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 【182】鄙人姓古

作者 ︰ 肥媽向善

夜里,長型房車如幽靈般穿過京城古區。

「夫人。」

車里坐的老婦人面容憔悴,似乎是剛經歷了一場劫難,而她,剛不過是在國家大劇院里觀摩了一場音樂會。

「老了。」她嘆,時光如梭,以至于如一場夢,讓她回憶起這其中的每個細節,倍覺艱辛。

她以前看過的那兩個孩子,如今,一個已經快做姥姥,一個已經快當媽了。

服侍她多年的管家,對她的感嘆似乎深有同感,在接起進入車內的電話後,說︰「王學斌請示夫人,說美國那邊,範慎原依照範女乃女乃的命令,想追加這邊的投資,可是這邊因老夫人的命令一直拖延,所以,可能會引起範慎原的懷疑。」

「的確,範女乃女乃和她孫子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婦人點著頭,「這樣,你讓王學斌敷衍對方的時候謹慎一些,尤其賬面,做的漂亮一些。」

「如果範慎原回中國呢?」

「他暫且回不來的。不止我們不讓他回來,還有人,不會想讓他回來。」說到這,老婦人敲了下扶手,「對了,還要注意一個人,那個人,有可能從美國逃逸到中國來。」

……

蔓蔓他們一行,乘坐來時的三輛車,依次離開了國家大劇院。

夜晚,大家商議了後,決定在路中找家好吃的甜品店,吃碗甜湯再回去。首選,在北京當然想吃純京城味兒的東西。剔除那些國外引進的冰淇淋雪糕沙冰等,京城里有家店叫做暗地里紅了很久,酒香不怕巷子深,做的是女乃酪和冰鎮酸梅湯,據聞這里的老師傅,是做皇家宮廷女乃制品的高手。

離開劇院時,季雲搭了君爺的順風車,可能是想著與老同學許久沒有見,想借機多聊會兒。不過君爺這人本來就不愛說話,到了最後,反而是與做飯館的蔓蔓臭味相投起來,聊的甚是投機。原來這民族音樂家季雲除了走南闖北,四處搜集音樂素材以外,最愛的,即是吃。听說他們想吃甜品,季雲當仁不讓向他們推薦了這家純中國女乃味兒的甜品店。

季雲與這家店老板甚至是有點交情,因此,他們到的時候,其實小店早已賣光了今天做的甜品打烊了,老板坐在台後翹著腿一個人看電視。季雲打電話後,老板才給他們開了門。

可能這老板平日里接受過季雲的恩惠,對季雲極是熱情,說都是季雲的同學和朋友家屬,想嘗一嘗宮廷味兒的東西,老板卷摺袖管,親自到廚房搜找余料去為他們做現成的。

蔓蔓他們坐下來時,發現這里的店面極小,至多只能容納十二三個客人。他們這樣八個人並了兩張圍著坐,都顯得有些擠。好在現在天氣已不是熱,老北京胡同里的空氣還是不錯的,開著門窗,挺是涼快。

一家小店,知名度卻這麼高,蔓蔓忽然有種親近的感覺,想到以前畫餅充饑剛開始時,做的也是小生意,鑽在小胡同里,都是靠口碑。

蔓蔓問起自己的媽有沒有來吃過,畢竟她剛到北京不久,北京飲食五花八門,集結全國各地精髓,飲食勝地多如牛毛,尤其這種躲在巷子里單門獨戶沒有做大的小店,完全靠的是口口相傳的口碑,蔓蔓和杜宇他們沒有听說過是為正常。

陸夫人答︰「听是听過,可能你干媽有來吃過,我就沒有來過,太遠了。」

陸夫人不喜出門,不喜湊熱鬧,蔓蔓覺得自己早該想到的。至于陸家里其他人,除了自己弟弟陸歡有可能來過,蔓蔓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爸和哥,日理萬機的,絕不會想到為了一道正餐以外的甜品跑這般老遠來光顧一家小店,在他們來講,是浪費時間。何況,細問之下,連她老公和白露都沒有來過。所以,這家店的存在可能大家都是有听說過的,只是都沒有來嘗過而已。

