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橋直隸總督府的後院有個小花園子一座頗有江南正在花園中間。涼亭的檐口下燃著一盞氣死風馬燈將一桌酒席和把酒談笑的人們照了個清清楚楚。
酒過三巡欽差大臣榮祿剛一提到天津戰事存心賣弄的李燾就興致勃勃地接上話題毫不客氣地手嘴並用碗、酒杯、盤子、筷子、酒水……幾乎能用上的物件都被挪了位置在桌子上拼出一幅天津敵我態勢圖來。
「……我軍集中了相對優勢的兵力特別在騎兵、炮兵和重機槍的數量上完全壓倒日軍。而且在天津百姓及義和團的配合下我軍的偵察範圍覆蓋了幾乎整個敵佔區!秋山旅團的動靜、第五騎兵聯隊的機動迂回、第五炮兵聯隊的陣地轉移一直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中。這些就是北倉大戰能夠取得殲滅日軍騎兵聯隊並奪得聯隊旗殲滅日軍大部炮兵並繳獲六門重炮圍敵于兩河三角地帶的基礎。可以這麼說在鹽官浮橋戰斗取得殲滅敵大半個步兵聯隊後日軍敗局已定!」
榮祿听得兩眼放光、頻頻點頭稱是帶過兵鎮壓過回民起義的他完全沉迷在李燾所述的軍學世界中。
周密的部署完全不同的打法動民眾、義和團搞偵察搞襲擾的所謂民眾戰爭、疲憊戰術……這些對于榮祿來說都是全新的。通過了解北倉大戰。他也就能夠體會到鹽官浮橋、紫竹林、八里台地勝績由來了。他也能感悟到同樣的一支軍隊在不同戰術思想的指揮下揮出來的戰斗力是完全不同的!當然最主要的是這位總理武衛軍的重臣已徹底了解李燾在整個天津之戰中的地位——軍中靈魂!
榮祿端起李燾地酒杯遞到年輕軍官面前道︰「光翰啊今夜榮祿可是大開眼界一回!嗯軍學博大精深惜乎榮祿老矣。今後禁衛軍的編練還得老弟你來主持寶臣從旁協助必能大成!不知光翰對編練新軍之事可有成算?」
李燾作出感激莫名的情態接過酒杯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後「嘶」地抽口涼氣緩解了口中辣感抱拳向榮祿道︰「謝恩相賜酒!編練新軍的方案標下曾經擬出一個冊子呈遞聶大帥親閱方有武毅軍編練新營之事……嗯這麼說吧如果按照標下的法子操練軍隊。戰力當可在目前軍隊的一倍以上!」
「果真?!」榮祿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微微張開嘴看著李燾等著年輕人的進一步肯定。
「敢立軍令狀!」李燾從三國演義里撿來一個詞兒。
榮祿驚喜地看了看李燾又轉頭去看裕祿、鐵良、仁點點頭道︰「那敢情好敢情好啊!」
此時。他腦子里不是去考慮李的話能否實現的問題。而是快地動著搞錢練軍地念頭。大清朝廷日益勢微地方督撫頗有自行其事的趨向。《東南互保》無疑是給朝廷中尚且有幾分清醒的官員們提了一個醒兒沒財權、沒軍隊這個朝廷遲早要玩完!滿人的江山遲早要給那些漢官們奪了去!
裕祿見榮祿沉思著沒說話忙接口圓場道︰「李鎮台不知按照你的法子如何編練新軍.教訓何種戰法?嗯花費得要多少才合適?」
始終是當總督的人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連沉思的榮祿也轉眼看著李等待答案。
李燾暗暗叫好。正等你這麼問呢!此問一出。下面地話就好說了!
