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管事的跑出辦事房在一棵老榆樹下「當當」地敲鐘點聲。
「貝勒爺……」
「光翰兄還是叫載振的字親熱一些吧?」載振露出不滿的神情抱怨道︰「合肥李氏與慶王府乃是世交您我二人兄弟相稱最好不過。」
「育周兄!」李燾加重了語氣笑道︰「不如嘗嘗這里的盆兒飯與盛京將軍衙門里的相比如何?」
載振擠出笑臉作出爽快的神色道︰「好啊!盆兒飯能吃出一支強軍想必也能吃出精良的軍械來!想想前些年載振的花天酒地慚愧啊慚愧早知道……」
「哎您是皇室宗親皇家的體面最為要緊堂堂貝勒爺能屈尊在遼西吃幾天的盆兒飯想必遼西軍民的士氣定然高漲!」李燾這席話說得半是認真半是揶揄認真是場面上能夠看出來的揶揄卻是在深深的骨子里。要知道慈禧老不是一天的花銷就是四萬兩白銀整個皇族的花銷呢?真要讓他們從牙縫中擠出銀子來恐怕一年之內就夠十支武毅新軍的軍械花銷了!
不知是否載振听出李燾的話意他愣了愣神像是深思什麼一般半晌才道︰「光翰兄是您給載振看到大清中興的希望。這、這忠體國事對載振而言不是浴血沙場不是在這廠子里勞作不過是節制一點花銷而已!載振當以錦州所見為銘!」說著。他轉向後面地鐵良招手道︰「寶臣兄前番您回京師籌集遼西開之經費載振多有得罪還望海涵吶!不說多話此次回京銷差載振定為遼西募集更多的銀子!」
鐵良隨手就是一記馬屁︰「貝勒爺英明!」
李燾熟門熟路的帶著眾人繞過一個樹林。頓時機器的噪音小了不少這才看到下班的工人、技師們三三兩兩拿著盆兒涌向食堂。也是此時工人們在見了李燾一行人之後才閃到一邊讓出道來「請大帥安」的招呼聲此起彼伏。
李燾偷眼看了眾人地神色遼西諸人早已習慣了載振是一副滿心歡喜的模樣英秀面色沉靜如水。其他人則是無可奈何地跟著李燾吃苦頭應付場面了事的神情。估計啊這些家伙回城之後定然會上鴻鱘樓或者別的地兒再吃一頓晚飯吧?
突然間他冒出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大食堂中央擺開了三張圓桌子每張桌子上十個搪瓷盆里盛滿了飯菜只是桌子中間多了一盆湯菜而已。
李燾等眾人坐定後提聲道︰「今日諸位大人冒著烈日視察工廠辛苦了李燾這里沒有準備唯有請各位大人給個臉面。將就一頓定要吃個盆兒底朝天才好啊!看看周圍的技師們、工人兄弟們也別老盯著我們吃飯啊!各自開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的盛京將軍衙門小門小戶的沒那麼多規矩吃!」
眾人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是惱火地猜想傳說中這位大帥地二愣子脾性又來了吧?
李燾可不管別人怎麼看端起盆兒呼啦呼啦地吃個香甜不時偷眼瞅瞅那些大魚大肉吃膩了的家伙們面對這簡陋的飯食時愁眉苦臉的模樣也是一件樂事嘛!
盛京將軍有話在先誰不吃完就是打李燾的臉此地誰敢?!
