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並不高大的法式、英式建築被煤煙覆蓋了本色木也是灰頭土臉無精打采等待著一場暴雨的洗滌。哈德孫河上那座有名的彩虹橋不時地駛過叮當作響的有軌機車。寬闊但並不平坦的馬路上馬車和偶爾出現的「自動車」緩緩駛過人們腳步匆匆地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在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下以林立的煙作為背景的匹茲堡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讓人看不出這個國家的總統9月5被刺殺了。
嗯這就是匹茲堡美國的鋼鐵工業中心也是美國西部經濟的中心之一。正是在這里的幾大鋼鐵企業支撐起美國第一工業大國的半邊天當然路邊還可以看到標準石油公司的巨大標志只是這里不是這個石油巨無霸的總部所在地而是一個重要分支機構而已。
在灰色佔據主流的匹茲堡梅隆大街上行來一抹顯得非常亮麗的純白色沈婉儀微微皺著眉頭忍受著大街上的煙塵在沿著水泥和青石砌成的街沿行走的同時也在醞釀著如何求得安德魯.梅隆的幫助?
與英國馬可尼電報公司的接觸並不順利這家公司在紐約的負責人委婉地告訴沈婉儀要求購買無線電報收系統就必須求得本地名流的保證保證這個系統不用于清國。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滿清中國與整個世界敵對造成的一個後果而已。
名流沈婉儀認識地匹茲堡名流並不多。僅僅只有那麼幾位卻個個是當地最為顯赫的紳士。金融投資專家安德魯當然是當其沖了這位大人物控制了匹茲堡的公交體系、公共設施體系、大半的金融事業和風險投資業務。在金融、石油、鋼鐵、煤炭、電力、鋼車(機車和車廂合稱)、金剛砂合成等等領域以安德魯為的梅隆家族都有顯赫的名聲。更重要的是他們通過安德魯的摯友弗里克也深深地涉足了美國政治具有對麥金利政府地相當影響力。
接觸梅隆家族對于沈婉儀來說純屬偶然。一個中國小資本家地小姐怎麼可能與美國金融巨頭建立良好地關系呢?這多虧了當初威廉.拉西默將美麗的中國女孩引薦給梅隆家族的精神領袖——托馬斯。也就是安德魯的父親。這個怪老頭是律師出身。在老來勤于閱讀之際對遠方神秘的中國充滿了興趣。
美國國民銀行的前身梅隆國民銀行就在前面了哥特式的尖頂和華麗地花崗石飾面一樣黯然無光只是建築的高度和材料的講究彰顯出這家銀行的不凡來。實際上街上的行人們寧願去看那抹白色也不願因去看灰蒙蒙的銀行大樓。
一定要說服梅隆為自己作保!只要買到無線電報系統就可以經過拆解研究找出仿制的辦法。反正匹茲堡大學物理電磁學學生多得是。在遼西的他需要地是方法而非笨重地機器。
沈婉儀深呼吸了一口並不新鮮的空氣鼓足了勇氣推開銀行的雕花橡木對開大門。
一個黑影猛地出現差點撞在沈婉儀地身上女人的天性讓她出「呀」的驚嘆。
「對不起抱歉是你?沈!」黑影站定身體在道歉之余認出了自己差點撞到的女人。
沈婉儀認出眼前的美國人正是比自己高了兩個年級的前校友。「亨利克。你這麼在這里。噢對了你和安德魯先生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哼!」亨利克氣呼呼地說著。回頭看了看銀行大堂那位前台接待員嗯距離還是很遠的泄一下怒氣之余可不能真的與梅隆家族搞僵了。
