拌幾句嘴,更重要的是要打開心扉,兩人多溝通。我就覺得,姐夫你和我姐,溝通太少了。」
「我不是和你姐溝通少,是沒法溝通。一個剛開口,就被駁回來的人,怎麼與她溝通?」
「我可以和我爸在中間給你們倆斡旋,你們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談,將這些問題都談清楚。」
「不用。」
兩個字,極大的音量,令站在房門口的蔣梅,手心里一攥,卻沒有伸出手去推開門。村里自己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一點聲音,都能清楚傳到門外。幸好兒子小東子不在她身邊。不然,她簡直不知道怎麼面對兒子,回答兒子的問題︰爸爸現在是不要她和兒子了嗎?
「姐夫,不談怎麼解決問題?」蔣衍極其耐心地與程思全周旋。
「我準備和你姐離婚。離婚報告近期會打上去。這次回來,東子的眼楮好了,我可以沒有顧慮了。」
離婚?
蔣梅的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穩腳跟。
「姐夫,你和我姐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虧你能說離就離?」站在自家人角度上,蔣衍生氣了,因為程思全的口氣實在過于霸道,完全是自甘情願的說,沒有為他姐姐蔣梅考慮一句話,「你不要忘了你在部隊時候,是我姐在後面給你支撐這個家。」
「夫妻情分早已沒有了,在結婚後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姐在不在後面支撐這個家,我都覺得無所謂。因為感情都沒有了,這個家早散了。這麼多年,我之所以守著這段婚姻,容忍她,只不過是惦記東子的眼楮。」
「這麼說你是非離不可?」
「是,我現在看到她的臉,都像吃了蒼蠅一樣可怕,拼命地忍耐不把這句話說出口。」
蔣衍霍的將他衣領子揪起,英眸危險地眯︰「你說我姐像蒼蠅?她給你生兒子,給你操持這個家這麼久,居然被你說是蒼蠅?」
「你要打就打,但我這個婚我離定了。」程思全的口氣,沒有半絲猶豫。
蔣梅轉過身,如無頭蒼蠅往外走,不知道走到哪里,她的家,今晚沒了。
蔣衍倒不敢真打下去,擔心自己姐姐回來看到起疑心,然不忘放出警告的話︰「這離婚報告你可以向部隊里打,但是,我告訴你,我同樣可以向上面領導如實反映這個情況。你這婚離不離得成,不是由你說的算。我姐嫁給你,不是讓你隨心所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
蔓蔓回到自己房間,剛是拿出張紙,要想些替代禮物的主意。
門口砰砰兩聲敲打。
「誰?」肯定不是自己老公,自己老公回來是不會敲門的。
「是我,可以進來嗎?」
未來大嫂白露?
蔓蔓忙走過去開門,很是驚奇地瞧著立在門口的白露︰「我听他們說,白露姐你是明天和家里人才到。」
「我哥他有工作抽不開身,可能要後天才能出發。我自己先來。」白露說著向她擠擠眼,「可以進屋里坐嗎?」
記起的蔓蔓急忙讓開位子,道︰「瞧我忘的。」給白露倒水,問︰「白露姐是什麼時候到的?和我哥我媽他們都見過面了吧?」
「剛到不久,想和老爺子先打聲招呼。因為畢竟是陸家最高的長輩,走到老爺子樓下,忽然听見你和老爺子說話,就此沒有上去打擾。」接過她端來的水杯,白露嘴角掛上一抹清清淡淡的笑。
美人即是美人,尤其笑的時候,簡直傾國傾城。
蔓蔓都看傻了的說︰這未來大嫂,美得,讓人不得想著金屋藏嬌。
可白露並不像她想的輕松,說︰「我和你哥感情不是很好。」
未來大嫂突然來和她談和她哥感情的事?神馬狀況?
蔓蔓第一反應,趕緊去掩上門。
這樁白家與陸家的聯姻,不是小兒科。
她折身回來,想听白露細說時,白露卻已經很是輕松的表情,杏眼淡然,柳眉悠淡︰「謝謝你,蔓蔓,你一番話,讓我忽然什麼都想明白了。」
「我說了什麼話?」蔓蔓只記得,自未來大嫂踏進她這屋子里,她好像沒有和白露說過什麼話吧。
汗滴滴的。
要是她無意中說錯了什麼擾了君爺的好事的話?