一旁的武毅新軍眾人和工人們情知大帥在故意作弄那些官老爺。一個個忍住笑吃得歡實吃過以後一抹嘴巴就跑跑出大食堂後又圍攏一邊派出探子來看笑話。
說來。軍工廠的伙食與武毅新軍的伙食標準完全一樣在當時的軍隊中算是一等一的好!不過這是普通老百姓和小兵兒地標準官老爺們天天山珍海味吃喝著民脂民膏唯恐吃食不精此時面對一個搪瓷盆兒一堆白米飯和湯湯水水、菜菜肉肉的吃食哪里能夠暢快地下咽?就連剛才說過大話的載振也是擰著眉頭吃得艱難無比。
「唔育周兄喝湯!」李燾好心地提醒著貝勒爺難咽的時候一口湯沖一沖顯然能夠好受得多。這就是特意在桌子上增加三大盆兒湯菜的原因所在了。
載振停住扒飯苦著臉看了看那盆清湯捏著鼻子舀了一勺子咕咕喝下後居然嘆道︰「唉這湯好啊!送飯!」
李燾忍住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面前已經空了盆兒道︰「育周兄兄弟有幾句話要說麻煩您借步說話。」這是給載振台階下了畢竟人家是皇親紅貝勒對盛京之事也算關照放他一馬了!
載振如獲大赦卻是平靜地擱了飯盆跟著李燾走出食堂側門。
「育周兄這工廠的飯食比衙門里差多了唉您受累了。」李燾出門就賠罪︰「晚間回城李燾定要擺上一桌……」
「見外了吧?」載振一番白眼笑道︰「我可是听說李大帥只擺過兩場酒席一次在天津楊柳青犒勞決死選鋒一次在大凌河畔以魚湯接待各地俊杰干才。唉載振我文不通孔孟程朱、武不能開槍打*炮……」
李燾正色道︰「貝勒爺卻能助我輔佐大清走上一條強國之路!」
「那更當是載振請光翰兄!不知方才所言大清地強國之路為何?」載振抓住話頭見機問。如今的大清國上下可謂新政變革之聲迭起有主張君主立憲的有主張保持朝廷局面、推行地方新政的有偷偷模模要造反的有主張地方獨立經營局面的.就算是君主立憲也有走英國式的虛君共和與德國式的君主親政之別……林林總總都是各有道理對朝廷和皇族來說接受度卻是大為不同。
此時。手握精銳、與北洋同氣連枝地一方鎮將李燾之態度可謂至關重要!
李燾盯著載振的眼楮一字一句道︰「德國之路當為我大清仿效!昔年德意志四分五裂為大大小小數十個邦國迭次遭遇法國、俄國甚至波蘭貴族
、丹麥諸國的入侵。境況不可謂不慘痛!然普魯士.興工業提倡商貿國力迅提升最終統一德意志打敗強國奧地利、法蘭西成就歐洲新興大陸霸主之功業!細觀普魯士強國之路軍隊當其沖。改革軍制、實行義務兵役制、任用精干的參謀軍官主持軍務、積極嘗試新戰法方得在統一爭霸之路上保證了德國地利益和皇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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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李燾心里還是有皇家嘛!德國是君主親政地法體!也是目前太後老佛爺默許的在老佛爺千秋之後最能保障皇室利益的政體。是了李此言與榮祿那晚叮囑載灃兄弟的話可謂異曲同工啊!那麼今後自己這個和稀泥的在同是傾慕德國的李燾與載灃之間更能如魚得水了!