季雲從廚房回來後,拉了張椅子坐在蔓蔓旁邊,眯眯說道︰「我這位老板朋友听說你們是畫餅充饑的師傅,很感興趣。」

與老同學說漏嘴蔓蔓與飯館有關系的,不是別人,是君爺自己。誰讓季雲在車上老夸別人的飯館,半句都沒有提他妹妹的飯館,他听著耳朵膩味。

蔓蔓正吃驚著,不知怎麼答時。

季雲繼續說︰「畫餅充饑是前幾個月才開的吧。當時我都在全國各地跑,沒空回北京。一回來是听人家說過,只是忙著沒有時間去嘗試。早知道是你開的飯館,我多忙,都要抽出一點時間過去。」

蔓蔓總算听出來了,他這話,是解釋給她哥听的。

為此,她白了她哥一眼︰你這是干嘛呢?

君爺低頭看茶杯里平靜無波的茶水,裝聾作啞。

蔓蔓轉過頭與季雲說︰「季大哥,我那小店不值一提的。」

「什麼不值一提?你這話謙虛了。」季雲朗笑,藝術家英俊的臉笑起來都特別有一種詩意般的氣質,能把人的目光深深地吸過去,「和我介紹的人,都用驚贊驚訝來形容畫餅充饑,把它稱之為飲食的藝術殿堂。」

如此贊譽,蔓蔓和杜宇的臉都羞愧了。

畫餅充饑與一般飯館最不同的地方,應是店內懸掛的各式中國年輕藝術家的拍賣品了。

「你們以前開畫廊的?」季雲問。

「是。」杜宇道。

「你們這主意很好,年輕人,就怕沒有舞台伸展。」季雲向杜宇豎起大拇指,「我支持你,大哥。」

杜宇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一張臉紅得像猴子似的,幸好是夜里看不大清楚。

這時來了條手機短信,季雲即時展開翻看了後,向坐在另一邊的君爺說︰「是在頤和原著。」

蔓蔓發現,自季雲和自己哥說話的時候,她老公,一剎那好像全身繃了下,似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們那里。之後听到季雲報出的地名後,她老公似乎又全身繃了下,再緩緩地松開了情緒。

本來,她以為老公在出了劇院後異于往常的寡言,是由于和她一樣深受音樂會的感染,沉浸在樂聲中不可自拔。

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完全如此。

也或許是她錯覺,接下來,她老公,是與她師哥杜宇說說笑笑開來,看起來與平常又沒有什麼兩樣。

季雲被老板吆喝著進去廚房幫忙端甜品。兩個人,剛端著盤子出來。小店珠串的門簾一動,進來了兩個人。

只听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進門便喊︰「老劉,你今晚這里到這個時候居然沒有打烊,我帶我孫女過來吃你做的雙皮女乃,有嗎?我都聞到女乃香了。」

嗓音中氣十足端著富貴,好像電視劇里母儀天下的太後,听來給人印象深刻,十分熟悉,蔓蔓循聲望過去,果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範女乃女乃。

範淑霞扶著自己女乃女乃走進小店門時,與蔓蔓撞上眼神兒時是一驚,在發現自己領導君爺赫赫坐在眾人中間,君爺那雙冷漠的眼珠子似乎是拿刀子戳到她脊梁骨上,她兩條腿軟了。差點兒不是她扶著範女乃女乃,是範女乃女乃撐著她了。

她拔腿想逃,可是範女乃女乃沒有察覺她異樣,因而甜品店老板老劉,是興致匆匆走到了他們祖孫倆面前招呼他們說︰「哎,範女乃女乃,今晚你老人家怎麼會想到惦記我這家小店專門上訪了呢?」

