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繞陽河中沒有多少流水夏秋時節茂盛的蘆葦在枯黃到黑的殘樁河灘上一潭潭亮的死水在烏黑的淤泥襯托下非常顯眼。就是這樣的河灘地一直從北鎮醫巫閭山腳綿延到入海口。
繞陽河西官道兩旁三道塹壕組成的防線在老百姓的幫助下已經修築完畢。第一道淺淺的塹壕緊靠河邊正因為靠近河邊塹壕挖掘不過尺許就產生滲水讓深掘工作在有意無意之間被迫停了下來。第一道塹壕後五百余米的第二道、第三道塹壕才算完備不僅僅寬度和深度符合參謀部下的構築要求兩道塹壕之間也有長達一里多的斜向交通壕連接塹壕和交通壕都構築了防炮洞為快調整兵力部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在第三道戰壕之後是掩蔽良好的火炮射陣地六門1o5炮罕見地推進到距離河灘不過三里的地方使得炮火可以直接打到對岸縱深二十里。
天一亮武毅新軍參謀官葉長生、幫辦鐵良、蒙古台吉海富、鎮安團練領張作霖等人就在六團團長林和團參謀官寧德樞的陪同下巡視二線陣地。
「立——正!」重機槍巢旁邊幾名聚在一起的軍官听到口令趕緊立正敬禮。
葉長生還禮之後揮手道︰「繼續工作!」說著話他跳上機槍巢的頂子使勁地跺了幾腳對堅實的頂子反饋到腿上的震動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對林道︰「老毛子地霰彈無用武之地矣!」
看到陣地上地景象就算是鐵良也琢磨出一些東西來。「瘋子李」在他頭腦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成竹在胸。一心打算著出重拳擊倒對手的年輕將軍。
海富拉了拉鐵良地軍服袖口附耳道︰「大人這全挖成了溝溝。咱們的騎兵可就沒辦法用了!」
鐵良微笑道︰「不用!此時此地騎兵是沒用的。」他見海富有些郁悶的神情又見葉長生轉臉過來忙道︰「騎兵要建功得看參謀官何時下達出擊命令了!鐵良可是知道的咱們武毅新軍的騎兵兄弟們最喜歡奪大炮。」
葉長生抿嘴笑著點點看轉身看著河東半晌。才指著初升地太陽道︰「待中路突擊集群將奉天奪到手向海城推進之時我南路騎兵就全線出擊。不過騎兵在阻擊戰時必須注意警戒左右兩翼提防俄軍輕裝繞過我防線正面迂回側後。鐵良大人……」
「幫辦鐵良!」鐵良頗有些不悅地糾正了葉長生的稱呼。
「那就鐵幫辦?」葉長生只得把鐵良的名字當成姓氏來叫了要不叫那拗口的滿族姓氏也太麻煩了一些。
鐵良巴不得武毅新軍上下都這樣稱呼自己。一個稱呼不簡單吶至少從現在起幫辦武毅新軍軍務的鐵良才有了一點被認同的感覺。他忙道︰「好!就鐵幫辦就讓鐵良也在咱們武毅新軍這支鐵軍中留下個名號!」
葉長生不露聲色地在肚子里笑了笑。提聲道︰「林團長這里我就交給你了。你要堅守不了三天可就對不住盤山、錦縣的父老鄉親們了!三天之內我不想听到什麼抱怨叫苦的聲音!」
「是!」林和寧德樞立正應答。
「走回去看看張大哥地隊伍整訓得如何了?鎮安團練可要頂著主力部隊來用!」葉長生的眼光隨著說話轉向身材壯實的張作霖他知道這位剛剛落草就「改邪歸正」的團練頭子曾經當過毅軍大帥宋慶地衛士也參加過甲午戰爭手下的團練訓練地也算齊整。因此他對張作霖頗有好感連帶領南路將領們巡視陣地也招呼上了小小的團練頭子。當然現在張作霖頭上也沒了辮子換上的是武毅新軍團練司令部第一路巡防統領的帽子。