沈婉儀沒有說話只是用會說話的眼楮疑惑地看著亨利克。這位美國小伙子是個了不起的電化學專家在大學就讀期間就找到了電解鋁生產的改進辦法從而以技術入股與梅隆家族的北方鋁業合作。如今不到二十五歲的他應該也是百萬富翁了吧?可是在衣著上在儀表上這個美國小伙子還是大學生的派頭透露出簡單、直率和有些不成體統的天真。
受氣之後向一位美麗的女性傾訴似乎是亨利克此時的心理需求他用懇求的語氣道︰「沈能給我一些時間听我說說話嗎?」
沈婉儀轉眼看了看銀行大堂牆上的時鐘還不到與安德魯約定的時間。于是她點了點頭。
亨利克作了個請的手勢率先在大堂角落的等待區拉開一張椅子待沈婉儀款款落座後就急不可待地抱怨道︰「金融家們都是勢利鬼都是吸血鬼!沈您與梅隆沒有多少經濟交流還不能體會到這些。唉反正我的電解鋁專利算是白費了。」
現在沈婉儀只需要當一個忠實的听眾。
「三年前我賤價賣掉了電解鋁生產工藝專利今天我打算在新的專利問題上與安德魯先生好好談談可是他還象從前那樣企圖用百分之十的低價購買。唉也怪我當初簽訂電解鋁專利時認可了梅隆的新專利購買優先權……」
「那您的新專利是什麼呢?」沈婉儀適時插話表示對傾述者的尊重。
「甲苯回收系統。」亨利克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問題後見沈婉儀瞪大的黑眼楮里露出不解這才想起這位校友還在研讀經濟學科對這些化學的東西實在不很了解忙解釋道︰「您看窗外的天空藍色已經被灰色取代那是煤煙造成的污染。匹茲堡上萬家工廠成天燃燒煤炭將廢煙排向天空因為他們認為煤煙沒有絲毫的價值。實際上煤煙中特別是在煉焦廠的廢煙之中還有可利用能源與化合物。甲苯就是其中之一甲苯可以用來制作糖精、染料、炸藥、工業溶劑等等哦對不起這個問題您可能不感興趣。」
在錦州待了幾個月地沈婉儀會對「炸藥」一詞不感興趣嗎?絕對不會!盡管她對槍炮彈藥沒有直接的感性認識但是她和
樣都渴望建設一道新的長城以年輕的鐵血軍人構築有能夠加強武毅新軍的物事都會引起她本能的注意。炸藥顯然是其中之一。
「甲苯很難制造嗎?」沈婉儀一邊搖頭表示自己可以繼續這個話題。一邊直接提出了問題。
亨利克見話題涉及到自己的專業。忙熱情地道︰「不。不是地剛才我已經說過煉焦廠地煤煙中就有甲苯催化、燃燒石油也能得到甲苯用碳氫化合物經過物化處理也能得到甲苯。」
「您能具體說說您地回收專利嗎?亨利克。」沈婉儀記得錦州也有一個規模頗大的煉焦廠而李燾曾經說過。關外的地下同樣埋藏著石油。
「嗯……」亨利克沉吟了一下選擇了最能被沈婉儀理解的方式道︰「這個技術簡單地說來就是兩個部分組成一是利用催化劑提高煉焦成品品質的同時減少濃煙卻能產生更多的甲苯;二是在廢煙排放的環節加上蒸餾氣體收集器就是給煙加上一個帽子。這樣大量生成地甲苯蒸汽就可以在這個帽子里冷卻為液體經過電化析成後通過管道流進儲藏器。」
「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技術!」沈婉儀由衷地贊嘆道。
「沈您不明白商人和金融投資者的心態。他們買下我的專利只是看在催化劑上。對廢煙收集和甲苯的價值並不看重。甲苯他們寧願用催化石油來獲取也不願意麻煩地去收集煤煙。唉。匹茲堡的天空恐怕會越來越灰暗了。」
沈婉儀心中一動。顯然亨利克的新專利在效益上並不突出因此受到了安德魯.梅隆的低價打壓。此時自己是否代李燾投資呢?石油加工在大清國還是空白加上列強在新條約中控制了軍事用品地輸出錦州軍工需要地甲苯很是緊張。那麼亨利克這個煉焦廢煙收集得到甲苯的專利就是一個途徑就算這個方式並不是最好的可是亨利克這個人才能夠為錦州所用也是非常劃算地買賣!
