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的爆炸聲不斷地響起火光和硝煙讓整個俄軍死亡的陰影之中。
一炮彈就落在劉良柱左側不過十來米遠可是雙手被縛、渾身是傷的他沒有躲沒有一丁點要躲避自家炮彈的意思。要不是那挎著納甘左輪手槍的長辮子及時將他推倒的話那57炮彈多半會將~
「你他娘的瘋了!?想死不是?老子成全你!」
納甘左輪冰涼的槍口重重地頂在劉良柱的腦門上那叫黃浩的走狗呲著焦黃的門牙惡狠狠地威脅著卻又象想起什麼來一般神情軟了口氣也軟了「唉」了一聲道︰「兄弟我說您是何苦呢?螻蟻尚且貪生您就不想想家人不想想您還有幾十年享不完的福?」
劉良柱狠狠地瞪了黃浩一眼六天前的雙台子河邊就是這個家伙帶著老毛子趁夜抓住了他而告密者卻是一個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的斯文大煙鬼。
這兩個人鐵定是劉良柱最為痛恨的人了!
「兄弟看您年紀輕輕的……」黃浩剛說了半句就感受到劉良柱快要噴火的目光忙轉口道︰「是老毛子要垮了武毅新軍個頂個的都是好樣兒的兄弟你也是有骨頭是漢子!可您興許不知道家徒四壁是啥滋味兒興許不知道大煙癮犯了是啥滋味兒也不知道在旅順口看著老毛子地臉色做人是啥滋味兒。唉。怎麼說咱也是大清國的人……」
「呸!」劉良柱朝地上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黃浩訕笑著看了看劉良柱收起手中的左輪道︰「得!您不想听這個行!您也別以為武毅新軍能咋地!?十七萬老毛子兵就要打過來了那些武毅新軍還能擋得住?哼哼我說你啊別給臉不要臉!」
劉良柱干脆背轉身子不再看那張惡心到頂點的臉。
又一陣爆炸過後兩名無精打采的老毛子兵貓著腰走了過來沖黃浩「嘰里咕嚕」地吼了幾句。
黃浩點頭哈腰地應承著。末了朝躺在地上背對自己的不知名的武毅新軍看了一眼跟著其中一名老毛子兵走向薩哈諾夫少將的指揮所。
所謂指揮所不過是一片亂墳崗而已。薩哈諾夫支隊地司令部在這里已經駐扎三天了。
憔悴的、禿頂的少將沒有多看黃浩一眼板著臉下達了命令︰「你黃代表本司令官向清國軍隊提出和平建議我們可以用放了那個清國奸細來表示誠意。」
黃浩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听一陣忽忽的炮彈呼嘯聲傳來他本能地趴在地上。眼看著炮彈在河灘方向炸出一個大約兩百米方圓彈幕。不知又有多少老毛子兵在這次炮擊中丟了性命呢!黃浩有些高興更多的卻是害怕這種害怕的情緒讓他的思維有些歇斯底里的偏執起來——一條道走到黑吧!在中國人眼里自己已經成了老毛子的狗做狗應該忠誠一些不是嗎?
劉良柱躺在地上默默的品味著剛才那陣爆炸地沖擊。炮兵兄弟們。狠狠地打呀!再來一次密集射擊。再來!沖著我這里來上幾炮彈吧!鐵骨錚錚的武毅新軍不需要一個被老毛子俘虜過的劉良柱!總統官和騎兵也不再需要劉良柱去當參謀!劉良柱啊劉良柱你不配!
他痛苦地閉上眼楮腦子里不由得想起那日被俘時的情形。
離開營長的那晚他投宿在雙台子河邊的一個小村子里主人家只有母子兩人。當家的是個眉清目秀斯斯文文身板虛弱地讀書人老人家躺在床上一直不太動彈也不吭聲。可就是這樣地母子倆竟然向老毛子出賣了自己的同胞!出賣了為保衛他們而浴血沙場的武毅新軍!
後悔啊!
他不為主動爭取渡河偵察而後悔只是後悔自己瞎了眼楮。被不要祖宗、黑了良心的那家伙的讀書人外貌給蒙蔽了!大煙鬼。原本就靠不住。就沒人樣兒!