張作霖樂呵呵地行了個剛學會的立正禮又快地看了看東方遠處看不到的海城家鄉那里有他的家有在老婆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暗自嘆息後他收斂心中的擔心搶先一步引著眾人去團練駐地——東郭村。
晌午時分俄軍的炮彈成片地落到河西轟隆隆地在一線、二線陣地上爆綻開來。頻頻的閃光騰起的土柱彌散的硝煙呼嘯著四下迸飛的鉛子將河西官道兩側地表上的一切東西撕得粉碎。
炮擊在持續著擁有較高炮術修養的俄軍指揮官薩維林揮了他的長處在步兵開始乘船渡河的同時炮彈依然在河西炸響直到船只不得不在淤泥中停下一群群俄軍步兵被迫跳進齊膝深的泥漿中艱難地向河岸推進到危險區域時炮擊才逐漸地消停下來。
這一刻推進的俄軍步兵是戰場上所有人的焦點。俄軍薩維林少將兩手微微抖地抓住望遠鏡看著他的部隊武毅新軍團長林也在掩蔽部的觀察口處通過望遠鏡計算著俄軍的推進度。他們的身邊站滿了待命的參謀和傳令兵。
堅韌的俄國農夫們艱難地推進著在難得吃苦一回的軍官們的吆喝下盡量地維持著攻擊陣列。不時有人跌倒在冰冷的泥水中爬起來時軍服已經從黃色變成黑色甚至有些人的臉都糊上了一層黑糊糊的腥臭泥漿。
俄軍的推進沒有什麼度可言。
林輕松地看著淤泥中那千余老毛子兵心中突然生出不忍的情緒來。這些人根本就是送死的靶子啊!他深吸了一口氣驅散腦中不應該出現的念頭轉身走回地圖桌旁拉開馬扎坐下後半閉上眼楮養神。
命令早已下達此時的團長只用在休息中等待槍聲響起。
出身山東武衛右軍的三營營長陳良輔率領兩個連的官兵迅從二線塹壕躍進一線在冰涼刺骨地泥水中做好戰斗準備。
百多條步槍瞄準了河灘上緩慢接近地敵人。
「十輪?十五輪?」陳良輔在腦子里計較著這個問題。做著「艱難的」選擇。興許是武毅新軍總統官擅于計算的原因從隨營學堂返任地陳良輔也愛從戰場上找一些數據來計算。敵軍推進度和己方射擊度十輪或者十五輪射擊需要的時間和敵軍火炮最快的反應時間……這些數據成了他指揮作戰的基準。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了左輪手槍。看著百米開外的敵人最後決定打他娘的十五輪齊射才撤!
「啪啪」地槍聲響起那是俄軍沒有準頭的壯膽一般的齊射。同時河對岸的機槍更沒有目標的遠遠地開火了。似乎是有意提醒人們︰就算大炮沒響了這里還是戰場!
槍聲中俄軍一線步兵好不容易推進到七十米的距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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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陳良輔出命令的同時扣動了手槍扳機。可憐的左輪出清脆而不引人注意地聲響。他將冒著白煙的手槍拿到眼前看了看在陣陣排槍聲中丟開手槍操起身邊的毛瑟步槍加入了歡暢的齊射合奏。
武毅新軍地連長們一次次地下達著「開火」的命令指揮著各自地部隊整齊地出一排排奪命的子彈。有效的排槍射擊就是如此所有武器必須受各級指揮官控制決不能出現任何一名士兵違反射擊紀律的情況。
本來就擔心遭受攻擊的俄軍反應很快槍聲一響就本能地趴在淤泥中準備還擊。可是他們現臥姿射擊根本就不可能實現齊膝蓋深的淤泥讓俄軍士兵們一旦趴體就逐漸被漫起的泥水淹沒大半哪里還能瞄準射擊呢?
