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仰面躺在一片踩倒的蘆葦桿上翹起二郎腿無聊地晃悠著嘴里叼著的一根野草也一晃一晃的。如果此時的他不是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鼻息咻咻而是哼個小曲兒的話旁人一定會以為這位穿著三品武官服的大人真的是閑極無聊。
閑?
想起這個詞兒段瑞就要火!就要想起那個嘴上沒毛的李家少爺就會想起自己最近的倒霉樣兒那就更火了!
袁世凱之所以選擇他到天津進武毅新軍幫忙是因為他是合肥人與李鴻章、李燾、聶士成是同鄉更因為他是天津武備學堂第一期炮科的優等生也是大清國第一批派到德國柏林軍校學炮兵的官費生更是全國聞名的炮兵行家!似乎老淮系的段家、炮兵的行家、同鄉的情誼能夠讓段瑞在到達楊柳青的第一時間就立足于武毅新軍高層還能修補修補袁世凱與李鴻章之間的裂痕。
事實卻是那個年輕的總兵讓三十五歲的副將等了足足一個鐘點見面不過三分鐘就冷著臉將炮兵專家攆到這個鬼地方頂著能曬死人的太陽搞炮兵測繪。
唉有時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段瑞帶到天津的軍官大多不中用也被一股腦地攆來搞測繪?那不是讓段大人忙得腳不沾地。那些家伙卻抱著膀子看熱鬧嘛!?
呼哧呼哧……
喘過幾口大氣後段瑞覺得心緒稍微平靜了才偏頭斜眼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個武毅新軍地測繪兵又順著經緯儀的方向看了看河對岸的那根紅白標桿。他有些搞不明白這些原本是武毅軍的測繪兵們怎麼會如此的為那少爺賣命呢?他們從早上太陽出山干到黃昏日落看不清楚標桿為止似乎那通過經緯儀觀察的眼楮不會脹痛畫圖的手不會抽筋。扛著標桿到處跑的那家伙地腳不會酸痛?
想歸想疑問歸疑問敬業的測繪隊官兵還是觸動了炮兵指揮官兼測繪隊長。他慢慢地翻身爬起來吐掉嘴里的野草梗子沖遠處躲在樹蔭下聊天的幾名山東軍官吼道︰「你們幾個扛標桿去!娘的就忍心看人家跑一天啊?你去搞點水來***你就只能干這些個兒事了!」
山東軍官們見他又無名火了乖乖地各自散開做事兒。
段瑞走到畫圖記錄的測繪兵身邊。低下頭看了看大凌河東丙四區還有十二點需要測出數據。頂著這麼烈的陽光跑十二個點嗯夠嗆!
「兄弟怎麼樣?眼楮要脹了就換我來。」
「報告大人沒問題。」操縱經緯儀和方位角儀的兩名測繪兵幾乎是同聲回答接著。那看經緯儀的兵報出了一個數據。
三角測量法和最小二乘算法能夠快地測、繪出標準地炮兵用地圖。只是段瑞這個出身德國軍校的專家至今弄不明白那年輕的「炮神」要如此詳盡的千分圖做啥?按照試算法打*炮需要這些東西嗎?不需要!完全不需要!那麼秘密興許就在這里嘍?可是究竟是啥呢?