儼然,範女乃女乃在北京時,平日里光顧這里是不用自己來,讓人來取。

「今晚也是湊巧,和孫女出來上街,可能想著過兩天回美國,想采點禮品回去送親朋好友。回家時口渴了,車開到這附近,想起你了。」範女乃女乃說。

「這是你孫女?以前都沒有見過,今一見,的確是大小姐。」老劉笑道。

範淑霞今晚沒有穿綠色軍裝,穿的是一身,可能是範女乃女乃給讓她穿的一襲時尚的衣裙,臉上稍微化了點淡妝,手里拎的一個LV鱷魚紋皮包,真真是千金大小姐的範兒。

可是對範淑霞來說,本來為了討女乃女乃歡心換上的這身新裝,在遇到部隊領導的瞬間,仿佛變成了羞辱似的,只想往哪里鑽,遁地去。

君爺端著茶杯,慢慢地喝,神情淡定,不漏痕跡。

對他來說,或許範淑霞與範家溫家的關系他早已知情,只不過是今天親眼見到了事實罷了。況且他是個公私分明的領導。範淑霞的家庭背景與他用人原則,沒有抵觸。

「坐吧。」老劉邀請她們祖孫倆坐下,看見範女乃女乃的目光往蔓蔓那里瞟了瞟,笑問,「女乃女乃可是看見了熟人?」

範女乃女乃回答的倒是很巧妙︰「我眼楮老花了,沒戴眼鏡,看著你都是模糊的。你要是現在誆我,我想我是會遭騙的。」

老劉哈哈大笑,問她們是不是要紅豆雙皮女乃,折回廚房準備去。

蔓蔓听到身後那桌子拉椅子的聲音,然後,是範女乃女乃和範淑霞在她身後的那張桌子坐了下來。蔓蔓是不敢直接與她們攀談。不僅是自己哥的問題,還有自己的媽在場。

不過听說了範女乃女乃要回美國,蔓蔓倒是想問問有關林佳靜的消息。

美國那邊,打一通越洋電話消費高,林文才在這邊,與她和她爸溫世軒,只能說是很好的朋友,不能算是至親。林文才陪女兒去了美國治病後,只打過兩通電話給她爸,因為打給她不方便。一次是在美國下機的時候,一次是林佳靜進入美國醫院治療的時候,都是報平安。接下來,林文才再沒有電話回來。也不知是什麼情況。

範慎原,更是無消無息。

蔓蔓本來與範家人並不是很熟,想打听消息還得找機會。

小店里的氣氛,不知覺間似乎僵了起來,一陣子,只听到各人拿著調羹踫觸碗碟的叮叮咚咚,卻是悅耳。一碗小甜品,吃下去時間不用長,至多十分鐘。不會兒,吃的快的人,已是抽紙巾抹著嘴巴,又是沒事找話說。

杜宇談到車,說想換一輛好的,說到興頭上,唾沫橫飛。蔣衍在旁邊似乎在專心听他說話。杜宇說到現今流行的一個笑話,說到有個偷車賊,趁著車主進超市急著買東西沒有拔車鑰匙進了車里,卻不會開車,老半天把剎車當油門踩。博得眾人大笑。

蔓蔓不由也跟著輕笑兩聲,繼而是眯眼一瞧,看見了身後桌子對面的範女乃女乃,是往她這里又看了幾眼,與她微微含頭示意。

她那眼楮銳利如鷹的哥發現了,頓然起身。

「都吃的差不多,那就走吧。」

她哥冷起來的時候,不僅冷,是蠻不講理的霸道。

眾人正吃疑君爺怎麼會忽然生氣了的樣子,其中最困惑的要屬季雲了。然君爺氣沖沖先撩起店門的珠簾出去,其他人,都只好跟著起身。

離開時,蔓蔓與杜宇沒有忘記與劉老板打聲招呼,邀請他有空到畫餅充饑來做客。老劉應好,硬是把他們一行都送到門口開車離去,方才回到店里。

此時,範淑霞見領導走了,卻是一時仍愁眉不展的,不知道君爺回頭會不會拿她做文章。

範女乃女乃早注意到她神神秘秘的模樣,問起她︰「除了蔓蔓,你看到誰了?」

「蔓蔓她哥是我單位領導。」範淑霞沒有細想,吐了出來。

「蔓蔓她哥?」範女乃女乃是連君爺的存在,也都只是在別人的報告里似乎听過。

「就是君爺。」範淑霞小心告訴女乃女乃君爺即是那個提議蔓蔓他們離開的男人。

範女乃女乃捏著調羹的指頭一動不動,若是僵在了半空,似有所思的︰「你說那個一直對我們懷有敵對的男人。」

老人家的話是一針見血。

一進來,她就察覺到了,坐著的一群八個人,僅君爺一雙冰冷的眼珠子對著她們祖孫時,毫不客氣。

「女乃女乃——」範淑霞听範女乃女乃的口氣不是很好,知道老人家其實心高氣傲的,君爺那副眼神實在讓普通人都受不了,何況現在經常是端著架子唬人的範女乃女乃,兢兢戰戰道,「他,其實只是脾氣不大好。」

