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立弘化身為鷹在高空漂浮著,烏雲密布的夜色給了他極好的掩護,他看著李東生在馬路上大搖大擺地走著,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後面有沒有盯梢的人。其實,蘇立弘從他一些細微的動作可以看出,他有點疑惑,他不相信才出來十幾分鐘就把蘇立弘給甩下了。本來他以為蘇立弘既然敢提出這個比試,應該有幾分本事的,雖然不能和自己相比,但也不至于這麼不濟事。
解放西路這一段路況的確復雜,因為是老城區,胡同小巷四通八達。李東生沿著大街往前走著,突然一拐彎,進了一家商店,李東生是多年的老刑警,對城市的路況比較熟悉,而蘇立弘也不是擺設,他從小在這里長大,論熟悉也不比李東生差,何況他居高臨下,這個商店的幾個出口都在他的監視中。
五分鐘過去了,還沒有看見李東生出來,蘇立弘有點焦急,他突然想起張蕊介紹他的一個本事,化裝!這老前輩是不是化裝出去了?
蘇立弘變成了一只烏鴉,飛得低了,鼻子一嗅,還真的給他可以媲美警犬的鼻子嗅出了一點端倪。
一個老農沿著一條狹窄的胡同蹣跚而行,時而彎腰咳嗽著,仿佛不堪生活的重負,手里的塑料袋里還裝著幾個廢棄的塑料瓶,眼神不時在胡同兩邊掃描著,看見一個廢棄的礦泉水瓶子,慢慢地走過去,撿起來,捏扁了放進塑料袋。
一個大媽超市走了出來,拎著一個小包和一個布袋,布袋上面還露出青青的菜葉,大媽急匆匆地走著,布袋很沉重的樣子,看來在超市里采購了不少食品,家里下晚班的閨女還等著她回去做飯做菜。
一個老頭穿著大背心,休閑大褲衩,搖著大蒲扇,一搖三擺地慢慢溜達,很悠閑自在地享受著夜晚的清涼。走幾步,還時不時在旁邊路燈下鏖戰不休的象棋盤邊停留下來,揮著大蒲扇指著棋局向對弈的兩老頭嚷嚷幾句。
蘇立弘悄悄飛了下來,在黑暗中變身為一條寵物狗,慢慢地走到大背心老頭身邊,用鼻子頂了頂他的腿。老頭正在唾沫四濺,指指點點,見身邊異動,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條無家可歸的臘腸犬。大背心老頭除了職業愛好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養犬,見到名犬就走不動道。這條臘腸犬雖然不是什麼名犬,但也憨態可鞠,更何況似乎是和主人走失了的,毛發還挺干淨。更難以抵擋的是那雙眼楮,居然流露出似人的情感,讓人不忍棄之一旁。
大背心老頭似乎早已經忘記自己的任務,低下頭拍拍臘腸犬的腦袋︰「跟你的主人走失了?」
蘇立弘連忙搖搖頭,差點開口說話了。寵物犬開口說話,恐怕要把面前這位有李東生大刑警裝扮成的休閑老頭嚇出心髒病,只是這搖搖頭的動作,已經讓李東生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通靈性的寵物犬呢!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李東生接著問,他覺得自己今天似乎有點傻,一條寵物狗怎麼能听懂他的話呢,先去的搖頭只不過是踫巧罷了,對,肯定是踫巧。
蘇立弘急忙點點頭。
李東生開始有點寒毛倒豎,一條寵物狗既點頭又搖頭的,太匪夷所思了,緊接著愛狗的天性壓制住了他心里的疑惑,他欣喜若狂地低聲說︰「是不是想跟我走啊?」
蘇立弘喜得就差大聲喊萬歲了,急忙又點點頭,眼里流露出焦急渴望的神色。今天這個賭注自己是贏定了,跟在他身旁,讓他主動地帶著自己,還有什麼比這種盯梢更穩妥的了?
