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夜未央 正文 66、大將軍姓霍!

作者 ︰ 易楚

——中廄究竟為何欲省馬?

中廄令那些大義凜然的解釋。霍光一個字都不相信!

皇後屬吏雖然秩位不高,但是,與公卿大臣相比,卻自在很多,除了俸祿之外,皇後有食邑私府的收入,對屬吏自然不會吝嗇,說他們一心為皇後考慮,自然是有的,但是,無論如何,也可能為了中廄那麼一點損失,就這樣折騰。

——更何況中廄也談不上有什麼損失。

——上馬連續被調配,中廄上下都會被論功的,對所有官吏來說,積功升遷是最基本的一條路。

——皇後的私府損失再多,與他們有關系嗎?

——皇後還沒有說話呢!

霍光的話一出口,杜延年就低頭不吭聲了,雖然仍然有些不明白,但是,很明顯。中宮這邊沒有那麼簡單。

中廄令似乎也十分意外,沉默了一會兒,又看向身旁詹事。

霍光也將目光投向了詹事。

「陛下昨日召臣,問及中廄馬事。」詹事斟酌著給了解釋。

杜延年訝然抬頭。

霍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按了按面前漆幾上的一卷書簡︰「既已上書,且待之。」

詹事本來也沒有指望立刻得到回答,只是借機把事情說出來,免得日後自己擔責任。

等詹事與中廄令離開了,霍光便揚手拍了一下手邊的憑幾。

內室之中,除了霍光,便只有杜延年在,杜延年倒是想當自己不存在,但是,霍光明顯是盯著自己,等他回話呢。

杜延年卻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

「大將軍……縣官……」杜延年皺著眉,半晌都沒有說出有意義的話。

——少年天子這一出……究竟是什麼意思……他都沒有搞明白呢!

杜延年沒有立刻往下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大將軍,臣實在不知陛下所思……」

霍光挑了挑眉,冷笑︰「君不知?」

杜延年點頭——他是真的不知道。

見他如此,霍光冷哼一聲︰「上官桀當時為何略過中廄與長安諸廄?」

——省乘輿馬與苑馬?

——說實話,天子所用的馬還真不是最多的!

杜延年一驚,頓時就有些失語了。

霍光也是真的惱了,不過,惱極之後,他也就不在意了。

——劉弗陵要是真的什麼都不做……才真的是奇事!

笑了笑,霍光便直接對杜延年吩咐︰「辛苦幼公。巡查三輔諸廄。」

杜延年連忙應下。

兩人相識多年,杜延年也不需要霍光再多說什麼——其實就巡查一下諸廄的馬匹情況是否正常。

——當年,先帝能用上林苑練出一支強軍,的就是馬,誰知道今上是不是動了同樣的心思。

應了之後,杜延年倒是沒有急著告辭,而是略有些奇怪地詢問霍光︰「大將軍不知縣官召詹事?」

——按道理,霍光應該對劉弗陵的情況了如指掌才對。

霍光微微眯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昨日,陛下在椒房殿。」

杜延年陡然瞪眼︰「椒房殿中事,大將軍不明?」

——霍光居然沒有完全掌握椒房殿?

杜延年深感匪夷所思了。

霍光挑眉︰「不可?」

杜延年剛要說什麼,就又陡然噤聲。

——霍光還真不是需要緊盯著椒房殿。

——椒房殿有的是主動前來說明。

——今天就是例子!

「……中宮……」杜延年有些遲疑地開口,「中宮與大將軍固是骨肉至親,然……」

沒有等他說完,霍光便直接擺手︰「皇後乃上官氏。——子孺已言于我。」

听到霍光這樣不耐煩的說辭,杜延年也就沒有再說什麼,笑了笑,便將話題轉回了馬政以及霍光剛交代的巡查之事上。

兩人商議妥當之後,杜延年便沒有再多待,與霍光告辭之後。便離開了。

離開尚書台,杜延年本來打算直接出宮,卻在路過光祿勛寺時,又想起霍光的話,因此,他略一思忖,還是往光祿勛寺走了過去。

張安世如今兼領右將軍,倒是未必時時都一定在光祿勛寺。杜延年的運氣不錯,沒有白走幾步路——張安世這會兒正在光祿勛寺。

光祿勛的職責重要且事務甚繁,張安世自然十分忙碌,他與杜延年是知交,也就沒有跟他客套,連手中的筆也沒有放下,左手虛指一下東首第一席,隨即擺讓堂上諸人都退下,待杜延年坐下,便道︰「幼公有要事?」

杜延年也沒有與他廢話,直接就問︰「大將軍對皇後……仁慈過矣!」

張安世一怔,隨即抬頭,也終于將筆放下,語氣不解地問杜延年︰「我以為,君是為馬事入內。」

——怎麼扯上了中宮?

