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人圍繞著遼西舉辦工業之事談得熱火朝天代毅軍來錦州的姚良才則是哈欠連天。
啥投資股份舉辦工廠的事兒老子不懂!啥洋人的技術和錢老子不關心!祭個屎尿遁看自家兄弟去也!
溜出指揮部大廳李燾的衛隊大都是前武毅軍右路親衛騎哨的老兄弟。還不用姚良才出聲招呼黃英就屁顛屁顛地跑來立正打報告一听姚統領大人要去看望舅子忙令兩名衛隊戰士牽馬墜蹬引姚良才去北上窪村軍醫局。
「滾!給老子滾!你他娘的家里死了人吶?成天在老子面前哭喪個臉滾!」
姚良才剛走到門口就听高連山在火偏頭一看身邊衛隊的兄弟都縮了腦袋不敢出聲接著一名藍軍裝就端了空碗開門出來果真是一臉的無奈和委屈。
「兄弟嗯這個連山脾性就這樣辛苦你了。」姚良才拍拍那勤務兵的肩膀擠個笑臉又道︰「以後就把耳朵塞住沒听見任他龜兒子嚎多久都成!」
那勤務兵見面前的是個二品的大官兒忙要立正行禮卻听屋內的高連山又吼開了︰「哪個王八蛋在外面編排老子!?」
姚良才轉身對兩個衛兵「噓」了一聲笑道︰「老子就要看看這小子肝火有多大?女乃女乃地怎麼看都不象少了胳膊的人。」
「大人。高司令心里難受才……」勤務兵老老實實地說著體諒地話。唉換作任何一個人少了條胳膊能不憋悶嗎?能夠脾氣冒冒火總能順順氣兒的。
一名衛兵拉了高連山的勤務兵小聲道︰「這是高司令的姐夫哥姚統領姚大人。」
勤務兵忙將碗換到左手立正行禮。
高連山的耳朵尖的很又在里面嚎叫開了︰「高有成。你他娘的還沒滾吶!?」
勤務兵高有成頓時眼淚花花的武毅新軍地兵大多都是有志報國的熱血青年原本他指望著跟著司令能打仗、能立功可沒想到剛當上勤務員就輪到司令掉胳膊……
姚良才又拍了拍勤務兵的肩膀笑道︰「你啊想著樂子笑嘻嘻的他鐵定不攆你、不罵你。想想去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老子進去收拾他你們都在外面听著!」
話音未落姚良才推開門走進去。
「你狗……哥啊。你咋來哩?」
「老子一來就听你罵人記得在武毅軍里的時候你高連山可沒這個臭毛病莫非你老四兄弟給慣出來的?!又或者是官兒大了脾氣也跟著長!?」姚良才說著走到床前看到高連山空蕩蕩的袖管心中一緊、臉色一黯。唉了一聲罵道︰「娘的老毛子!」
高連山見姐夫倒出柔腸子來。忙硬氣地道︰「去去去!別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樣!」
「你才死了老娘!***!」姚良才說著就伸手模腰間卻立馬想起自家兄弟地傷訕訕地順手去捏了捏那空袖口嘆道︰「這下老子咋跟你姐、你大佷子交代吶?電報里只說你受了傷要不是方才葉長生拉住老子說道半天老子就……」
「就咋?」高連山對姐夫前來是相當欣喜的可他不願意看到別人那副苦瓜臉。掉了胳膊已經是事實。卻相比那些在戰場上犧牲了的兄弟們幸運萬分。李說得好啊。獨臂也能當將軍將軍用的是腦子不是蠻力氣!
