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翻卷的雪花遮擋了視線,雲都龐大的宮殿群被大雪掩埋,周遭白茫茫的世界仿似就要被吞噬一般徹骨的冰寒。
秦菁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雪地上,她身上描著金線的黑色鳳袍鋪灑了一地,忽然平地而起的北風卷起她衣衫的一角,帶起袖口上栩栩如生恍若飛天的一只金色鳳凰。
她靜靜的躺在那里,仰面朝天看著空中翻卷變幻的陰雲,目光空洞,完全沒有落點,白皙的頸項間是一條讓人觸目驚心的紅色血線,濃稠腥甜的液體源源不斷的從那個傷口里面涌出來,仿似永遠不會干涸一般,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把她身下大片潔白的雪地浸濕,然後再緩緩的,一絲一縷的向外擴散,直至最後整個視線里都是一片灼目的艷紅,把整個天地完全的撕裂。
「母後無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宣兒被人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這麼做,我不後悔,但是從今爾後,宣兒就只能托付給你了!」
母後臨死前飲恨含笑的話語字字句句都還回蕩在心間,可是她都辜負了。
秦菁知道,她這苦苦支撐的一生已經在這片漫天的血色中徹底的結束了,以一種在別人看來何其壯烈而自己卻深以為恥的方式。
試問在這世上,但凡還有一線生機,誰會選擇無法回頭的死路?
眼見著母後慘死卻無能為力,眼見著年邁的外公客死在外卻伸不出援手,甚至于他們一步一步將整個蕭家逼入絕境連根拔起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而現在,到了最後,拼盡全力也只勉強換了弟弟的一條命,雖然親眼看見蘇晉陽死,可她自己又究竟得到了什麼?
說到底,她這一生,過的太不值得!
眼見著自己的至親骨肉一個接一個的在自己面前折損,這種恨,不單單是一死便能煙消雲散的!
乾和宮的寢殿之中,黃花梨木的睡榻上,秦菁猛地睜開眼彈坐起來,驚懼的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背心。
「公主,公主你終于醒了,」守在旁邊的蘇雨拿袖子抹了把淚,緊跟著喜極而泣的嗔道,「可擔心死奴婢了。」
秦菁的眼底還是大片紅與白交織的慘烈的畫面,她的思緒一時間無法回攏,根本听不見蘇雨的話,只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模自己的脖子,可是除了粘稠的汗水之外卻沒有觸到意料之中的鮮血。
啟天殿外她那麼清楚的記得喉管被割裂的一瞬間那種讓人警醒的痛楚,可是這一刻她听到卻只是自己激烈而緊湊的心跳聲。
她還活著?這怎麼可能?
眼前的蘇雨還梳著雙平髻,眉目清亮一派天真,不過是個稚女敕女孩的模樣。
秦菁迷茫的低頭看著自己蔥白細女敕的十指,有那麼一瞬她甚至真的懷疑方才眼前那鮮血淋灕的一幕就只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可是那十年間的印記點點滴滴她都記得那麼清楚,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場夢?
她的思緒一時有些混亂,但指甲掐在掌心里那麼警醒的痛楚讓她明白自己是真的還活著,而且時光倒轉,回到了不知名的年月里。
「今天是什麼年月?」強壓下心底的恐慌情緒,秦菁開口問道,卻覺得喉間干澀,一過氣兒就絲絲縷縷的疼。
「連著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熱,我看公主您是真的燒糊涂了。」蘇雨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恰好晴雲笑著從門外進來。
外屋的宮女墨荷極有眼力的迎上去接過晴雲手里的托盤,晴雲端起上面的茶碗服侍秦菁喝了一口,回道,「這是景和十八年啊,前兒個才剛過了上元節,公主您忘了?宮宴上老祖宗還說該給您選駙馬了呢。」
「景和十八年?」秦菁低聲呢喃,她的樣子看上去渾渾噩噩,心里卻從來沒有這般清醒過,忖度之後她雙目一亮猛的抓住晴雲的手臂急切道,「前天是上元節?那今天是正月十七?」
「呀——」晴雲的身子被她大力一晃,手上的茶水灑了兩人一身,著是性子再怎麼沉穩此時她也不免蹙眉,擔憂道,「可不?公主您這是怎麼了?」
秦菁一驚,眼楮瞪得老大,大聲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一屋子的宮女都被她驚的不輕,晴雲晃了下神才狐疑著回她,「午時剛過了一會兒吧!」
景和十八年的正月十七!
秦菁清楚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一天的下午,秦宣「意外」從岳陽宮後院的一株老樹上掉下來,摔壞了腦袋!
不,不可以!
秦菁腦中嗡的一下猛地站了起來,怒聲道,「宣兒呢?」
晴雲也被她嚇的愣了下,然後趕緊回道,「現在是午睡的時間,太子殿下——應該在他自個兒宮里吧。」
如果這真是景和十八年的正月十七,那麼這個時辰秦宣絕對不會在太子宮。
上一世她怨天尤人的被騙了那麼久,現在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就一定要阻止!
秦菁眼神一厲,快步往一側的屏風走去,急切的吩咐道,「晴雲把我的衣服拿來,蘇雨,讓宋月安去馬房里給我把金線兒牽出來。」
蘇雨覺得莫名其妙,愣在原地,雙眼盈盈險些就要哭出來,囁嚅道,「公主您這是怎麼了?」
秦菁心急如焚容不得她再分辨,厲聲斥道,「快去!」
「哦!」蘇雨一慌,趕緊拿袖子抹了把淚,也再顧不得許多轉身跌跌撞撞的奔出門去。
滿屋子的宮女手忙腳亂的服侍秦菁穿衣服,晴雲用溫水打濕了帕子瞅空給她把臉上脖子上的汗水擦了,秦菁前腳已經出了殿門。
馬房設在乾和宮的一處偏院里,離正門比較遠,秦菁快步行至宮門處宋月安還沒有到,她下意識的往大門兩側掃了一眼,眼前登時一花,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題外話------
咩,某嵐不負眾望終于讓咱家閨女在死去活來之後又站在大家面前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