「怎麼?他給過你什麼好處?」範女乃女乃眼尖呢,听都能听出自己孫女居然站在君爺那邊為君爺說話。

說到君爺,範淑霞得承認,人家的確是在她落難的時候庇護了她。

听了孫女說了這一番緣故後,範女乃女乃似是陷入了思索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現在不是我們容不下他們,是他們容不下我們。你看你世軒叔那麼低聲下氣,就知道了。」

範淑霞對溫世軒如今與蔓蔓之間的境況是很清楚的,一時半會兒也是鎖著秀眉,想不到該如何解開這個結。低頭她是沉思了一陣,道︰「女乃女乃,我記得你以前做設計師的時候設計過不少飾物,其中有一個六仙桃模樣的玉佩——」

「設計師?」範女乃女乃卻是對孫女突然稱呼自己為設計師流露出了驚奇。

「女乃女乃,你不是曾經做過珠寶設計師嗎?」範淑霞同驚訝。

「你從哪里听說我是做過珠寶設計師?」範女乃女乃拷問孫女的胡掐從哪里來。

「我,我和慎原都是一直以為這麼覺得。」範淑霞說起自己和兄弟慎原小時候的這個橋段,可謂訝異極了,莫非這個烏龍自己和兄弟都陷進了許久,「小時候,我們進過女乃女乃的書房,有一回,在女乃女乃書房里發現一本書,上面的內頁描畫了一些圖案,看起來像是玉佩什麼似的東西,還有幾頁白紙是黏粘在書頁里面的,也畫了些東西,都是手工鉛筆畫的。」

範女乃女乃確實第一次听說,感到困惑時仔細地追問︰「哪本書?會不會是人家借給我們家的?」

「應該不是吧。我離開家的時候,記得那書還放在女乃女乃的書架上。」關于這書的具體名字,範淑霞是不太記得了,但是能多少記到一些印象,道,「好像是一本佛家之類的書籍,書的封面寫的繁體字,我都看不懂。」

範女乃女乃听完孫女這個描述,腦子里似有模糊印象掠過,又是抓不住,只能回美國去看看孫女說的這本書是否還存在。

「女乃女乃,你這次回美國,是由于慎原嗎?」範淑霞又問。

本來,範女乃女乃這回是鐵了心,要在北京住上半年以上的,臨時變了主意,只能是讓人猜想不是美國的生意出了問題,就是先回美國的孫子出了問題。

範女乃女乃知道孫女其實是關心自己兄弟,吐了實話︰「慎原,在美國都沒有回公司總部。公司總部的長老們都說他不務正業,我總得回去,給他把把關,震震場面。雖然我知道他這次回去不是為了公司。」

兄弟戀上一個女生的事,範淑霞听說後,一直都是很吃驚的。她想不通範她一向腦袋聰明的兄弟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喜歡上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

「這沒有什麼。」範女乃女乃對孫子這場戀愛,卻是看的很開,「你年輕時不也迷戀過年長你許多的人?男人都是這樣,喜歡年輕的,貌美的,我看那女孩也確實長得天生麗質,就不知能不能耐得住寂寞。」

「女乃女乃?」

「女人容顏易老,別看你兄弟現在很痴迷,將來三四十歲的時候能怎樣,還難說。」

男人出軌,一般都是在三十幾到四十幾,結婚的話,即是七年之癢。

範女乃女乃是過來人,說實話,她不同情她孫子,只同情那個貌美的女孩。

從古至今紅顏禍水,有天妒紅顏這一說。古代四大美女,沒有一個是好下場的。

範淑霞默默挖了勺雙皮女乃吞進肚子里,突然很慶幸自己很早就遭受了打擊,月兌離了輕狂,走進了部隊。部隊是個踏實的地方,一個比起紙醉金迷的外面世界,是塊只更尊重成績的淨土。