白露神秘地朝她擠個眼︰「做好自己最重要。」
原來是她和老爺子較勁說的那些話。
手背,被白露女乃油般的手兒一搭,渾身覺得都酥了一樣,有點兢戰地看白露。
「實際上,結婚沒有結婚都一個樣,如果不能做好自己,只跟隨對方走,終有一天,不僅失去自我,而且,被人拋棄都無所適從。」白露杏眸一閃一閃的,「你說,你說的話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弄錯吧?」
蔓蔓,緩慢地點了點頭︰「是的。」
無論蔣玥和她老公有什麼關系,她如果捉風捕影,一心撲在這些猜忌上,是個錯著。心態要擺的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蔓蔓是孫悟空,不怕蔣玥這個七十二變白骨精。
看著她的白露,突然伸手掐了下她臉蛋,笑不自禁︰「知道嗎?我忒喜歡你這個聰明樣。怪不得,你哥這麼喜歡你,甚至說不過你。」
那個只會和她作對的哥,會喜歡她?
笑話~
蔓蔓撇撇嘴。
。
門突然一開,是老公忽然從外頭旋風似地回來了。
見到蔣大少像在外頭受了氣,回來不是很高興,白露先告退,離開前不忘握蔓蔓的手說︰「我當你是妹妹的,你可別嫌棄我這個姐姐。」
美女姐姐,她怎會嫌棄?
蔓蔓送白露到門口,關上門轉身,回來安撫氣呼呼的老公︰「出了什麼事?你不是去爸那里了嗎?」
蔣衍是被程思全說的那些話哽得心里添堵,毛毛躁躁起來,給自己倒水熄火,一不小心,一個杯子都要掉地上,幸好媳婦給接住了。伸出的手,猛地在媳婦細小的手腕上一握︰「我今晚和我二姐夫攤牌了。」
「二姐夫怎麼說?」蔓蔓低頭,能見握自己手的老公手背青筋突顯,可見是多麼大的火氣。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混賬東西,是我親口叫了多年的姐夫。」生怕怒氣不小心牽涉到有孕的老婆身上,蔣衍舉起的拳頭往床上的枕頭一砸,「你知道他說我姐是什麼嗎?」
「是什麼?」
「他說看見我姐的臉像吃了蒼蠅一樣。」蔣衍現在很後悔,早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上一拳再說。
過了會兒,氣有些消,見媳婦默默的無言,卻是一點驚訝︰「蔓蔓,你怎麼想?」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另外的女人了?」
蔓蔓推出這點不是無憑無據的,據死黨初夏受譚母的教導,轉授給她很多的夫妻教育話題,其中一項,就是怎麼察覺丈夫有小三。
如果男人,回來對老婆突然說自己對老婆這張臉毫無感覺甚至感到厭惡了,千萬別以為只是夫妻之間的感情淡泊。因為男人是動物類,沖動類,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戀上其她女人了,有了比較,才會回來和老婆說這個話。
蔣衍,想卻是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了。因為程思全從來沒有鬧過女人這方面的緋聞。再說,程思全常年在部隊里,想搞小三,難。
「不大可能吧。部隊紀律嚴,他自己又是很少離開部隊的人。」
「難說。」蔓蔓保留意見。
雖然這個意見有點兒不靠譜,但是查一查不是不可以。蔣衍馬上連線與程思全部隊有關的朋友,打听程思全在部隊里的情況,尤其是有關女人方面的問題。
蔓蔓挺是擔心小東子的。父母離異,感情破裂,最受罪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如果真離婚,孩子,小東子,肯定是跟我二姐的。」對這點毋庸置疑的蔣衍,安慰老婆,心知老婆很疼小孩子。
雙手,是往老公腰上一摟,頭靠到老公寬闊堅實的背上,忽然有一點心頭的懦弱,只因這人性是如此這般脆弱,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婚姻不過是一張紙,誓言不過是人嘴頭上說的話隨時可以變成一句空話。
如果什麼都沒有辦法保證婚姻,婚姻的實質變成了什麼?