「噢亨利克!我有一個朋友正在為煉焦廠的濃煙煩惱踫巧的是他也有對甲苯的需求興許他會對您這個專利感興趣付出您認為公道的價格。只是……」
亨利克有些興奮地看著沈婉儀連聲道︰「只是什麼?你快說沈不要有什麼顧及。」
「只是他的工廠在太平洋西岸的錦州。」沈婉儀做出有些抱歉的神情略微攤了攤手。
亨利克失望地「唉」了一聲聳聳肩道︰「我對您的祖國一無所知沈我看我還是再與安德魯好好談談。您會幫我的對吧?」
看來亨利克是不願意去中國的!對一個學有所成業有所成的美國青年電化專家來說去遙遠的、落後的、神秘的中國嗯嗯實在是匪夷所思!
一瞬間失望的沈婉儀悲哀地想到何時自己的祖國才能吸引世界各國的人才去服務呢?當人才象涌向倫敦、紐約或者匹茲堡、柏林那樣涌向中國時自己的祖國才是真正振興崛起了成為世界的又一個中心!
「您和安德魯先生是朋友您對他……」尚在嘮嘮叨叨兜售自己專利的亨利克突然現眼前美麗的東方女性也有失神了眼中的失落感怎麼也掩飾不住。這還是含蓄的、堅毅的沈婉儀嗎?從本心來說亨利克對沈婉儀是很有好感的東方女性那種特殊的美感曾經傾倒匹茲堡大學就算專注于實驗室的他也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後來甚至成為她在美國的早期朋友之一。
潔白的如真正的純女乃油那般的皮膚不象白種女人那樣總會有雀斑出現也不會出現難看的、不自然的一團團紅色更是細膩的、難以現毛孔的就像溫軟的玉石一般。線條柔美的臉龐具有真正的女性美感給人一種溫軟、安心和幾乎要窒息的感覺。溫婉的聲調優美的舉止相對來說也算廣博的知識唉這樣美麗又智慧的女人誰才是她的王子呢?
亨利克清楚最初自己接近沈婉儀並幫助她適應美國生活的動機。拿句中國話來說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亨利克恐怕我幫不了你什麼忙經濟利益和朋友關系在安德魯先生看來是涇渭分明。再說明年畢業後我就將返回祖國去幫助我多災多難的母親。當然在愛國情緒之外相對于達的美國一個落後的國家更需要人才也有更多的個人展機會。亨利克您能理解我的想法對嗎?」
前些天的報紙上在刊登麥金利總統遇刺一案的尾聲中也談到了美軍在太平洋西岸的滿清中國贏得了「勝利」中國賠款了「大方的」、「友善的」美國政府用這個賠款支持中國某個地方的什麼建設?大概就是這些吧!亨利克從這些消息中得到的印象是沈婉儀的祖國確實很弱小很落後很需要有知識的人才。所以眼前這位品學兼優的留學生選擇學成之後回國服務亨利克能夠理解也因此而分外地尊重沈婉儀。
「沈謝謝您听我嘮叨了這麼久也謝謝您給我提起您的朋友。」
沈婉儀看了看時鐘差不多了不能讓身份遠遠高于一個弱國留學生的安德魯等待自己。她站起身聲微笑道︰「亨利克你會成功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更多的專利得到投資家的青睞。」
看著沈婉儀轉身走向樓梯的背影亨利克莫名其妙地感覺到有些難過又有些莫名的沖動。就在她的身影要沒入樓梯轉角處時他突然腦子一熱大聲地喊道︰「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中國嗎?」
沈婉儀愣了愣緩緩轉身向趕到樓梯口的亨利克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踩著樓梯的「踏踏」聲走向三樓安德魯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