一面倒的屠殺乏善可陳。一朵朵血花在俄軍人群中濺起。可是愚蠢的俄國農夫並沒撤退在武毅新軍五子彈打光的瞬間。俄軍一聲吶喊齊齊站起在泥水中邁著笨拙不堪的步伐向前猛沖。
壓子彈——上膛——瞄準——射擊!
武毅新軍六團三營只給了俄軍十秒鐘的沖擊時間在俄軍「跑」出十來步的時節里「開火」的命令下達了一排排子彈又準確地打進俄軍士兵的身體強大的動能將他們帶得向後栽倒了無生氣地仰面躺在腥臭的泥水中。
眼看著一個個同伴倒下而敵軍開火的陣地還有三十米遠自己又不能再次趴下變成不能還擊的活靶子左右為難的俄軍士兵們在胡亂地還擊一通後紛紛轉身。
槍聲不斷地響起在空曠的河面上顯得分外清脆。
陳良輔看著最後一名俄軍栽倒在木船船幫上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大聲命令道︰「撤退!」
掩蔽部里林也是一聲長嘆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參謀官道︰「你看看吧這仗打得……」
寧德樞就是用肉眼看、用耳朵听也大致能夠得到戰場上的準確信息他接過望遠鏡看都沒看戰場上的境況就笑道︰「咋地?團長莫非想……」
炮彈的呼嘯聲驀地傳來參謀官的話也戛然而止。瞬息之間轟隆的爆炸聲再次響起空氣被沖擊波撕裂時的震蕩帶著泥土的粉塵從觀察口倒灌進來。
參謀官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在那里吃灰受罪得意之中運足了力氣吼道︰「他***真笨!」
「廢話!」林故意板著臉回了一句。是啊俄軍的步炮協同太差了簡直可以說是沒有步炮協同!他低頭看看桌上的地圖找到自家火炮陣地不由得心想老子到時候一定打個漂亮的步炮協同給你***老毛子看看!到底啥叫強軍?人多、炮多未必就強!
炮聲中陳良輔鑽進團部不等驚訝的團長和參謀官問話就悶聲道︰「傷六個就是這樣!」說話間他拿起水壺「咕咕」地喝了一口又道︰「團長這仗打得可不是味道兄弟們覺得自己都成了他娘的劊子手了!」
「陳營長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寧德樞板著臉命令道。
陳良輔委屈地看了團長和參謀官一眼脖子一梗高聲道︰「部隊都在避彈所里待著呢老毛子還要炮擊一陣子才消停急啥?我是來匯報戰況的!」
寧德樞愣了愣轉頭看向團長。
團長林瞪著陳良輔看了看用「極其嚴厲」的語氣命令道︰「三營長陳良輔回到你的部隊里去敵軍第二輪進攻必須成功!你明白嗎?」
「明白!」陳良輔忙立正回答卻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又拖杳了半晌才道︰「這是啥鳥仗啊?還要咱讓著他老毛子!」接著他又學著團長的腔調道︰「敵軍第二輪進攻必須成功!」
林一腳踹向陳良輔喝罵道︰「滾吧你!二線陣地要丟了老子斃了你!」
「是!」陳良輔這下認真起來。
團長要三營做出頂不住俄軍炮擊和攻擊壓力的樣子放棄一線陣地這是為了拖住更多的敵軍。當俄軍在繞陽河西陷進更多部隊的時候總部就不用擔心這些老毛子回援奉天就是武毅新軍主力突擊集群向奉天進軍的良機!這也意味著俄軍在大量過河之後六團部隊在二線陣地上將面臨沉重的壓力戰斗也不再是依靠河灘淤泥地帶的一面倒屠殺了!真正的戰斗在二線陣地上才算開始。
炮擊過後滿載俄軍的船只又行到了繞陽河河心地帶。這一次俄軍渡河部隊停頓了一下在船隊略微疏散開來的同時伴隨渡河步兵的炮兵觀察員出了目標指示信號。接著船隊繼續向前推進與此同時修正了射擊目標的俄軍火炮再度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