嘀咕是嘀咕不滿是不滿。段瑞對李燾在天津創造的炮兵奇跡是還分外佩服的。至少他衡量過如果是自己指揮炮兵打八里台、打紫竹林、打北倉絕對打不出李燾那樣的水準!唉天津武備學堂地肄業生。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炮兵專家是了解炮兵地。火炮的口徑、射程、射、彈藥威力等等特性最後還是需要精度來保證。這不是誰眼神兒好。誰他娘的心理冷靜就能瞄準、打準的!而是要用腦子、要計算!因此。炮兵指揮官才是炮兵部隊的靈魂!當兵的不過是操作火炮的人形機器而已。
「大人大人!」被指令去弄水的軍官空著手踉踉蹌蹌地跑喊邊喊︰「騎兵來了。武毅新軍地騎兵!」
段瑞留神一听果真有馬蹄聲!再轉頭一看遠處有一片藍色地影子快馳來。來了終于他娘地來了!段瑞心里抱怨著反而轉向剛才躺著的地方隨著蘆葦葉子「嘩嘩」地輕響躺下了眼楮也閉上了閉上眼楮的瞬間還吼了一句︰「就說老子睡著了!」
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大豆、高粱、河流、蘆葦、遠處的小村莊……回到東北的秦鐵錘縱馬飛馳、意興飛揚不知不覺地就將部下的官兵甩開了幾百米的距離。他奔到河邊一勒戰馬戰馬出一聲長嘶抬起前腿後腿移動生生地轉了方向向測繪點沖來。
「喂!兄弟段指揮在不在?」
測繪兵們停下手里的活計轉頭呆呆地看著秦鐵錘就是說不上話來。
「嗨嗨嗨!別都啞巴了吧?說說段大人在不在?」
繪圖的兵似乎要機靈一些他最先收攏下巴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道︰「在段大人睡著了。」說著他指了指段瑞睡覺的地方又補了一句︰「大人您那身行頭真好看。」
秦鐵錘笑著埋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武裝帶可不是嘛老子這身就是神氣!
「兄弟謝啦!過兩天輜重營上來你們也能換行頭啦!這是咱們武毅新軍的制服!」
一直偷眼看著秦鐵錘靜靜地听著別人談話的段瑞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沖秦鐵錘道︰「那兄弟此話當真?」
秦鐵錘看了看段瑞身上的補子試探道︰「段大人?段指揮?」
段瑞點點頭又問︰「兄弟你身上真是武毅新軍地行頭?***。比德國陸軍還來得神氣!」
秦鐵錘嘿嘿傻笑兩聲跳下戰馬側了身子露出有臂章的左臂晃了晃笑道︰「段大人您看這兒!」
臂章方形的臂章中間有個古代騎兵的圖案上面繡著武毅新軍四個小字下面的字略微大一些——騎兵營。段瑞看得眼熱。了一小會兒呆後才走道秦鐵錘面前道︰「兄弟我就是段瑞找我啥事兒?」
秦鐵錘立正行了個舉手禮正色沉聲道︰「李總統官讓卑職帶話給您請重點測量大凌河東岸錦縣(即今凌海)金城地區選出最適合的築壘地域。工程營一到您就要提供準確的方位圖紙。」
段瑞心里又開始嘀咕起來這李燾要干嘛
東築壘?眼看著老毛子就要突破盤山殺過來了!難道東用五千兵對抗老毛子十萬大軍?瘋了。瘋子!在一瞬間段瑞想到了馬上開溜回山東干自己地炮兵統領去!
可是他看到秦鐵錘似乎不知道災難來臨的傻乎乎的樣子看到那身神氣的軍服後又奇怪地猶豫起來。
真的要回山東?作為武衛右軍的援助代表完成測繪任務就可以回去。完全能說得過去。
真的要回山東?不行!眼看著就要打仗了。這時候溜回去還是當兵的嗎?再說揭開李燾神炮秘密的機會不就在眼前嗎?真走了這輩子良心不安還在其次心里總會要惦念著那炮術的!無論當不當兵做不做官這個秘密不解開一輩子恐怕都不安生了。況且拉攏武毅新軍地任務還沒開頭呢!
「嗯!知道了。對了兄弟。您貴姓?混得咋樣?」
「秦鐵錘。咱是粗人。最不受總統官待見的就是粗人了。」秦鐵錘一臉委屈地說了還癟了癟嘴。他說的是實話。看看李身邊那些參謀、學員們多神氣!可是人家都是有學問的自己馬賊出身只能帶一群大頭騎兵到處跑腿兒。不過能再撈上一次小擺口騎兵大戰也值!