李燾所想卻是不同他要鼓吹的是軍事強權之路!這條路如果被滿清皇族接受那麼他的位置就至少是德國地老毛奇甚至是俾斯麥!在對國民進行普遍近代化教育、實現完全民主之前這是他保證自己能夠拿到權位的最好政治姿態了。
載振滿臉興奮地道︰「光翰兄吶。載振實在覺著跟您說不上話唯有以兄馬是瞻而已!」
李燾兩手一攤苦著臉道︰「今日李燾對諸軍用強實在是下下之策他日反彈必然強勁只怕朝廷諸公听信讒言……唉練兵打仗李燾倒敢說還有些辦法。應對此等事卻是沒轍。」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矣列強環伺之下竟然與太祖爺爺開國之時那般艱難無二。大清從馬上得天下如今也只能在馬上行中興強國之路。光翰兄朝廷決計不會自折棟梁但凡有誰個不長眼的在京師里說三道四載振定然跟他沒完!」
李燾再次嘆息道︰「唉只盼朝廷能體諒李燾之心對李燾行事之年輕孟浪多多包涵了。如今。能走多遠算多遠吧!至少這東北匡復之前誰他娘的要跟老子作對掣肘整軍經武之事李燾就、就……」
載振見李燾半天就不出來。乃恨聲道︰「***調兵打他***就是!」
「那不成前朝的軍閥了?」
載振確實還有些年輕稚女敕在李燾接連挑逗下一翻眼皮道︰「軍閥怎地?能打出一個強盛的大清您這軍閥就是一等一的忠臣、功臣皇家決計不會虧待于您的光翰兄!咱們是要大清中興地果子誰他娘的管這果子來路是偷還搶?」
李燾指指自己頭上的軍帽道︰「育周兄我可是漢軍。」
「哈哈!」
載振咧嘴笑了笑歪著頭打量李燾一陣後搖頭道︰「漢軍怎麼地?開朝之家不也是漢軍如今載振身上也流著家的血!聖祖爺當朝時有半朝現今就不能有李半朝?!賞籍歸旗而已老佛爺早晚會對光翰兄下這個恩賞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這家伙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慶親王和那般年輕親貴呢?
李燾一臉感激之色好像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一般心里卻盤算開來。
庚子國變沒有如歷史那般展下去對朝廷當權者地觸動卻是一般無二。痛在何處呢?不是洋人佔了京城而是漢人又在1895年之後掌了強軍成了整個朝廷不得不依靠的柱石!當然在斬殺罷黜一大群官員之後在年輕的李燾因為軍功而得到重用之時滿清中國的高層出現了年輕化的勢頭這一點跟歷史似乎沒有區別!
李燾所能依仗的乃是軍事乃是新銳的年輕軍人他們接受的是西法兵學使用地是西洋人的槍炮武器。看到一絲希望的朝廷中人或多或少地抱著推行新政、啟用新人的思想這才是李燾立足滿人龍興之地而倍受重用地根本原因。
此時的李燾所缺乏的是與皇室、朝廷重臣的直接溝通需要的正是載振這種紅貝勒來承擔橋梁的作用。
瞬間李燾打定了主意。就算目前載振的言事分量不夠強自己在遼西也要幫扶一把擺明了老子就站在振貝勒的後面!
「育周兄李燾有個冒昧之請不知……」
「哎正好載振方才也有個想法正要跟光翰兄說道說道。」
「您請。」李忙伸手作勢。
載振沉吟了片刻拱手道︰「載振不才如今只是在欽差大臣幕中行走沒有半點職分。唉本不應當高攀光翰兄的可可見光翰兄為愛新覺羅的江山如此盡心竭力忠肝義膽吶!載振欽慕之余只想跟您多多親熱一些不如不如您我二人換年貼拜把子!?」
李燾本想請載振轉一封給慶親王奕劻的書信卻听他如此一說自然是大喜過望卻不得不客氣道︰「您是貝勒爺是愛新覺羅家的新秀李燾雖然領著盛京將軍的職分卻始終是大清江山的奴才……」
載振沒有听出來人家嘴里是大清江山不也是漢人江山嗎?听了李的話他是越覺得有面子越堅定要拉李燾拜把子的心。
「你我二人講的是情分是為大清中興強國的肝膽哪里有什麼宗室什麼奴才之說!?莫要是大帥拿這話來搪塞載振的冒昧之請吧?」
李燾客氣過了這下熱情地拉了載振的手喜道︰「那咱們擇日結拜!」
「選日不如撞日方才您可說過要請載振一頓酒的那就是結拜之酒!」
李燾忙點頭應承下來腦子里卻轉著念頭衡量載振這個結拜兄弟和劉大印、葉長生、高連山、聶憲藩四人的區別最後決定不拉上四人自己來個「政治結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