「要練強軍在兵員武器再精也得人用。精兵、精械、戰略戰術得當才能贏得勝利。因而李想用高餉養兵之法.當前.武毅軍正勇月餉為一分七咱們新軍就三分不扣伙食菜金。如此當兵能養家活口無後顧之憂才能專心軍事。再灌輸以保家衛國、效忠朝廷地思想精兵就初具雛形了。高軍餉的同時是強訓練、高淘汰訓練中不合格者一律裁汰最終是強者留、弱者走乃精中選精之法。配以精良的德制槍械、火炮再施以系統的諸兵種協同作戰教練每年舉行不少于兩次的實兵操演以成績定優劣優留劣汰優升劣降此為訓練以實戰為參照加之賞罰分明方能磨練出軍中良性競爭、積極尚武之風!此為練兵!」
榮祿、裕祿和鐵良听得出神倒是那黃帶子听不太明白就乖覺地擔任了斟酒的差使。
李燾拿起酒杯偷眼看看天色估模著已經是半夜三更了。
「練兵之外還得注重軍官養成天津武備學堂已經毀于戰火應當修繕恢復教學才是。軍中歷來有隨營學堂也當大力整頓方能揮起養成軍官之作用。特別是炮兵火炮在當今戰爭中的作用尤其明顯。炮火優者可壓制敵方火炮可摧毀敵軍陣地可消滅敵軍有生力量可打亂敵軍進攻、防守部署以火力調動敵人!戰場上誰被調動誰吃虧!這一次的北倉大戰其實就是日軍被我軍調動使然。因此大力加強炮兵軍官養成加大軍隊中火炮編制淘汰舊炮、購置新炮努力達成自行研制、制造火炮地能力。如此一來不出兩年強軍必成!」
「那那得花多少銀子?」裕祿越听越惶恐剛才是雙餉養兵現在大量添置火炮還要盡量地自行生產那花費……想都不敢想!
李燾微笑不語目光在榮祿和裕祿之間來回流轉。
榮祿卻是估模了一個大概按照李燾地法子來練兵那完全就是用銀子砸出來地!就拿現今武毅軍地編制來看。沒有兩百萬兩銀子休想成事每年不少于四十萬兩的軍餉和常例開銷還要支撐起兩次實兵演練夠嗆啊!
不成看來得打打李鴻章編練新軍的主意了。
「噢繼續光翰啊!你繼續說。」榮祿心中有了譜這才回過神來請李燾繼續「上課」。
「有了一支常備軍。就需要相應訓練、裝備的後備軍補充以利戰時保持常備軍軍力。因此……」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銀子的事兒他可不管你榮祿不練正好反正李家老太爺要練他弄銀子的手段和許諾的口氣比起你軍機大臣來可就爽快多了。想想也是《辛丑條約》賠款四億五千萬有這賠款地錢不如用來建設重工業編練幾支精銳部隊出來!
「啪」的一聲槍響遠遠地傳來。
李燾打住了話頭向遠處看去。卻因為督署的圍牆太高範圍太大又是黑沉沉的夜里所以啥也看不到。
「啪啪」又是幾下槍響。
「怎麼回事?」裕祿也不知是自己問自己還是問李燾他指著天津學堂方向道︰「好像
軍後路!」
「糟糕!不會……不會是……」李燾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道︰「不不可能吶!標下臨出營時才訓過話。各營頭也安然無事。」
槍聲雜亂地響起。離督署越來越近隱隱還有人喊著什麼話?仔細一听原來是「圍了督署!請欽差大人給咱們一個說法
一名巡捕官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甚至忘記了扎馬問安的禮數直接嚎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武毅軍後路亂營大街上滿是散兵!他們。他們正朝督署而來。」
榮祿斜眼看了看李燾。向那巡捕官沉聲喝道︰「你敢確定是武毅軍後路亂營?!胡殿甲何在?各營管帶何在?」
巡捕官定了定神。扎馬道︰「稟相爺听街上亂兵言語。胡大人和各營管帶已經被亂兵拘禁如今亂兵無人可制一路向督署一路向武毅軍中路大營一路向城南練軍大營而去。」
李燾听了知道計劃執行的非常順利卻裝出驚懼的神情道︰「不好如果他們聯絡中路和練軍作亂局面將不可收拾!」
榮祿怒極反笑道︰「李鎮台還得勞動您去安撫亂兵了!巡捕官立即召集巡捕、親軍關上督署大門有沖撞督署者格殺勿論!」
李燾忙站到榮祿身前道︰「此事因標下處置不力而起標下願出署勸告亂軍回營。只是恩相大人亂軍想必是因為聶憲藩受辱之事而起此番沖撞督署目標不在于恩相您而在仁貝勒。得安排貝勒爺離開天津!」
李燾端端正正地行了軍禮又轉頭看看那個嚇得面無人色的仁大步向督署門口走去。
裕祿張口要喝止李燾卻被榮祿搖著頭拉了一把遂不再出聲而是喚過一名親軍低聲道︰「悄悄跟著鎮台大人有事即刻回報。」
直隸總督府外到處是拿著武器地武毅軍士兵一挺馬克辛重機槍直別別地對準了督署大門。黑夜里不時有火把閃過將士兵們手中的刺刀映成橘紅色在夜色中閃閃亮。
「外面的亂軍听著武毅軍總參議官李大人要出府你等切勿開槍!」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府內傳出。
外面的武毅軍士兵們哪里會開槍吶!?
