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夜未央 正文 39、寢殿私會

作者 ︰ 易楚

詣宮前殿東廂,十數張漆幾、漆秤整齊排列,所有書,尚書、謁穿行其間,認真審閱謄好的簡冊,確認無誤後便按序歸納,放出漆中,以備侍御來取

劉病已據著一張漆幾,認真地抄寫簡冊,又一卷抄完,他疲憊地放下筆,揉了揉眼楮,不由向房門處瞥了一眼,隨後便伸手又拿起一份需要寫的簡冊,嘆息著展卷。

他已經不知道抄了多少份了,從更改的內容看,他大略猜得出,應該是皇後所食的縣邑在上計時弄錯了幾個最基本的數據,以致于所有算簿都出了錯。

想到這兒,劉病已暗暗叫苦他本以為這只是托辭,只想著借機見一見兮君,如今這架勢……恐怕這一夜都要耗在這兒了!

可憐他一共不過兩天的休息時間啊!

就是他自怨自艾的時候,一名內謁過來,取了他方才謄抄的簡冊,又將幾上所擺的銅豆燈挑亮一些,看了看他的臉色,頗有些憐惜地道︰「剩下的不多了,若是實在累了,可以出去歇歇,西廂有食官準備的吃食。」

劉病已一怔,抬頭望向那人,卻見對方已轉身離開。他愣了愣,終是將提起的筆又放下,悄然出門。

出了門,劉病已才現,離開歇息的人並不少,遠遠地就能听到西廂中傳來輕輕的交談聲。他一時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又想多,一時間竟有些有心亂如麻的感覺。心思雖然頗為凌亂,他還是挪動已經有些麻木的雙腿往西廂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見中宮私府令從正北主座的圍屏

後走進前殿,一看到他,對方便停下腳步,向他微微一笑,做了一個向後比劃的手勢,讓他過去。

雖然一直尋思著想見兮君,但是,這會兒看到這個示意,劉病已的第一反應卻是愣住了。

盡管劉病已只愣了一剎那地工夫。但是。久經世故地郭穰仍然沒有看漏他地反應。心思不由飛轉。隨即就見他往自己所在走來。便暫且收拾了所有思緒。向他低頭致意。隨後轉身引領他往後殿走去。

無論如何。劉病已都沒有想到會在後殿正寢見到張安世。

一看那個身著朱冑地昂揚男子。少年便瞪大了眼楮。盯著他看了片刻。疑惑地目光便落在珠簾帷幄之後地皇後身上。

「光祿勛是來尋你地。」兮君地聲音帶著一絲輕松地雀躍。讓劉病已心中地戒意稍稍放松。

張安世向皇後所在地方向微微低頭。隨即轉身向劉病已躬身揖禮。

殿中尚有旁人。劉病已連忙向旁邊跳開。不敢受堂堂九卿高官地禮。

張安世對他驚疑不定的臉色只作未見,恭敬問好後,便再向皇後行禮,更加恭敬地道︰「如此就勞中宮費心了。」

劉病已看不清兮君,只看到重重帷幕後的那個模糊身影輕輕點頭,隨後就听兮君稚女敕的聲音︰「請將軍代我向大父致安。」

「諾。」張安世爽快地答應,隨即行禮告退。

「卷帷。」

劉病已還在思忖,就听兮君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雖然稚氣卻也頗顯威嚴。

錦繡帷幕一道道卷起,不一會兒,劉病已就見一個粉色的身影向自己奔來,正是一身紅衣的兮君。

小女孩笑得很開心,眯起的雙眼與勾起的唇角都透著三分狡黠,讓少年皇孫不由一陣心虛。

「病已哥哥?」小女孩停步,困惑地望著少年,少年這才現自己竟不由退開了好幾步,望著女孩眼中隱約的受傷之色,少年連忙上前,想像往常一樣抱一抱女孩,卻又想起了什麼,不敢伸手,一時間便手足無措地望著女孩,讓小女孩不由更為不解。

「小哥哥?」

劉病已伸手撓頭,滿臉通紅,好容易才出聲,卻是道︰「有別人在呢!中宮要謹慎!」

小女孩瞪大了眼楮望著少年,似乎十分驚訝,好一陣兒都沒有出聲,旁邊侍奉地侍御諸人卻忍俊不禁,當然還沒有人敢笑出聲。

倚華好容易按捺下笑意,見諸人都已無事,便道︰「婢子告退!」隨即便行了禮,其他它宮人、宦也跟著行禮退下。

郭穰退到殿門處,不經意地一抬眼,看到兩個孩子站在殿中,瞪大了眼楮,四目相對,實在是忍不住笑意了,連忙輕咳兩聲,卻不料女孩與少年聞聲都望向自己,他不由一驚,心念急轉之下,月兌口來了一句︰「沒有別人了,中宮盡可隨意!」