「大兄弟大兄弟!」黃浩殷勤地招呼著劉良柱從遠處走來。語氣中甚至透出真正的親切。因為在他向武毅新軍那個高大的用布將一把駭人的大刀纏在手臂上地軍官描述了「大兄弟」地外貌後不久武毅新軍就痛快地答應了停火。這不炮都沒打了!
劉良柱听到了黃浩那惡心地招呼聲他想拭去臉上悔恨的淚水卻因為雙臂被反剪著捆綁而不能如願。
「喲大兄弟您這是咋啦?」黃浩地黃門牙出現的劉良柱朦朧的眼里接著這位走狗拉了袖口小心地為俘虜擦了擦眼楮賠笑道︰「恭喜您啦大兄弟薩哈諾夫將軍決定放您回去當然嘍武毅新軍也會放咱們回海城。」
劉良柱一下子就從悔恨中清醒過來對啊沒打*炮了!難道總統官為了自己這一個不爭氣的參謀會放這三百多俄軍回海城?一瞬間被關懷、被重視甚至是寵愛的幸福感涌上劉良柱的心頭又被理智狠狠地摁了下去。不!絕對不能!
「走吧大兄弟我這就帶您回去。」黃浩拉了拉劉良柱。
劉良柱沒有動而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喲!」黃浩夸張地嘆了一聲似乎才現劉良柱身上的鞭傷、灼傷和被捆住的雙手一般忙不迭邊解繩索邊道︰「前些天實在對不住您各為其主嘛。今兒大兄弟回去了也別老記恨黃浩您看要是我不在這里賣命旅順口的一家老小咋活呢?您啊多擔待一些啊!?」
「你就是一條狗而已!不連狗都不如!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劉良柱地手自由了。心思也活泛開來。自己不能回去沒臉回去回去以後有何面目去見總統官去見家人?與其這樣活著真不如死了算了!
黃浩將繩索丟到一邊後警惕地後退兩步按住腰上的槍套涎著臉道︰「是是我是狗都不如。可是俄國大洋錢在口袋里嘩嘩響家里人不愁吃穿唉……大清國啊守不住祖宗留下的地兒。」
劉良柱活動著麻木了的手臂他不想跟眼前自稱連狗都不如的家伙多說話了于是「嗯!」了一聲示意老毛子的奴才帶路。
沒有了槍聲和炮聲。遠遠地一排藍色的身影威著一面青地金龍戰旗迎風獵獵。
被黃浩和三名俄軍押著的劉良柱艱難地走著。一路走一路流淚不得不頻頻抬手將擋住視線地淚水擦去。楊柳青誓師、雄壯的出關抗戰隊伍、被戰火蹂躪的東北、那些被迫離家逃難的人群……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劉良柱的腦海中轉動著。腳步踉蹌著他距離自家兄弟、自己的隊伍越來越近了可是他的心卻在激烈的跳動中選擇了死亡!
「別了母親!別了兄弟!別了總統官!劉良柱只有用死才能洗卻身上的恥辱。才能配得上武毅新軍軍官的稱呼!」
劉良柱突然轉身。用盡全身地力氣揮出一拳砸在黃浩的臉上在一聲慘叫中將那家伙撲倒在地迅地模到他腰上的槍套取出手槍在三名俄軍還來不及的反應的瞬間「啪啪啪」手槍打響了!
突然響起的槍聲和火線中間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武毅新軍和俄軍都呆住了!他們都木木地看著——劉良柱打死了黃浩和三名俄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著南方將手槍抵在自己地太陽穴上。大喊了一聲——娘啊。兒走了!
「啪!」
又是一聲清脆地槍響!
秦鐵錘最先反應過來。卻還是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劉良柱的身體向後栽倒。邊向劉良柱沖去邊大聲嘶喊︰「良柱兄弟不要!」
槍聲和喊聲在戰場上空久久回蕩著不是在武毅新軍和俄軍官兵的心中久久回蕩著。此時戰場上誰也沒有開槍的想法誰也沒有沖過去看看究竟的想法誰也不知道此時自己究竟應該做什麼?只能看著秦鐵錘沖到劉良柱的身邊雙膝一曲跪下去抱起那個沒有生氣軟綿綿的軍人慢慢地站起來慢慢地走動著。
身為軍人誰都能明白劉良柱用自己的生命表達著什麼意思!在場地無論是武毅新軍還是俄軍都在心中重重地為那個自殺地軍人寫下了注解——他就是標準地軍人!這樣的人是值得拿槍打仗地所有人尊敬的!