「罷了,罷了。我帶你走吧,誰讓我們倆那麼投緣呢。」
李東生警覺地朝兩邊看了看,他現在幾乎敢斷定已經把那個小子甩掉了。化裝到他這種出神入化的境地,就是熟人當面,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何況在這種夜里,還是只有一面之緣的蘇立弘!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哪里想到眼前這個在飯後出來遛彎的悠閑自在老頭,就是自己要盯梢的對象。
不過李東生還是沒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小心撐得萬年船的道理,許多案犯,就是因為最後的得意忘形,被他們抓住了一點點小線索,然後慢慢地擴大,最後一舉擒獲。這樣的例子他見得多了。
雖然李東生看起來好像人畜無害地四處瞎逛,但是他的警覺性絲毫沒有放松,此時再三確認,他已基本上能夠斷定,蘇立弘這小子今天失敗了。
李東生站起身子正要走,旁邊一個看棋的老頭說話了︰「喂,喂,這是你的狗嗎?青天白日的就要偷狗嗎?」
李東生看了看無月的夜空,青天百日?這家伙是急不擇言了。他溫和地對那個老頭說︰「莫非這是你的狗?」
「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老頭得意地嚷嚷起來,「這是我花了十萬塊錢買來的臘腸犬,通靈得很,被我調養得能听懂人話了。你居然想把它拐騙走?」
蘇立弘見自己的計策有被這個橫插進來的老頭破壞的危險,呲牙咧嘴地沖著老頭旺旺地叫了起來,然後兩只前爪伏地,眼楮狠狠地盯著這個老頭,渾身的肌肉都緊縮了起來,隨時要沖過去咬老頭一口的架勢。
老頭沒想到這條臘腸犬有這麼強烈的反應,他在觀棋的時候,也看見了李東生與臘腸犬的交流,頓時起了歪心,這麼一條通靈的寶犬要拿到市場上去賣,該賣多少錢啊!所以,一橫心,站了出來,冒充狗的主人。他想,狗再通靈,又怎麼能判斷清人世間的那些復雜齷齪的事情呢?自己是住在這附近的,那個拿蒲扇的老頭臉生,明顯是過路的,並且他已知道這條臘腸犬與這個老頭也沒有什麼關系。與其這個便宜讓別人佔去,還不如自己來佔。
李東生何許人也,人老成精的老刑警,見了臘腸犬這副姿態,哪里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嘿嘿一笑,銳利的眼神瞪了那老頭一眼,那充滿寒意的眼神刺得老頭哆嗦了一下,年輕時也號稱當地一霸的蠻橫老頭,竟然受不了李東生的一個眼鏢。李東生不再理會那老頭,徑直朝前走去,走了幾步,轉身對著臘腸犬招招手,蘇立弘急忙追了上去。
李東生牽著臘腸犬慢慢地朝前走去,轉過無數個彎彎曲曲,終于從那條蜘蛛網般的胡同中走了出來,已經到了與解放西路相隔了五六公里的常勝西路上。李東生招了個出租,一人一犬上了出租。
出租車在芙蓉新街兜了一圈,然後朝著解放西路開去,在離解放西路五百米的地方下了車,李東生志得意滿地昂首挺胸朝前走去,身後跟著那條通靈的臘腸犬。
來到剛才分手的地方,發現陳玉波和趙立佔著一個大排擋的桌子悠閑地喝著啤酒,張蕊在一邊小心地伺候。李東生一坐了下來,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三兩口喝光了。
「蘇立弘那小子呢?」李東生問。
「你問我我問誰?他不是在盯著你嗎?」陳玉波沒好氣地說。
「蘇立弘他跟上你了嗎?你們在芙蓉新街踫頭了嗎?」張蕊急切地問,看這樣子,蘇立弘這家伙肯定是把人跟丟了。先前的牛皮吹得太大,現在漏氣了吧。這臭小子,從來沒做一件正經事,枉自己費心費力給他拉來這三個高手,自己竟然沒本事留下他們。算了,本小姐再也不管他的事了,再管他的事是小狗!張蕊在心里惡狠狠地發著誓。
「不管他了,你們知道我這一路有什麼收獲嗎?」李東生神秘地說。
「不會又看見一條好狗了吧?這條狗又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趙立問。
「一條通靈的臘腸犬,能听懂人話。」李東生轉身一看,臉色霎時變了,驚慌失措地嚷嚷了起來,全然沒有了名偵探的風度和從容,「我的臘腸犬呢?哪里去了?怎麼不見了?剛剛還在我身後的。」
「得,你就吹吧。」陳玉波不屑地搖搖頭,「能听懂人話的臘腸犬,能通靈的寵物狗!虧你想得出來。你這個狗痴的外號真不是白來的。」
「我真的沒有騙你們,這是一條無家可歸的臘腸犬,剛才跟我走了一路,還和我上了一輛出租車,這是出租車票,車上的司機可以作證。」李東生急赤白臉地說。
「算了,算了,就算你有這麼一條神奇的臘腸犬,我也沒有功夫去找那個司機證實。現在得而復失,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就行了,來來,喝酒喝酒。」
李東生感到有點蹊蹺,但很快又釋然了,一條臘腸犬,能有什麼問題呢。這家伙可能野慣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瘋去了,說不定被一條漂亮的母臘腸犬給吸引走了。見色忘義的家伙!
背後有人在誹謗蘇立弘,不知道他此刻有沒有打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