其他人听到這話都是一驚,有幾人干脆直接一頭撞上了殿中的立柱。

倚華也被郭穰的話驚得一陣頭暈,待回過神想狠狠瞪他一眼,卻現郭早已沒了蹤影,其他人也都面面相

笑又不敢笑,著實是辛苦,最後,大家只能當作什到,退到殿外,守住門戶。殿門一關,退到階下,不少人都捂著嘴,悶笑不止。連倚華按著眉心揉了一會兒,也忍不住聳肩失笑。

兮君只有八歲,雖然這些年在宮闈之中,對人倫之事早有耳聞,但是,畢竟年幼,哪有可能將眼下的情景聯想到男女私情上,對自己諸侍御的反應,她除了困惑還是困惑。劉病已這兩年都在市井之中廝混,見識自然比閉塞宮中的兮君要多,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杜佗比他年長,又是貴公子的杜佗恰是開始知曉男女人倫的年紀否則,他也說不出讓兮君謹慎這樣的話,明白這些事的他哪里還會不懂那些宮人、宦在笑什麼?

一開始,劉病已真地是滿心尷尬,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但是,看看面前一身稚氣的女孩,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要是兮君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恐怕就不敢這樣說了!

尤其是那個私府令!

入宮四年,兮君遇過太多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了,因此,想了一會兒,她便習慣性地將自己的不解拋到一邊,拉著劉病已到一邊的榻上坐下,笑嘻嘻地道︰「小哥哥,你猜猜光祿勛是為什麼而來?」

劉病已坐了那麼久,這會兒一點也不想好好坐著,干脆伸直了腿就踞坐在兮君旁邊。听到她地問題,他很坦白地搖頭︰「為什麼而來?」

兮君眨眨眼,示意他配合著猜一猜。

劉病已想了想,卻怎麼也猜不到,只能搖頭︰「我真的不會猜。」

兮君很得意地在他耳邊道︰「光祿勛說,要我把你藏三天!」

劉病已一愣︰「藏?三天?」

為什麼?

兮君看出他地疑問,不過,還是很老實地道︰「我也不知道。」想了想,小皇後又補充了一句︰「光祿勛說是大父的意思。」

「左將軍?」劉病已以為她是指上官桀。

兮君一愣,連忙搖頭︰「不是,是大將軍,大司馬大將軍!」

劉病已不由皺眉,就听兮君又道︰「不過,不是在這兒,是在椒房殿!」說著,她不由苦了臉︰「我開始還以為能與病已哥哥多說說話呢!」

劉病已卻是心下一驚,他如今多少都明白一點霍光地手段,這種安排其實就是變相保護他……也就意味著……必然有事要生!

至于為什麼強調是椒房殿,他多少也能猜到原因。

建章宮畢竟是後建的宮室,又在上林苑中,為了方便天子游幸,宮殿分散各處,宮禁守衛並不如未央宮有完備地制度,主要是期門與羽林負責。期門、羽林雖然名義屬于光祿勛,但是,從建成之日起,這兩部便是直接對天子負責的,大將軍的虎符無法直接指揮他們,霍光想來是無法安心的。

「兮君……」劉病已不能不聯想到上次自己在大將軍府听到的消息,他喚了兮君,卻又躊躇著,不知能不能向她詢問。

兮君側著頭,不解地望著欲言又止的少年︰「怎麼了?病已哥哥想問什麼?」

劉病已擰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終是搖頭︰「沒什麼。」

他怎麼能問她,天子是不是想對付他?

無論如何,那人是她的君,是她的夫!

兮君素來敏銳,見他有意隱瞞,心中頓時有些慌亂失措,又有些委屈︰「你騙我!」

劉病已不由一愣,怔怔地看著女孩放開一直拉著自己手腕的雙手,背過身去,他也看到女孩的眼角有淚光閃動,心中不由一酸,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兩人就這樣坐了許久,雖然听不到啜泣聲,也看不到淚水,但是,劉病已知道兮君在落淚,因此,最後,還是他先開口服軟︰「兮君……我不是騙你……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如不說……」

「真的嗎?」小女孩悶聲詢問。

「真的!」劉病已加重了肯定的語氣。

兮君抬手,乘雲竹的衣袖掃過她的臉,隨後才緩緩轉過身。

劉病已看到女孩臉上隱約的淚痕,正在怔忡之際,就听到兮君用軟軟的聲音輕輕言語︰「病已哥哥是擔心嗎?不用擔心的!大父不會害你的!」

劉病已不由呆住了,半晌才回過神,看著女孩期翼又肯定的目光,他不由莞爾,重重點頭︰「是的!大將軍不會害我的!」

她是明白,他卻是相信!

或說……他只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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