兩個小本本,其實蒼白無力,想離,就離。
……
說起來,溫媛跟隨楊修,是比陸家人更早兩天,潛進了陸家村。
陸家人的防務工作,不可能牽扯到其它村民,只能是局限于自己的小院子。楊修在這點上很自由。他的目的,也不是非要翻牆進陸家的院子打探陸家的情況。他要找的是一顆棋子,一顆能代替他翻牆的棋子。
而到了今晚上,通過他多天的觀察之後,終于找準了這顆棋子。今晚上意料之外的發展,頓時令他眼界大開,不得不佩服起了他自己。
瞧著那個在陸老頭身邊工作有數日,甚至頗得了陸老頭歡心的女記者蔣玥,到快熄燈的時間了,出了陸家大院,是走回自己在陸家村里的租屋。
陸家警衛嚴,饒是她這個部隊記者,不是陸家人,都是不能在陸家里面過夜的。
租屋離陸家有一段子路,但仍在村中,風高夜黑,村里人都知道她是部隊的人,都不敢對她怎樣。
蔣玥對這條路走熟悉了,知道很安全。
楊修看著她走到半路,今晚異乎尋常,是拐了個彎,走到了村里宗廟附近一棵年歲久遠的老槐樹。明顯,她是在這里約了人。
從槐樹後面走出來的男性,魁梧,軍裝穿著。
一男一女互相打過照面後,是一前一後保持距離,趁著天黑躲著村里所有的人,走出了村外找了個無人注意的地方說話。
見四周都沒有人的樣子了,蔣玥回身,對著那男人說︰「有什麼話快說吧。你有老婆的,被人發現不好。」
「我已經和我老婆的弟弟說好了,要和我老婆離婚了。」這聲音,竟是今晚與蔣家人攤牌了的程思全。
「離婚?」蔣玥異常地一驚。
程思全走上一步︰「部隊里肯定能理解我們兩人的情況,你和我,都是和對方沒有感情結的婚,肯定能離成的。」
可見,這蔣玥是剛結婚即後悔了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歡現在的丈夫,當初選擇嫁人,也是想氣氣蔣大少,或許蔣大少看了她嫁人後會後悔,回頭來追她。結果,沒有。
她叫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的衍哥哥,她本該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都失去了。
她的衍哥哥不僅恭喜她結婚,還不久之後,就娶了個嫂子。
這嫂子,本說是不起眼的雜貨鋪老板的女兒,她盡可以等著衍哥哥後悔。她這個將軍的女兒,會比不上一個雜貨鋪老板的女兒嗎?然而,事實卻是,她的衍哥哥娶的不是雜貨鋪老板的女兒,蔓蔓的真身是陸家的千金大小姐。
一連串的打擊,令她幾乎精神崩潰。
程思全那時候請假沒有回家,是和一群朋友出外散心,無意遇到了蔣玥。兩人喝了一夜的酒,因都是苦悶于自己被束縛的婚姻,交談甚歡,到後來,酒後亂性,滾了一夜的床單。
就此,孽緣結了下來。
程思全認為蔣玥,才是那個能理解他痛苦給他重新幸福的女人,決意與現在的老婆離婚。
因為都是婚外情,程思全搞上了蔣玥,出乎意外很是心安理得的。
但蔣玥不這麼想,她自始至終那顆心,都在她的衍哥哥身上系著。現在有機會踫回初戀情人了,看到蔣衍抱蔓蔓上樓的那一刻,她眼都紅了。
「我會離婚,但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和你老婆再好好談談吧。你和我不同,婚姻經營了多年。」面對程思全一廂情願的熱忱,蔣玥表現的很是淡漠。
程思全一愣,怔疑地看著她。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蔣玥轉個身,記住說,「你和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這里眼楮多,被人誤會了可不好。」
接下來,她走得飛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忙弄了口水先壓驚。桌上擱的一張陌生紙條,是等她喝完水才發現的。
只見紙條上寫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誰?
是誰寫的?
臉色,唰的在她臉上落得干干淨淨。
在屋里翻著書的溫媛,看到楊修回來,眼楮掃過這個外相斯文的男人刀眉上一抹欣喜。
當然,楊修不會把自己做的事都告訴她,對她說︰「你那些姐姐都來了,你不和她們見個面?」
「沒必要。你知道,宴席我都不會參加的。」低下頭。
「你求我無論如何帶你來,卻不想參加宴席?」
「我不是不想給你添麻煩,但是不好在我那群家里人面前失了臉面。」
溫家人是很俗,不止俗,而且蠢,蠢到他想利用來做事,都得仔細籌劃。比如,他想私底下資助溫鳳姊要開的飯館,就得想著變著法子,看怎樣能不泄露身份,以免被這群愚蠢的溫家人一不小心壞了大事。
溫家人里面唯一不蠢的,唯有眼前這個溫媛了。
「說蔓蔓不像溫家人,你更不像。」楊修道。
這話像是贊美她的,溫媛翻個書頁︰「可我的確是雜貨鋪老板的女兒。」
楊修解下外套和腕表,是要去找地方沖涼。
隨意扔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溫媛能看見袖口處沾了些草碎,他進來時,鞋底是沾了村外有些在鋪路和建房子用的泥巴。
這些,都讓她能有了線索,去想法子弄清楚,昨晚上他是跟蹤什麼人到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