「就、就。不咋!」姚良才本來是想說揪住李燾要個說法的。
高連山笑道︰「哥咱們也老大不小的別治氣兒!丟胳膊的事兒跟誰都沒關系你舅子身先士卒打了大勝仗得了參將地餃頭現在是堂堂地旅長了!你說得不錯跟著老四走轉眼兒的就是管帶就是統領的職分。嘿嘿掉了胳膊卻殺了老毛子又升官值了!」
「值你娘的要不老子打個電報回去讓你娘老子和五個姐姐一起來看看你這聳樣兒?***拿當兵的出氣我姚良才可沒教過你吧?」
高連山忙擺著僅有的右手道︰「別別別!哥你咋盡給我添堵吶?唉那兵就象怕老子想不起掉了胳膊似的成天可憐兮兮地看著老子煩都煩死了偏生他又不犯紀律想攆都沒轍!」
姚良才轉頭沖門口道︰「進來老子沒說錯吧就是你那臉色不喜人得樂呵呵地才行。」
勤務兵和兩個衛兵都鑽進屋子听姚良才這麼一說又看看高連山地臉色不約而同地擠出比哭還難看地笑臉。
高連山揮手道︰「去吧去吧晚上搞點那個、那個夾肉切糕大凌河鮮也多弄一些再來點新釀的高粱酒……」
「旅長黃軍醫不準您喝酒。」高有成忙提醒道。
「我、我……」高連山咬緊牙幫子攥緊拳頭本想出口罵人地卻又想起姚良才剛才的話硬生生地忍住了擠出笑臉道︰「喝一點點今天有客!」
成胸膛一挺脖子一梗道︰「不!黃軍醫特意囑咐過酒。」
高連山忍不住了瞪著勤務兵吼道︰「你娘的你到底是老子的勤務兵還是他黃鵬飛的?快滾去置辦好了再來見我!」
姚良才拉住高有成轉向高連山道︰「算了今兒李燾總要請客的你哥我有酒喝!你啊還是先忍一忍養好傷口再喝酒。」
高連山哼了一鼻子道︰「他給你酒喝?哥我跟你打賭!今兒你鐵定吃營飯了一個搪瓷盆兒半斤米飯幾塊肉墩子菜菜湯湯的一大盆兒!不夠?米飯管夠!」最後兩句。是高連山學李燾在軍務會議上地腔調。
「老子是總兵!再說了還有一大幫子南北名流在他指揮部呢!」姚良才笑著道︰「你啊也別羨慕我了帶傷的人應當好好忌嘴才是真的。早一天好利索了自己個兒回家跟娘老子和你姐姐交代去這個黑鍋老子不背!」
「哼哼!」高連山哼過之後笑得有些燦爛了半晌才收住笑道︰「你就等著吧!天王老子來了也是營飯官兵一致、主客一致。他堂堂一個鎮守使愣是沒有家眷廚子你說兄弟我該咋辦?跟著混營飯唄!這一點放眼大清各軍只有武毅新軍能做到、能做好!要不官兵們哪能如此賣命?!」
「說著呢就信了吧!」姚良才模模頭道︰「你可提了個醒兒嗯連山啊你該娶個媳婦兒了。三十好幾的漢子沒個家業。***怎麼看也不成事兒。如今也是參將了等武毅新軍編練完成還不是副將、總兵的餃頭?再說你現在丟了胳膊沒個家口照顧著更不行。你哥我來之前你那叨叨婆姐姐可沒少嘮叨這事兒!」
高連山恨聲道︰「誰他娘的吃飽了撐著在我姐面前嚼舌頭了?老高家有二哥傳宗接代我是爛命一條。跟兄弟們在一起實在些。」
姚良才是知道這兄弟脾性的。但凡有幾個銀子。招呼了兵油子呼啦啦地去館子里一轉又或者塞給那些家里窮地兵丁眨眼功夫銀子沒了!因此他無奈地苦笑道︰「這事兒反正我是說過了等你回去娘老子倘若問起來你可不準瞎掰老子沒說啊!」
「看吧。看心情。」高連山悠悠地道。說完還給了姚良才一個白眼兒。一副吃定你的神情。
高有成和兩名衛兵偷偷地溜了出去捂住嘴一陣喑啞的猛笑。
夕陽西下。等饑腸轆轆的姚良才回到王家堡時當真如高連山所言所有人都就著搪瓷盆兒吃軍飯呢!看看這些武毅新軍的「貴賓們」個個作出吃得香甜的樣子他暗自嘆了一口氣。沒轍對李燾這小氣鬼兒姚良才只有一個字——服!
許廷璋老先生端著自己的那份兒在指揮部周圍轉了一圈。見官兵們吃得都一樣只是比自己這客人來搪瓷盆子里的肉墩子少了幾個。他見當兵的狼吞虎牙的模樣嘆息之下硬將自己盆兒里地肉墩子分給士兵們心中卻是不住贊嘆︰「這年輕的鎮守使會帶兵有名將之風!」
朱疇則是瞅空子打听了軍政處所在在一名衛兵的指點下找到朱其琛的辦公房。
穿著藍布軍服的朱其琛正埋頭吃飯覺著有人進門了抬頭一看笑道︰「大哥您來了。」他早早地就知道朱疇要來此時相見也不驚訝和格外的欣喜。
「如何能不來?!你參加武毅新軍出關打仗家里人都吊著膽子擔著心呢!唉你啊就跟你妹妹一樣不知天高地厚!」朱疇也不客氣徑直坐在朱其琛身邊就開始數落︰「總算還好這次我爭取了代表滬上工商界來此見到你好模好樣的也能給三嬸交代了。」
「大哥難道您沒看到生意?」朱其琛說了一句不再繼續而是三倆下吃光了搪瓷盆子里地飯菜抹了一把嘴後看著朱疇。
朱疇又是心疼又是滿意這兄弟如今哪里像個富家公子哥兒了?不過能得李燾慧眼看中被提拔為主持遼西開銀行地總辦也算沒北上抗俄一趟!
「怎生沒有?你們的總統官可是猴兒一般的精明!我決定了咱們朱家此次萬萬不能再輸給沈家在遼西洋務方面定要擔起大梁來!」
朱其琛微微搖頭道︰「大哥做生意不是治氣兒!而是靠眼光、膽略和管理經驗。嗯您能看中遼西的展前景其琛佩服不知您投資哪個方面?興許其琛可以給您一個參考。」
「銀行!軍工!」
「真要投資軍工?」朱其琛睜大眼楮看著朱疇滿臉的不解。他可是知道的武毅新軍的軍工將來鐵定是劉大印主事有他在軍工系統里藏不了貓膩!