範女乃女乃再交代了孫女幾聲,自己一個人在國內要注意安全。

範淑霞點頭答應老人。

之後,祖孫倆搭車回家。範女乃女乃回自己住的公寓。範淑霞則回到了部隊大院的宿舍,明天繼續要上班。

因著今晚與蔓蔓踫過面,與女乃女乃又說過話,範淑霞有些睡不著覺,半夜里擰開了燈,打開電腦,翻找起以前自己在互聯網上寫的日記。

翻了老半天,終于翻出那篇女乃女乃是設計師的日記文。其中,夾雜上傳了幾張照片。果然,其中有一張鉛筆圖,與蔓蔓掛的那個六仙桃極是相似。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張設計圖有些奇怪。于是,用電腦的旋轉圖片工具,閑著沒事三百六十度翻轉設計圖。轉得她頭都快自己暈了的時候,突然發覺這六仙桃上雕刻的仙桃紋理,寥寥幾筆而已,卻是好像幾個數字。

這?

……

蔓蔓沖個涼走出來,看見老公躺在床上,翹著腿,兩手枕著腦勺,眼楮看著天花板。

蔣衍在神游。

「今晚听施特勞斯听得掉魂了?」蔓蔓坐在床邊調侃老公。

被媳婦戲侃的蔣衍,咳咳,輕兩聲嗓子,問回老婆︰「我們的孩子听著覺得怎樣?」

五六千的胎教費,能不好嗎?

孩子敢說不好,她這個媽先打孩子屁屁。

蔓蔓小媳婦一聲不吭,像是憋著股勁,這股勁,還有和兩孩子的大舅舅在打賭。

蔣衍是把頭湊過去,耳朵貼在媳婦的肚皮上,听了好一會兒,兩孩子都好像只是在睡覺。

這兩個小東西,真不賣他這個老爸的面子。

蔣衍郁悶的,也想打孩子屁屁了。

最好是兩孩子快點出生。

蔓蔓在老公的魔手向孩子伸出來時,先拎起了老公的衣領子,道︰「能睡的孩子長得才快。」

蔣衍悻悻地收回頭,躺回床上。

「我听說你昨晚請歡兒吃飯了?」蔓蔓拍下老公懶惰的肩頭。

「誰告訴你的?」

媳婦消息挺靈通的,是誰通風報信。

「我媽唄。」

陸夫人能知道,又是中間君爺在通風報信。

「我發現你哥在外面真能吃。」蔣衍回想起昨晚上的用餐,在老婆的飯館里面,君爺不像是在家里吃飯,吃了好多的菜。計算下來,貌似四個人里面,僅君爺一個人,就吃了兩個人分量的菜。到最後,一群人不得不加菜。

「我哥那是吃得高興時,就覺得特別好吃。」蔓蔓不以為意。

「你哥喜歡吃你飯館的菜?」蔣衍不是傻的,馬上听出里面的玄機。

「他那不是喜歡吃,是——吃著‘高興’。」蔓蔓這話是咬牙切齒地說。

蔣衍听明白了︰「你哥是吃著我花的錢,特別的高興,因為我的錢是你的錢。」

「你聰明就好。」蔓蔓夸老公一句。

蔣衍忽然想到個問題,覺得有必要先給媳婦打個預防針,翻過身,一本正經地看著媳婦︰「我說蔓蔓,你哥,該不會到時候和白露姐姐結婚擺宴時,都定在畫餅充饑吧?」

蔓蔓腦子里的小算盤根據老公說的這話, 里啪啦打了一通後,立馬嗡,看似要運算過度冒煙了。

看媳婦有可能被到來的天價數字震呆了,蔣衍把媳婦一摟,安慰安慰。

蔓蔓怒︰「如果他敢拿那張優惠卡報銷婚宴——」

「不就區區幾百萬嗎?」

「區區幾百萬!」

她哥點的是魚翅鮑魚,龍蝦鳥珍,茅台法國莊園紅酒!