那朱漆大門「咿呀呀」地響著打開了一個縫隙李燾閃身出門幾步走到門口的石獅子邊又爬到石獅子的背上立穩居高臨下大聲喊道︰「兄弟們我是李燾!大伙兒听我說。國戰關頭大局為重有何怨言盡可回營再說擬個條陳呈與欽差大人親閱。切不可亂了自家陣腳啊!」
武毅軍士兵群中許彪扯開嗓子大聲喊道︰「李大人兄弟們敬您是好漢子情願跟著您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沒有二話!可是大人吶兄弟們也是人!也有臉面尊嚴!也有娘親老爹要供養!黃帶子欺負咱們當兵了都欺負到咱聶大帥頭上了兄弟們忍不下這口氣就算拼個魚死網破也要死個明白!」
李燾暗贊這許彪看似虎糾糾地一個漢子說話卻還算利索。
「兄弟們大家心平氣和地想一想咱們這樣做河東地洋鬼子會看咱們大清國笑話啊!」
好像是湊趣兒一般鹽官浮橋方向恰好響起了一陣劇烈的爆炸。爆炸的火光遠遠射來將大門上方「北洋通商大臣衙門」的牌匾映的一明一暗。
李燾提了聲量怒道︰「听听吧!洋鬼子這就來了!」
大門又隙開一道小縫巡捕官畏畏縮縮地探出半個腦袋來壓低聲音喊道︰「李大人榮相請您回去吶!」
李燾心知榮祿可能已經安排仁從唯一沒被封鎖的臨河小門出府了暗自笑著從石獅子背上往下一跳。
「哎喲!」
門內那巡捕官只見鎮台大人一跳下去就似乎扭了腳「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沒再動彈。他心叫不好忙又將們推開一點剛把前腳邁出門檻就見那亂軍群中沖過幾個漢子來嚇得又縮回腳去。
「沒用的奴才去搶回來!」榮祿就在那巡捕官的身後厲聲喝道。此時他對李地懷疑已經打消了大半畢竟那仁是安全出府了李燾也是盡力地在勸告那些亂兵。
巡捕官大著膽子出了門卻見幾個黑影迎面而來嚇得「媽呀」一聲又躲了回去。
許彪帶著兩名戰士迅沖到李燾身前只見參議官向自己眨巴了幾下眼楮乃忍住笑大聲道︰「兄弟們咱們接到參議官了!來人吶送大人去學堂大營與胡大人喝茶!」
「不可啊!兄弟們你們這是……」李燾被人拖著帶著聲嘶力竭地嘶喊漸漸遠去。
榮祿趕緊命令緊閉大門卻見親軍們、巡捕們個個體若篩糠面無人色不禁長嘆一聲道︰「局面真不可收拾了。」
卻說那仁帶著兩名八旗親軍從臨河側門溜了出來徑直就向北倉方向而去。榮祿交代給他地任務是︰求告聶士成來鎮壓亂軍之後就滾蛋回北京去!
三人匆匆地繞過金剛橋剛轉過一個巷子口就見街面上一排的武毅軍士兵舉著槍瞄準著自己。仁頓時就崩潰了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那兩名八旗親軍也好不到哪里去噗通一聲跪下齊聲求告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蓬蓬」兩聲那是槍托砸在人體上出地聲音。兩名親軍瞬間倒地不起。仁只見三名士兵漸漸走近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似乎立時就要捅進自己身體一般再看那兩名親軍沒了動靜驚恐之下一陣屁滾尿流褲襠下濕了一大灘.
:藩吶?」
「您聶二公子……」
「蓬」聶憲藩飛起一腳踢在仁的肚子上貝勒爺立即成了滾地葫蘆翻滾了兩次才停住卻是疼得悶了氣連出聲呼痛都辦不到。一個大煙鬼那身板兒本來就虛弱加上黑夜的驚恐情緒真要能出聲呼痛就可是怪事了。
「貝勒爺奴才聶憲藩給您請安了。」
仁睜大了眼楮聶憲藩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眼里比陰間的判官還恐怖嚇得終于憋出了一口氣「哇」地哭了起來。
「貝勒爺奴才叫什麼來著?」
「聶二……」
「啪」的一聲這次是聶憲藩手里的馬鞭威了。
仁再傻也明白過來眼前這人是魔鬼是沒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