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白馬前足立起,在長空下嘶鳴聲回響著傳到了天際以外的地方。我一骨碌從地上滾了起來,再笨的馬兒不會無緣無故的啼叫,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我依稀自呼嘯的風聲辨出了馬蹄滾滾而來的聲音,天,真的有人來了,他有救了。
我自袖中掏出了白色絹帕,在長空下興奮地飛舞著呼喊著,馬兒也激動地在我身上蹭了蹭大聲嘶鳴,鐵蹄的聲音像是轉了個方向朝這邊來了,愈來愈近。白色絹帕在昏暗的夜色中,映著雲層後薄弱的月光,像是閃著微光的螢火蟲,不見得有多亮,卻足夠引人注意。
一匹漂亮的黑色駿馬停在了我的眼前,馬上的人拉緊了韁繩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我。他一襲金線暗紋的華麗深衣,有著一雙深黑色的瞳孔,狹長而憂郁的眼眸,在夜色下散發著淡淡迷人的光暈,鼻梁高挺,一抹唇角孤傲地抿成一條直線。
「上來。」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伸出手將我拉上馬。我還未坐穩當,他便一揮馬鞭,雙手挾持著我的腰間,策馬在一片黑暗中揚長飛馳。
我不知道和他究竟一起走過了多少路,一路上他的腰身都挺得筆直,刻意與我的身子之間保持了一小段距離,也仍是只言片語也未提及,緊繃著嘴眼里除了前行似乎再無其他。直到眼前豁然開朗,驟然而來的燈光刺目難耐,我連忙閉上了眼。
「到了。」他的語氣仍然很淡,下了馬後,他竟還記得小心地擁我下馬,令我很意外。雖然他喜于沉默,然,我對他的印象卻倍增了許多。由于習慣了黑暗,片刻之後,我才稍微適應了那烽火燃燒的亮度,見他走到邊上取暖,我也一道跟了過去。
我誠懇地道︰「承蒙公子相救,奴家感激不盡。公子救人救到底,不知可否再借予奴家一些熱酒和被絮?他日歸家之後,必當重謝。」見他並不語,我納悶了,這人怎就如此不開竅?篝火燒得很旺,柴火在其間燒得劈里啪啦作響,卻襯得四周是一片溫暖寧靜。良久,他方才淡漠地道︰「我什麼都不缺。」換言之,就是說重謝不必,我哪樣都不缺,何需你的臭銅子。
如此執拗與變扭的人,我能奈他何?唉,輕嘆一聲,重新考慮了一下如今的處境,還是回去那邊要好,至少不能為了自己享一刻清福,讓他生生凍死在這荒原之上。好在他的笨馬竟然懂得跟來,我過去禮貌地對他拜別道︰「竟然公子執意不肯相救,那麼奴家也不願多留,奴家的朋友也在這荒原之上,病得將死,奴家必須回去照顧他。」
走到門口,將腰身的水寒劍掛在馬鞍上,正欲上馬,忽聞身後一陣淡若清風的聲音吹過︰「你的朋友、在哪?」
我的眉頭一皺,喜憂參半。喜的是,他一個貴族公子若同意救人,那麼事情會簡單許多。憂的是,我根本不知現在身在何方,更談何說他此刻的方位何在。他似是注意到了我的顧慮,便開口依然淡淡的道︰「那麼把這方圓十里都搜一遍就可以了。」
「咯 」我的心跳差點停頓,這世上竟有人可以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一句那就把將方圓十里搜一遍,天暗無光加之風雪甚大,這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況且于他而言,救的根本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這,值得嗎?我手握朝堂之權時,也不敢如此亂來。他,究竟是何等人也?
既然有他一諾相承。我也只好放下心來。等待結果。坐于火炕邊上。百無聊賴地耍弄一根枯枝。又擔心若是找不到他地下落抑或是他早已葬身于風雪之中該如何。心中惶惶不安。他坐在我地一側。沉默不語。那雙深黑色地瞳孔沉寂地望向雪夜外黑色深處。狹長幽深地眼楮微微眯起泛著淡而迷人地光暈。更顯得高貴而憂郁。
「你是魏國公主。」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我地心一跳。握在手中地枯枝霍然折斷。「 吱」一聲。在寂靜地黑夜中猶如發出巨大地脆響。他是誰?又是如何知道我地身份?我緊張地抬眸望向他。他也微微側目。深黑色地瞳孔里逐漸暈染上一層淡淡地薄霧︰「我就這麼令你害怕。」
「你是如何知曉地?」我略微低頭。才錯然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地暗紅色深衣。原來自己身上依舊穿著出宮時地霞披。而此地荒無人煙。會從此過地新娘必定是前往秦國聯姻地魏國長公主。
他地瞳孔微微縮緊。孤傲地面容決絕地繃緊。漠然地道︰「襲擊你地人重傷了我上百精英。」我仔細地听著他說地每句話、每個字。愈是听得明白。卻也愈糊涂。唯一清楚地是。那護送我地將士。原是百里挑一地精英。以一當十是綽綽有余。然而卻被突如其來地匪子給斃了。算了算那日來地黑衣人數不過五十人。看來一山更比一山高。
方想著。卻發現他已經走進內帳。見我未跟上。他便回來掀開帳簾。淡聲道︰「還不進來。」說實話。我倒是真地有些畏懼這個人。雖他面上是淡雅地高貴而憂郁。然而骨子里卻透著一股不怒自威地氣勢。與他一道頗具壓懾力。走進內帳。里面僅有一桌一椅。與一張床褥。找了那張鋪著白色被褥干淨木床坐下。見他深邃地瞳孔一暗。心想完了。又有哪惹到他了。唉。
「你還真是不客氣。」他大步來到我地身前。冰冷地聲音此刻又在我地頭頂響起。令人不禁膽寒。我抬眸。狠狠地與他對視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冷氣。若比以眼殺人地功力。我遠不及他。
「既然如此,今晚就在此一道睡罷。」他說話時,語氣極淡的,無非是習慣性輕而易舉地一筆帶過。天,既然知曉我是魏國公主,他倒是還說得出口,我在一旁緊咬下唇,憤恨地給他使眼色。他一揮手,便有一位將軍模樣的人進來,沒收走了我身上佩戴的水寒劍。怎麼,還怕我行刺不成?不過立馬我便警惕起來,這里表面上看似平靜防衛甚松,然他的一個動作都會有人注意到,看來定是還有許多雙眼楮在暗中窺視,我不禁暗自叫苦,我誤入了一個什麼樣的鬼地方啊。
「歇息吧。」一轉眼他已經徑自解開衣襟,躺進了被褥里,閉目沉睡了許久見我仍無心上床,便口氣極差道︰「就當是大婚之日提前,你與寡人提早洞房便是。」這番話堪堪將坐在床邊昏昏欲睡頭一墜一墜的我,打擊得困意全無,當即懵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他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