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變 第一卷 抓不住的風 第1節、引子

作者 ︰ 新城

江南省省立大學,計算機學院東七舍405房間。

南方的春天是一個很適合睡覺的季節,2004年的春天春雨綿綿,特別適合在課堂上打瞌睡,老話說得好,春天不是讀書天,課堂一夢到桃源。這是蘇立弘經常為自己辯護的經典辯詞,詭托春秋戰國時代某一位高人所創,實際上誰都知道這是他是自編自說,不過蘇立弘有一種本事,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並且能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泰山崩于前而眼不瞬。

蘇立弘的同桌兼同屋兼死黨兼損友王磊曾經說過,即使蘇立弘告訴你太陽肯定是從西邊出來的,你也只有相信,大不了把東方當作西方,西方當作東方好了。

蘇立弘躺在床上睡大覺,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反正是最後一個學期,該修的學分都已經修完了,也沒有什麼正經課時,只要胡亂交一篇論文,混個畢業是不成問題的。

研究生考試蘇立弘根本就沒有參加,對于還要在校園里待上三年甚至更長,蘇立弘想起來就不寒而栗。同學中的佼佼者已經拿到了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並不需要為工作犯愁了,至少是把犯愁的時間推遲了三年。而蘇立弘卻認為,既然早晚要犯愁,還不如早點犯愁,至少相對于繼續待在象牙塔里的優秀同學來說,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補救。

作為計算機軟件與理論專業的學生,很多人在大三的時候就去一些小公司打工,掙一點零花錢,熟悉一下職場。有些人從此就找到了未來幾年之內的飯票,有些人卻把這段經歷當作實習,當作進入一個效益更好的公司的跳板。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把蘇立弘從甜夢中驚醒,蘇立弘抓起手機就想往牆腳扔去,天大地大睡覺最大,他最容忍不了別人打攪他的睡眠,只是中午一時失誤,忘記了把手機調到靜音或者關機,就招來了這種無妄之災。

眼角瞥見了是家里的電話,蘇立弘立時收住了手,老媽的電話,問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飯,每到周末的時候,老媽的電話總會準時響起,盡管蘇立弘的回答大多數總是否定的,但老媽的電話卻從來不會遲到。只是今天這個電話比七天一輪回的上次要早了那麼一點。這個出乎意料的不準時讓蘇立弘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他靜靜地盯著手機屏幕上數字和中文交替閃爍著,比比老媽是不是比自己的耐心更好。

李莘的耐心的確比蘇立弘要強大了許多,第三次撥響了兒子的手機後,才听見那邊傳來的懶洋洋的聲音。

「老媽,晚上要請一個同學吃飯,飯後還要請他去酒吧坐坐,他在市信息中心有點關系,我未來的飯碗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了。您說,我是不是應該做出點表示?放心,老媽,這一切我都會搞定,不需要家里支援一分一厘。這幾年打工我也掙了一點錢。」蘇立弘不等老媽說話,先一步把鋪墊好的話堵了過去。至于打工掙錢的事,天知道是真是假了,至少他的同屋王磊就從來沒有見他出去打過工,但是又很奇怪,他從來沒有缺過錢花。王磊曾懷疑蘇立弘是不是找了一個富婆,每個月幾千上萬被人養起來了。蘇立弘把王磊的話自動當作了一種嫉妒的表示,能被富婆養起來,總是因為蘇立弘玉樹臨風,卓爾不群。要是胖成王磊那樣,恐怕得倒貼錢去養別人。

蘇立弘有錢,自然有他生錢的道理,倒還不至于去出賣色相,做午夜牛郎。雖然蘇立弘的外表的確有做牛郎的潛質和本錢。王磊說這種話也是由于一種酸性調味料刺激了胃粘膜所引起的並發癥。

李莘並不為兒子可憐兮兮的語氣所動,既然能堅持打第三個電話,那麼這個決心就會很堅決,至少不會被蘇立弘一個用濫了的理由蒙混過關。

「立弘,晚上還是回來一趟,六點之前一定要到家。」李莘柔和但很堅決地說,說完,不等蘇立弘再找理由,馬上把電話掛了。

蘇立弘感覺到老媽的語氣有點異乎尋常。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一件大事。老媽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了,自從三年前的那次。