反正大話是她放的,不是他放的。

「蔓蔓——」

蔓蔓很快鎮定了下來,不能自亂陣腳︰「你說的沒有錯,不就區區幾百萬。他一輩子,也就結那麼一次婚,我這個當妹子,理應送他一個幾百萬的豪華盛宴。」

蔓蔓小媳婦變身女王,豪氣萬千。

說起來,她蔓蔓不怕請她這個哥婚宴,就怕她這個哥,遲遲不知道把婚禮拖到什麼時候,搞得她爸媽對抱孫子這事著急,然後注意力全往她孩子身上來了,給她莫大的壓力。

于是和老公說起了孩子取名字的問題,說著說著,嘴頭上難掩一絲沮喪︰「你說,我們該怎麼和爸媽說,想自己給孩子取名。」

「你想自己給孩子取名?」蔣衍對媳婦這個念頭,倒是挺驚奇的。

「怎麼?你不想?」

「起名是個累活。」蔣衍不是想做爸爸的偷懶,而是想,既然孩子名字這麼重要,讓有經驗的長輩們花心思,集思廣益,到最後他和媳婦從中間挑個最好的,不是更好嗎。

老公說的也是道理,可是蔓蔓被初夏打擊的這口氣,未能吞下。

看出點端倪的蔣衍,朝她臉蛋上掐掐︰「怎麼?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蔓蔓是不怕在老公面前說的,雖然被初夏批的一文不值的兩個名字,開始一五一十講述起自己偉大的構思︰「東子不是叫東子嗎?你看東子取了這個名後多聰明,多乖,多孝順。我們的孩子將來像東子一樣,不是很好很省心嗎?」

蔣衍其實想說,他姐姐當年給兒子取名東子,和東子長大後多聰明多乖多孝順完全沒有關系,不過,他還是很有耐性地先听媳婦說完她的偉大構想。

「既然東子的名字這麼好,我想好了,我們孩子的名字,一個就叫做南南,一個叫做西西。」

蔣衍眨巴下眼︰「東南西北的南?東西南北的西?」

「是。」

蔓蔓的兩只眼睜得老大,等著老公一句贊美之詞「瞧我孩子的媽想的這兩個孩子的名字多偉大」。

蔣衍是想夸老婆,可總得夸得不留痕跡,不能讓媳婦看出他其實是浮夸風,于是琢磨了好一會兒,裝得很是慎重地下結論︰「我在想,你這兩個名字冠在我們孩子頭上後,最大的好處是,一旦我姐和二姐夫再生個孩子,可以直接取名為北北。」

蔓蔓眨了眨眼後,興奮地捶打老公的肩膀︰老公,我們太心有靈犀了。這個主意,簡直是太棒了!有哪家孩子能像我們這樣,東南西北都全有了。全國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

隔著幾棟樓里的趙文生,猛地打了個噴嚏,皺眉扶了下眼鏡︰有誰在背後說他壞話陷害他嗎?

他想都沒有想到吧,老婆的弟弟和弟媳,已經先暗自決定了他未來孩子的名字。

蔣家孩子東南西北,一應俱全,整個一世界版圖。

蔓蔓想著都覺得自己和老公太偉大了,高興得不能言語,賴在老公的懷里握緊拳頭,勢必要將這個世界版圖的願望達成。

蔣衍覺得還有個事,似乎得和媳婦說說,想到昨晚吃飯時大舅子那個郁悶模樣,道︰「蔓蔓,你知道你哥給個新生兒動手術嗎?」

蔓蔓是沒有听過,很是新奇,不過,她哥本來就干這行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有時間,可以去看下那個孩子,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子嗎?」