朱疇緩緩而堅決地點點頭道︰「做機器造槍造炮我不行。可是舉辦化工、棉紗廠我可是有大把經驗地!單單硝酸、硝化棉兩項武毅新軍這麼大地隊伍支撐
工廠來沒有問題。依我地經驗來看李燾如果不出承李鴻章地衣缽很有可能!今日他也放話出來遼西舉辦工業之模式一旦有成。也會在直隸一力推行!這個市場咱們能不把握住?」
「為何參股銀行?」朱其琛希望深刻地了解到大哥的意圖這也是為李模清楚滬上商家普遍心態地機會。
朱疇眼光一閃笑道︰「李燾背後有李鴻章和榮祿兩座靠山自己手里有武毅新軍坐在遼西鎮守使的位置上主辦銀行決計不會虧損!再說了遼西要開這麼大規模的軍工系統少了融資渠道萬萬不成!還有你是銀行總辦。大哥我能不幫襯著?」
「真地?」朱其琛並不知道李燾的決定。
「嗯總統官當眾宣稱你為遼西開銀行總辦!我決定先入二十萬個廣東七分二大洋的股舉辦化工廠、棉紗廠時再從銀行借貸。一來二去的也能少佔用一些資金這個事兒你心中要有數。只要資金活泛廠子就能盡快地建成投產。咱們朱家在遼西就能搶先一步展起來。哼哼。沈家不就是靠著兩江總督衙門和盛宣懷成事兒的嗎?」
朱其琛站起身來認真地看著朱疇半晌後搖頭道︰「不大哥!您的這個想法我不能幫襯。只要我真的是銀行總辦這樣的操作定然杜絕!遼西開需要大筆的資金注入就不能象您打算的那般參股後再借貸出更多地資金用于自家廠子的展!」
朱疇急道︰「你。你可算過。投資兩個廠子最少也要五十萬大洋。這麼多錢如何籌措?難道朱家要白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募資入股。您只需控股就成!」朱其琛堅決地說道。
「朱家的廠子可從來沒有外人的資金能夠進入!」
朱其琛坐回椅子上放緩了語氣道︰「大哥時代不同了!一家獨資注定要承擔家族事業的弊端您這一代有能力成功了可您能保證下一代的能力和展機遇會更好會跟您一樣能吃苦?再說了資金來源越靈活產業展地度就越快資金鏈條就越扎實。真正要展朱家地事業不是關上大門拒絕別人的資金而是敞開大門盡量地吸納游資參股!與此同時還應該吸納更多的人才參與投資、管理等等決策性的事務!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個道理也能適用到辦實業中來。」
「那你的意思是?」
朱其琛見朱疇似乎心動了忙道︰「積極靠攏總統官爭取成為遼西開在上海的當然代表!武毅新軍和總統官的號召力在當今大清國是無形的、強大地!您能成為這個代表將會為您地事業帶來無比巨大地好處!至少在那些有志于開遼西、鞏固國防的游散商民眼中代表遼西商業利益地您是值得他們信賴的!您的產業也是值得他們投資的!如此資金不用勞動您去銀行借貸會自然而然地源源匯聚矣!其琛以為這才是借助東風的正道!」
朱疇撫掌笑道︰「早說過你在洋行里當買辦是屈才了!唉這個事兒大哥听你的!不過沈家小姐可是來了錦州看情形今夜李燾要單獨約見她。說到辦紗廠沈家的實力尤在我們朱家之上吶!」
「沈婉儀?」朱其琛的眼楮里生出異樣的光彩。
「嗯!」朱疇臉色凝重地點點頭道︰「不知道沈家怎麼想的這大小姐去美國不過兩年就匆匆召回反倒進了法租界的女子學堂這原本讓我難以理解可是在看到沈婉儀與聶家小姐聯袂出關後我才明白了!」
「不大哥您可能多慮了。武毅新軍組建不過兩個月時間總統官打出名聲不過三個多月時間遼西鎮守使這個餃頭朝廷也剛才表沈家伯父難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朱疇哼了一鼻子道︰「沈家伯父?我可不喜歡!沈從南跟英國人、東洋人走得太近我朱疇好歹是讀聖賢書的朝廷命官出身一些個氣節臉面還是要講的!」
「生意上的交往吧?」朱其琛搖頭道︰「日本人的生絲出口量越見擴大眼看著美國西海岸市場完全被日本生絲佔據再看機織布上海的布莊八成都是日貨此時沈家跟東洋人合作也算是權宜之計。」
「你啊還年輕!有些事兒想得尚且簡單了一些!」朱疇隨手拿起朱其琛擱在桌上的水筆把玩著又道︰「反正這次沈家小姐放棄美國的學業突然回國就讀女子學堂一事我覺得有些蹊蹺!」
朱其琛訕笑一下不再就這個問題言了。他深知自己的大哥對沈家有很深的成見畢竟是商場上多年的老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