三年前,蘇立弘被那個噩耗驚呆了,他第一次離家出走,第一次遭遇奇變,正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哪吒以藕為骨,以蓮為肉,他在那次奇變中也月兌胎換骨,為自己的靈魂也換了一具載體,一具他至今也沒有搞明白那還是不是人的的載體,雖然他外表還是與以前一樣,但是,他自己知道,一切都變了。所以,他總是想起和他類似遭遇的哪吒,哪吒是神話中的人物,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神通廣大,腳踏龍王龍子,手刃蝦兵蟹將,抽龍筋,攪龍宮,這樣比起來,他又差得太遠。

有時他也恍惚,不知他還是否為他,父母還是否為父母。

他的家,正確地說,他父母的家在江南省,江州市解放西路的一套建築面積一百余平方米的三居室里,這是江州市的舊城區,十年前,這套房子也算得上江州市比較好的房子了,這是他父親蘇達仁進城十年後用做生意的錢購買的一套房子,是他們一家變成了城里人的標志。

就蘇立弘來說,他很小就自認為是城里人了,他出生不到一年,父親就帶著全家走進了這個陌生的城市。從他有記憶的時候起,他看見的就是城里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在城里上幼兒園,上小學,中學,結識城里的朋友,他父親的生意也漸漸做大了,做順了,從農貿市場的一個小攤位做到了華龍大廈里的三個商店。十年前,他父親買下了這套房子,買下了這個城市的戶口,然後,他有了一個妹妹。

公共汽車停在了解放西路,蘇立弘似乎從夢中驚醒一下趕緊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竄到門口,擠開正要關閉的車門,跳了下去,司機在後面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踩了一腳油門,龐大的車身從蘇立弘身邊擦身而過,蘇立弘無辜地沖著公共汽車冒起的尾煙揮了揮手,想揮去飄蕩在鼻尖的廢氣味道。

雖然從小到大沒有說過一句話。一起上的小學,一起上的中學,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只是專業不一樣。她學的是金融專業,他學的是計算機軟件和理論專業。

他和她一同在這條路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個來回,他只知道她是在小學四年紀的時候轉學過來的,同班,但不同座。只是書念得越多,距離也越遠了,到了中學後,只是同一個學區,都算是試驗班吧,同班都不是的了。到了大學,更是遠了,連一個學院都不是的了。蘇立弘常常想,這算不算青梅竹馬呢?大學畢業後,也許不會在同一個城市了吧。興許更夸張點,不在一個國家了。他知道這個女孩的心氣一向是很高的,在高中的時候,他就知道劉雅潔的理想就是去美國留學。也許她真的能實現自己的理想,那就越來越遠了。

只是,兩人卻一直住在同一幢樓里。

蘇立弘見過劉雅潔的母親,一個很知性的中年美婦人,那股書卷氣,使得從小就皮猴皮猴的蘇立弘站在她面前就大氣不敢喘一聲。似乎劉雅潔繼承了她母親的那種知性和美麗,更在這兩種氣質中間加了不少冰塊,變成了一個復雜的混合體,一個從眼瞳深處散發著寒意的冰美人。

十米,總是這樣的一個距離,一樣的節奏,一樣的步距,蘇立弘驚訝地注意到,他和劉雅潔雖然從沒有說過話,可是節奏卻總是如此地相似,連初中跳一級,高中也跳一級,以十六歲的年齡考進同一所大學,都是如此地巧合。

兩人進同一幢樓,不管什麼時候,如果是劉雅潔先進樓,蘇立弘總要等她上了電梯之後等下一輪的電梯,反之,如果是蘇立弘先到,劉雅潔也是如此。極其默契的配合。

劉雅潔進了大樓,蘇立弘放慢了腳步,點著一根煙看遠處的夕陽,听著電梯在一樓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扔掉煙頭,用腳踩熄了,進了大樓。

劉雅潔還在那里。她對蘇立弘笑了笑。蘇立弘愕然地撇了撇嘴,算是回了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電梯人太多。」劉雅潔說。

「是啊,大夏天的,擠在一起太難受。」

天啦,兩人說的第一句話怎麼如此沒有營養,貌似現在還不到夏天。蘇立弘鄙視了一下自己,抬頭看電梯的樓層指示燈。

「工作找得怎麼樣了?」劉雅潔說。

「還沒有找到。」

蘇立弘早就知道劉雅潔不用去找工作了,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金融學院的碩士研究生,獲得了公派赴美留學的兩個名額之中的一個。

然後是沉默,一個盯著電梯的門縫,似乎想在電梯開門的瞬間沖進去搶佔一個位置,可惜電梯里是沒有座位的,先進去後進去沒有區別,另一個還是盯著樓層指示燈,盤算著它還要多長時間才能下來。

等電梯的人不多,這個輪回到了的時候,也只有三四個人,還有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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