薩哈諾夫少將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名高大的清國軍人抱著那尸體回到自己的陣線突然驚醒過來用顫抖的聲音下達了命令︰「全體放下武器!」
可以說武毅新軍的勝利是戰術上的奇跡;也可以說武毅新軍的勝利是自己輕敵所致;甚至可以抵賴地說武毅新軍的勝利是因為遼南的地形限制了部隊的行動!可是這一刻薩哈諾夫少將明白過來從那明明可以從容逃生卻自殺在陣前的軍人身上明白過來自己根本就是面對著一支無法戰勝的鐵軍!
再沒有回到海城的僥幸了再沒有重整旗鼓再決勝負的妄想了……除了投降三百多俄軍殘部別無他路!
北京賢良寺。
巡捕官李逢春拿著電報腳步矯健地走到李鴻章辦公房外興奮地扎馬道︰「稟大人錦州、錦州全勝!」
李鴻章的臉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動了幾下立即又恢復了嚴肅的神色沉聲道︰「呈上來。」
等李逢春快步出門後李鴻章突然「哈哈」一笑揚著電報紙高聲道︰「幼樵、蓮府俄人不讓步都不成了哩!俘虜一員少將七員上校官合計六千余員名前所未有的大捷啊!五千對一萬這孩子、這孩子是如何做到的?!」
張佩綸、楊士驤懸著心一下子歸了位。他們跟沒看電報以前的李鴻章是一樣的心思都擔心著錦州大捷之後就是優勢的俄軍瘋狂的報復性進軍。現在嘛有這麼多俘虜捏在手里談判桌子上就輕松了許多。不是咱們去求老毛子而是老毛子要看咱們的臉色了!
楊士驤的反應很快立即笑著拱手作揖道︰「孫吳用兵不過如此了!恭喜恩相合肥李家真的出了軍神!」
張佩綸也覺臉上大大的有光捻須笑道︰「有李燾鎮守遼西何懼俄人?!」
「朝廷聞報會有何想法?洋人們會有何反應?」李鴻章收斂了笑容此時還不是大喘氣的時候。
張佩綸還是掛著微笑道︰「主戰王公大臣們圈禁的、奪職的、閉門思過的去得差不多了此時斷然不會再有人借錦州大捷喧嚷著打到底兒了。榮相那邊咱們也應當作個表示在和談的問題上還是能夠借他一些力量的。嗯李這孩子很老練把鐵良耍滴溜溜地轉圈兒這次想必也能理會到恩相拉攏榮相的意思。依佩綸看遼西整訓禁衛軍之事北洋應該先表示支持。」
「恩相、張翁李燾是不是……」楊士驤說了一半見兩人的目光緊盯著自己乃一橫心道︰「是不是刮天津的地皮也狠了點兒?機器、人才、軍械都搞去錦州用得著擺這麼大一個攤子嗎?直隸難道不能支撐遼西嗎?」
「蓮府啊你不懂軍事!」李鴻章笑著擺擺手道︰「武毅新軍要建六十營四、五萬人吶!這麼大一支軍隊哪能沒自己的機器所?李燾幕府中哪能少了人才?大戰看來是沒了可外交的事兒嗯這個佩綸啊你給廣州去個電報催唐紹儀奪情立赴東北襄助李燾。有他在洋務上的事兒李燾也可以省省心專心練軍才是關要!」
楊士驤還是覺得心里不安生站在一個與李燾沒有親緣關系的角度上去看李燾的行為頗有些擁兵自立的苗頭!他囁嚅著道︰「可……」
「哎!軍事上的事兒……蓮府啊您說要是俄人出動兵船在錦西——秦皇島一線登陸情勢會如何?東北大部淪陷僅憑遼西的產出能支應武毅新軍否?李燾這孩子有遠見的。」
楊士驤看了看李鴻章案邊茶幾上的地圖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