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柔柔弱弱,聲音的主人也是裊裊婷婷。段玲瓏頓住了腳步,往外掃了一眼,一位粉衫的年輕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走向安逸之。
「誒?是禮部尚書家的二小姐,去年嫁進了鎮北將軍府。」
段月幽湊在她耳邊說道,玲瓏轉頭一看,姓施不知何時已經被打發走了,酒樓里一群人觥籌交錯,根本沒人注意這個角落。
「鎮北將軍啊,那不是應該隨軍?怎麼還在王都?」
樓下的二人正在寒暄,段玲瓏敏銳的發覺,安逸之似乎有些吊兒郎當。這人很賴皮沒錯,在她面前時總是霸道,又氣勢十足,但現在的安逸之,頗有些油頭粉面的味道,不是說面相,而是那種從骨子里泛出來的紈褲,那肩、那背,雖然筆挺,但就是帶著幾分油滑。
他們的聲音不大,只細碎的听到一些,段玲瓏不自覺的將身子往外探了探,冷不防,安逸之忽然抬頭,拋了個媚眼給她。
段月幽見妹妹一坐回凳子上,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他、呃,我是說……」剛剛那個是安逸之?段玲瓏腦子里轉了幾轉,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誰?哦,你說小軒王。」了然的點了點頭,段月幽喝盡杯中的酒,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他還不就是那樣?成天游手好閑,王都哪里有風月事,哪里就有小軒王。」
「啊?」
「怎麼?你在慶城沒听過他的名頭?」段月幽不解的看著妹妹,說道︰「我听爹的意思,以為你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這才點了頭。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他是王爺。」段玲瓏囁嚅,忍不住又探出頭去,看了一眼。樓下的兩人還在繼續,那位將軍夫人粉面含春,一雙眼楮似乎想看、又不敢看的掃著安逸之。
「是我的過,忘記跟你說。原本,我是想弄你進宮的。但一來那里面太髒,二來……那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撇撇嘴,段月幽似乎對安簡之的兩個兄弟,都沒什麼好印象。「不過你姐夫這個弟弟,雖然是個招蜂引蝶的主,但性子還算好。招人,但不糟蹋人。跟他曖昧的女人不在少數,真正傳出緋聞的,卻幾乎沒有。我想,如果他能像你姐夫,待我那樣待你,也是不錯。就算不行,至少不會虧待你……」
段玲瓏懵懵懂懂的听著,從安逸之十五歲初顯社交圈,到如今的進十年間,真可謂是戰功累累、功勛卓著。上到年近古稀的太皇太後,下到不過六歲的十三公主,只要是個女人,就喜歡他。
「……說起當世的王爺,恐怕也就只有南楚的安親王能跟他比肩。為了咱們小軒王爭風吃醋的女人,那可不在少數,也不知他是怎麼周旋的,倒是沒鬧出什麼大亂子。喏,樓下這位田小姐,當初還傳出她差點嫁進軒王府呢。」說的口干舌燥,段月幽喝口水,一抬頭,段玲瓏正一臉調笑的看著自己,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我只是發現,三姐很有當細作的天分。」
「去你的,少來編排我。要不是為了你,我查他做什麼?」白了妹妹一眼,段月幽優雅的擦了擦嘴,道︰「總之呢,安逸之雖花,但性子不壞。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會來欺負你。不過,諒他也不敢。」
「怎麼說?」
「當年出了他母親那件事,蕭家就算是敗了。沒有母族的皇子,能活到現在,你以為他靠的是什麼?」
段玲瓏卻沒有細想,安逸之靠的究竟是什麼,她心里想著,還當他說自己叫蕭卿卓,是在糊弄她。沒想到,原來是他母親的姓氏。
正想著,冷不丁的卻听到安逸之的聲音響在耳邊,「小嫂子,多日不見,越發清麗出塵了。」
「王爺這嘴,也是越來越甜了。」
還沒來得及收起眼中的思緒,段玲瓏對上安逸之的那一刻,明顯的看到他怔忡了一下,繼而眼底閃過一抹憤恨。
誒?她又惹到他了?
「小嫂子一會要去哪里?」桌上明明只剩殘羹冷炙,安逸之卻大喇喇的往邊上一坐,很有種想要賓主盡歡的架勢。
段月幽掩嘴一笑,道︰「玲瓏才到,身子還沒緩過來,我們這就要回去了。」
‘哦’了一聲,安逸之忽然探過手去,握住玲瓏的手腕,面上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小嫂子,能不能把我家玲瓏還給我?」
「王爺,我家玲瓏待字閨中,可禁不起王爺這句話。」
段玲瓏掙不開安逸之的手,只能求助的看向姐姐。但兩個婦道人家,出門在外總要顧及些別人的眼色。眼見著段玲瓏就要被拽著,貼到安逸之身上了。後者卻只是隨手取過玲瓏的酒杯,抿了一口。待臉上染了層層紅暈,才慢慢說道︰「小嫂子是想,過河拆橋嗎?」
姐妹倆對視一眼,即無奈、又憤懣。段月幽也變了臉色,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王爺,陪我們姐妹倆逛逛了。」
「小嫂子也知道,我不勝酒力。剛才那一口,已是有些上頭。我只想讓玲瓏,陪我坐坐。」安逸之笑著,言語間的輕佻嚇得玲瓏一哆嗦。只覺得腕間的手,又緊了緊,燙的嚇人。
段月幽聞言倒是一松,道︰「這里臨窗,王爺吹吹風,也好醒醒酒氣。」
「小嫂子說的是。」
言罷,竟然軟綿綿的就往玲瓏身上靠,安逸之半眯著眼,瞟著段月幽。兩人對視著,頗有些角力的勁頭,最終,還是玲瓏嘆了口氣,道︰「讓方掌櫃收拾一間上房吧,派個小二在門口守著,萬一王爺有什麼需要,也好及時去辦。」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來接舍妹。」
安逸之才不管段月幽是怎樣的咬牙切齒,歪歪斜斜的任小二扶著他進了上房,一下子癱在床上,哼哼唧唧著不肯起來。
無奈的嘆了口氣,段玲瓏取了帕子,在臉盆里浸濕,坐到床邊去給他抹了把臉。
真是紅啊……一口長干就能紅成這樣,看樣子,二哥哥說他是一杯倒,還真沒說錯。才轉了身,手腕上忽而一熱。眼前天旋地轉的,等再回過神了時,身上已經壓著一個沉甸甸的重量。段玲瓏本能的想要叫,卻被一只同樣滾燙的手掩住了嘴。
「你以為讓人守在門外,我就什麼也干不了了?」
憤憤的口氣,噴在她臉上的,是帶著點蜜香的酒氣,一雙眼楮,染了火一般,亮的嚇人。
唉……段玲瓏在心中嘆了口氣,大概,人在長期的壓迫下,也就會逆來順受了吧?總見他生氣,久了,那種不平的感覺,竟然都沒有了。
輕輕的撥開安逸之的手,「你想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