听了老公如此神秘兮兮為自己大哥說了一通後,蔓蔓第二天,和母親報了個信,找輛車,跑了趟君爺的單位。

在走廊里遇到徐美琳,徐美琳看到她來訪,熱情地問︰「是找陸科嗎?」

「不。」蔓蔓忙舉起指頭貼住嘴唇,噓一聲。

徐美琳揚個眉︰「找姚科?」

姚爺也不能找,會被她哥發覺。

「找趙組長?」

找趙文生太麻煩。

迎面看到拿著文件低頭走過來的範淑霞,蔓蔓一指︰「我找她。」

徐美琳喚︰「範醫生。」

範淑霞听到聲音抬起頭,眼楮看到蔓蔓,忽然像是被震了下似的,一臉呆呆的。

蔓蔓走到她面前,以為她這是因為自己突然出現嚇到,連忙對她解釋︰「是這樣的,我听我老公說,我哥收治了個小病人,你能不能帶我去瞧瞧。」

範淑霞看了她會兒,方是拉回了神,聲音有些拉長顯得心不在焉︰「行——」

兩個人向徐美琳打過了招呼後,往小病號的監護室方向走。

孩子開完刀,到現在,其實差不多過去一周了,身上各種插著的管道,已經拔得差不多。孩子仍躺在監護病房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便于觀察。孩子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是很好的。

隔著玻璃窗,蔓蔓能看到小病床上一團小小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東西,什麼都是小小的,粉白粉白的,尤其是小指頭動一動,或是小嘴巴張一張的模樣,可愛得不像話。

蔓蔓看著都覺得太感動了,尤其想到自己兩個孩子即將要出生。

如果這孩子真是她哥救的,她第一次對她哥感到肅然起敬。

「小棉花喂了水沒有?」听見一個護士這麼問另一個護士。

小棉花?

指的就是這個小病號?

小床上的一團小影,白白的,團團的,是很像一朵棉花。

而且,小嘴唇張著,低低的綿綿的一聲唔,像極了貓咪,軟綿綿的,直軟到人心窩底了去。

多遭人疼惜的孩子。

听著小棉花這個可愛的外號,看著這個棉花團似的孩子,蔓蔓卻是驀地感覺心里面被針扎了下。

「小心點喂。陸科可是很重視這個孩子。」某個人這麼說。

她哥對這個孩子萬般重視。

不提醫者父母心這一層,她哥對這孩子明顯還有另一層感情在里面。

蔓蔓幾乎不用仔細去推想,都能在腦子里一剎那浮現起這樣的畫面︰在一個小鄉村里,一個小小的娃,像這個孩子一樣,連聲音都軟綿綿的,若一團可愛的棉花團。

那是,很多人,與她說起過的,有關她小時候的樣子。

她留在她哥心里面的模樣兒。

現在,她似乎親眼看到了這一切。

「蔓蔓。」站在她身旁的範淑霞,突然的一聲。

蔓蔓如驚弓之鳥,語聲都略顯慌措︰「怎麼了?」

瞬間,她真怕她哥這會兒走來或是姚爺等人誰來能看見,她眼里泛著的微波。

範淑霞似乎卻是根本沒有注意過她,低著頭,好像只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顧說著話︰「你脖子上掛的玉佩,能不能給我看看?」

玉佩?

早在上回被挾持時,被人拿走了。

現在她脖子上都空空的,不掛任何東西。不過範淑霞怎麼知道她有玉佩。

「上回,剛好在你彎腰撿東西的時候看到。」範淑霞說。

蔓蔓記起了這回事,與上次一樣奇怪她怎麼會對陸家的六仙桃玉佩感興趣。

範淑霞不能把話說的太多,因為現在她自己都不敢肯定是怎麼回事,只是昨晚上把那副圖仔細研究起來,覺得那里面暗藏的,可能是什麼重大的秘密。而如果真有什麼秘密,是牽涉到他們範家,這意味什麼,她不敢去想。畢竟君爺對他們範家的態度很不好。

蔓蔓見她又是遲疑起來,眯眯眼,主動問︰「怎麼說?」

範淑霞沒來得及怎麼誆她話,手機是響了起來,她只好匆匆走到一邊接听。看這來電號碼,且是個陌生號碼,令她皺個眉,怕是個推銷廣告的,遲疑了會兒才接起。

「喂。」

「範小姐嗎?鄙人姓古,是你父親的故人,想和你談談,還請你先不要把這事告訴其他人。」

範淑霞驚訝的,捂住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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