段瑞的心眼兒挑動了一下和藹地笑了笑道︰「兄弟跟著總統官會有好前程的。我可听說了武毅新軍的團長、營長們以前都是幫帶、哨官、隊官地職分。」
「對您說得對俺秦鐵錘以前就是哨官到新軍後提拔地營長。」秦鐵錘會心地笑著此時完全沒了對那些參謀們的羨慕心思。
一群騎兵呼嘯而止席卷而來的黃沙彌漫開來將段瑞、秦鐵錘等人卷入煙塵之中。
「***!不知道離遠點兒啊?」秦鐵錘吼了一句又轉向段瑞道︰「協台大人標下還有任務這就走了您記得圖紙的事兒啊!」
煙塵未散騎兵又 哨跑遠漸漸地沒了蹤影。
遼西走廊興城(寧遠州)火車站旁的官道上。
李燾端坐馬背望著遠遠行來的步兵團1營突然伸手攤向身邊的吳佩道︰「地圖。」
吳佩孚立即尋出寧遠州一帶地地圖。
李燾瞟了一眼地圖「嗯」聲點頭示意收起地圖說道︰「立即繪制從寧遠城南分別經764地和大虹螺山抵達女兒河南岸渡口地簡略路線圖。梁黑虎帶些銀子去女兒河南岸渡口征募渡船和糧秣並記錄一營到達地時間。」
梁黑虎應了一聲「哈」地打馬就走。
葉長生不解地問道︰「總統官這是?」
李燾向葉長生偏偏頭抬手用馬鞭指著越來越近的部隊道︰「練練部隊地行軍能力走官道練不出本事來!部隊主官也得不到類似于實戰條件下急行軍的組織、指揮經驗。今後要打穿插包圍不磨練磨練隊伍是不行的。」
葉長生點點頭沒說話卻把李燾的話記在心里又咀嚼了一番。
「報告總統官簡略地圖繪制完畢。」吳佩孚喊著報告交上作業。
李燾看了看地圖關鍵坐標和地標參照物行軍路線的概略距離起點、終點俱全是合格的簡略行軍地圖。
「二哥你這勤務兵相當不錯腦子活學得快等這戰打完得送出去好好培養培養。」
「送哪?」
李燾等吳佩孚走遠了才小聲道︰「德國。」
「哼我也想去。半吊子的水平當這個參謀官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不落實。萬一哪天出個岔子就完了!」葉長生滿臉委屈地說著不時瞟向李燾看他的神色反應。
「都去!」李燾說著夾了一下馬肚子行到一營的前方大聲道︰「全體都有就地休息十分鐘營長和各連連長集合!」
一營長是八里台之戰帶隊沖鋒的哨官範振仙四個連長中有兩個是武備學堂六期畢業生另兩個是從前武毅軍中路、右路部隊提拔起來的分別是王素和、林宏順、徐福標和孫福貴。
李燾翻身下馬拿出兩份地圖遞給範振仙道︰「十分鐘後你部並分兩路按照行軍地圖指示開赴女兒河渡口。行軍要求明天日落之前到達目的地晚九時整全營展開夜間強渡女兒河的實兵作戰演練!行軍中保持紀律不得聘請向導、不得借宿民家、不得擅取民財如有突事件自行酌情解決!五分鐘後營長向我口頭匯報簡略行軍計劃立即準備!」
「是!」五個營、連長忙立正領命心里卻是個個沒底兒。
李燾可不管他們怎麼想自己牽著戰馬走到一邊找葉長生說夜間強渡作戰計劃去了。
範振仙在當哨官的時候也曾參加過武毅軍從蘆台到山海關的拉動。可是這次不同了地形不熟悉是最大難題考校的是主官利用指北針、簡略行軍地圖定位的能力和組織行軍能力而不能聘請向導顯然是一個杜絕偷懶的條件。還有最大的不同是行軍八十里後馬上參加實兵演練這就要求部隊行軍節奏安排合理伙食保障有力官兵體力要盡量保持在較高水平。這可是既考校主官又考驗部隊了。
五分鐘不到範振仙跑步來到李燾和葉長生面前站定致禮道︰「報告總統官、總參議官第一混成旅步兵一營行軍方案如下。以1連、火力連組成左路縱隊經764地抵達目的地;以2、3連為右路縱隊經大虹螺山南麓抵達目的地。各路派出一個排的兵力擔任前方搜索左右翼各布置一個班的警戒兵力采用縱隊梯次輪換前進的辦法以山路每鐘點七里的度為基準適當插入急行軍和強行軍能夠于明日午後五時許抵達目的地展開戰前準備!報告完畢!」
李燾點點頭還了一禮道︰「行軍途中注意安全保證人槍騾馬全部按時到達。執行!」
又是五分鐘後第一營分成兩路縱隊沿著官道邊丘陵地帶的脊線分道向西北行軍進入松嶺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