杜延年翻了一個白眼︰「皇後屬吏上書,請仿乘輿例省中廄馬。」

張安世久在宮中,立刻就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便對杜延年道︰「大將軍對皇後有何可恃,我並不清楚。」

杜延年一直看著張安世,對他的話辭並無懷疑,稍稍沉吟了一會兒。便挑眉問了兩字︰「除此?」

——他不相信張安世不知道別的!

張安世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直接拿起筆︰「休沐再論。」

——畢竟是在宮中!

杜延年笑了笑,沒有拒絕,只是道︰「大將軍命我巡查三輔諸廄。」

漢制是官吏五日一休沐,而巡查三輔諸廄,總歸不會是幾日就能完成的事情。

張安世一怔,隨即放下筆,神色更顯鄭重,卻是道︰「如此慎重?」

杜延年點頭。

看了看好友,張安世略一思忖,便擱下筆,站起來︰「我也須往幕府去一趟,幼公可願與我同車?」

「固所願也。」杜延年跟著起身,隨他一同離開。

出了司馬門,杜延年吩咐自己的車馬從人自往太僕寺去,隨後才登上張安世的朱輪轓車。

右將軍出行,導從車騎也不少,不過,畢竟有些距離,御者又是張安世的心月復,張安世才稍稍安心。敢與杜延年說一些話。

其實也沒有多少內容,因此,車從未出北闕,杜延年已經怔住了。張安世也沒有出聲去打擾,直接將近太僕寺了,他才咳一聲,總算是讓杜延年回過神來。

「子孺……」杜延年的聲音有些顫抖,臉色也蒼白了一些,相比之下,額頭的汗漬就不算什麼了——畢竟已是盛夏之時,出些汗本也正常。

張安世微微皺眉。隨即用力地握住杜延年的手。疼痛的感覺讓杜延年鎮定下來。

「大!將!軍!」杜延年咬牙切齒,瞪著張安世,惡狠狠地道,「君亦瘋癲乎?」

——這種事情,霍光能對張安世說,也就是意味著他不可能獨善其事了。

——霍光瘋了,張安世也跟著瘋?!

杜延年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他就知道,遇上這樣的事情,霍光不可能有正常反應!

杜延年壓低了聲音勸張安世︰「大將軍姓霍,願意如何,無人可勸止,君卻何必……」

話未說完,杜延年便住了口,神色更加無奈——張安世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明顯是早已有了定見。

「罷了!」杜延年拂袖,臉色也沉了下來,「我當知,君亦屬意衛太子也。」

听到這話,張安世忍俊不禁,終于笑出聲來,道︰「我屬意與否,與大事何干?」

杜延年懶得理會他了,眼楮只盯著前方的太僕寺門塾,冷冷地回了一句︰「總之,君當自省何事可為!」

張安世按住手邊的銅較,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君以為……不可為?」張安世的聲音很輕,但是,杜延年與他並肩而立,如何會听不到?

剛要回答,杜延年卻愣住了。

——不可為?

——如今的大漢……有什麼是霍光不可為的?

杜延年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張安世卻笑了。

「幼公……君須謹記!大將軍姓霍!」張安世誠懇地告誡好友。

杜延年皺眉——他完全不明白張安世是什麼意思了……

張安世笑了笑,也沒有讓好友自己去尋答案,直接給了答案︰「都說衛霍一家,景桓侯所何曾盡似衛氏?」

——那尚是衛氏血脈,霍光可是與衛氏毫無血緣!

張安世微微眯眼眼,聲音也更低了︰「霍子孟是大司馬大將軍,君卻當時時記著景桓侯!」

——霍光的行事手腕的確更似衛青,但是。心性呢?

哪怕霍光表現得再溫和,張安世也不會真的認為霍光行事會有多少顧忌!

——那位大將軍的確想當大漢的忠臣,但是,他想葬的是茂陵!

——大漢……

——誰的大漢?

霍光說得大義凜然,但是,張安世仍然十分清楚他的私心!

——對今上……霍光有不甘……有怨恨……

——那一切的一切……總歸是要找到發泄的方式的!

——現在,不過是因為霍光尚未拿定主意,等到他做了決定……

張安世對杜延年說︰「君與我……別無選擇!」

——霍家人會代直接代你決定的!

(謝謝書友100513172314599的評價票與平安符。新的一年,祝福各位朋友心想事成、天天快樂!)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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