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源跑堂小二戛然而止的招呼聲引起了掌櫃的注意個在酒樓明亮光線下醒目的袖章甚至看到一些正在吃喝聊天的軍人們紛紛起立戴軍帽的、扣風紀扣的、整理皮帶拉平衣裝的個個一臉的緊張。
掌櫃的臉色刷地白了難道葉長生的手伸到這里來了?!不是那憲兵既帶家伙也沒帶部隊敢情也是來吃飯的吧?!迎接著好生接待著不管怎麼說得好生伺候著來此的第一位憲兵軍官指不定能得什麼消息呢?
「小二雲字號雅間伺候兩位軍爺!」
掌櫃的聲音很響亮在給小二出指示的同時也讓那些有些緊張的軍人們喘了一口大氣在紛紛回座還不住地向剛進門的那憲兵少尉瞟上一眼。
李燾是軍人們的榜樣可是那種單純的軍人生活不能涵蓋所有人對生活的理解和追求在緊張的訓練、學習或者勤務之後有的人還是會選擇酒樓這樣的環境輕松一下、改善一下。只是在尊崇李燾言行榜樣的基礎上這種很正常的放松在軍人們眼里有些不踏實不夠理直氣壯也不符合真正軍人的標準就會在憲兵出現時很自然地緊張一把。
其實李燾從未要求部武毅新軍軍人過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雲字號雅間里的鋪陳跟酒樓大門一樣普通卻是安逸的、舒適的、干淨地真要是豪華無比的房間。絕對會讓習慣了簡單軍營的軍人們感覺不舒服產生不了那種如家氣氛。對此店家顯然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沈從蘅麻利地點了酒菜向小二哼聲道︰「這房間不夠好為何不安排後院的雅間?」
小二一個哆嗦哎喲喂這巡警少尉當著憲兵大爺的面提後院那。那不是找快刀望自己脖子上架嘛!?他不敢多話。唯唯諾諾地以掌櫃的意思為搪塞後。倒退出門。
「光先兄你們憲兵隊就是夠威風剛才大堂里的弟兄們都起立迎接你來著。」沈從蘅笑道︰「你看那小二也是誠惶誠恐地。」
「心里有鬼吧?」羅照听沈從蘅說了這酒樓里有貓膩可是目前還沒看到貓膩在哪里。他也不相信大帥精心培養地軍校學員們會跟「自己一樣」成為出賣武毅新軍和民族利益地敗類。
掌櫃的就在門口待小二一出來就壓低聲音問道︰「點了什麼酒菜?說了什麼?」
「松江碎花魚、夾子糕、陳醋牛柳、凌河醉蝦、精釀高粱狀元紅。」
四個菜色一個酒品。都是價值一個龍洋以上的精品。掌櫃約莫捕捉到一點什麼又用眼神催促小二回答後面一個問題。
「那巡警軍的爺要求換後院的雅間。」
熟客?!想起來了那巡警軍的少尉真象是來過一般。嗯現在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他帶來地、用大價錢酒菜宴請的那憲兵少尉!
「換房!吩咐廚子打起精神頭整治好了!我去知會大爺。」
小二麻利地傳話去了掌櫃的忍住在外面听牆角的沖動急急地趕回後進院內找主子報告。
沈從蘅帶著滿意的神情和有些好奇、不解的羅照跟著小二到幽靜的後院換了雅間頗有效率的酒樓已經將酒菜備齊了。
「暫時別讓人打擾。有事我會叫你。」沈從蘅隨手打賞了小二一個大子兒。看著那瓜皮小帽出門、關門門嚴絲合縫以後他又起身檢查了一下房間地陳設。從窗口看了看無人地院落這才雙手一攤道︰「這就是僻靜的所在了覺得怎麼樣光先兄。」
「嗯不錯!我我這是在出賣自己呢隱蔽點安生些。」
沈從蘅看著羅照臉上的苦笑和在酒菜上掃視地目光不由微微一笑道︰「兄弟咱們早就把話說透徹了你怎麼就放不下呢?目前武毅新軍和日本在合作咱們也是合作未來生何種變化你我都無法預料至少此時你只是傳遞一些消息而已哪里是出賣自己呢?來喝酒、吃菜咱們邊吃邊聊。」
羅照咽了一口唾液伸手按住面前的酒杯杯口搖頭道︰「先把事兒辦完待會兒喝了酒還要找樂子再說正事只怕出紕漏。」
說著話他略微向前傾斜了身體好方便伸手從腰間拿出那份折好藏著的文件袋。
在沈從蘅盡量掩飾著的興奮目光注視下羅照將文件袋放在桌上抽出一份圖紙道︰「這是好不容易拿到的核心工業區產業分布圖里面幾位兄弟擔了天大的干系才復制出來你打算酬謝他們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安全送出去不能出半點問題否則咱們都當得起吃槍子兒的罪名!唉我羅照在錦州當兵可也不想將一頂賣國的帽子扣在頭上更不想讓浙江老家的爹娘蒙羞。」
沈從蘅伸手去拿文件袋卻被羅照抬手作勢擋了一擋頗有些難為情地「嗯」了一聲才笑道︰「安全問題你放心……」
羅照搖頭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恐怕不知道吧從昨天起凡是出錦州城的人都要接受隨機檢查軍官也不例外!據說大帥在關內踫到了麻煩有人要找大帥和洋人合作的證據吶!你沒有安全的渠道送出這些東西之前我不能給你!」
媽的這人簡直就是死腦筋明明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大帥還在這里三番四次地強調大帥的利益安危。哼哼清國人恐怕都是這般虛偽典型的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的德性!不過他透露出來的安全問題確實值得引起注意。
沈從蘅在心里罵著羅照臉上確實熱情得很。他掏出那封龍洋放在桌面上後輕輕地推到羅照面前說道︰「這是給你的腿腳錢圖紙一旦認定是真實地上面還會重重酬謝也少不了你那幾位兄弟的。」說著話他從羅照有些松動的手里拿過那份啟出的圖紙略略打量後。喜道︰「這要是真的。少不得一萬塊龍洋的重酬!」
「你是不相信我了?」羅照輕哼出聲。
沈從蘅一臉委屈地道︰「哎。光先兄兄
必須要交代的人啊要是我能從頭到尾地做主別說洋兩萬個也絕對眉頭不皺!難不成我的為人光先兄還信不過?」
羅照微微點頭。拿起那封銀元「啪」地一聲從中斷開看了看銀元地成色足足地七分二。
「至于安全嘛你放心絕對出不了漏子。」
羅照還是搖頭沒有將牛皮紙文件袋全數交出的意思。心里卻在衡量著自己如果堅持要對方透露送出情報的方式和渠道會不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這其中有個度的問題。不能太過也不能太輕松地就給了這家伙。
沈從蘅對有些執拗的羅照沒有辦法。憲兵少尉就是這脾性!
「照相後送出膠片這個恐怕現在沒人能查得出來吧?」
羅照心中一驚。臉上也露出一些驚訝的神情。狗日地日本間諜真鬼!在整個錦州城只有報館好像有一台照相機的時候任誰也想不到日本鬼子的情報傳遞方式是膠片!真要讓羅照少尉帶隊去查也決計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那用這種方式送出情報的間諜會有多少呢?其他國家的狗腿子們會不會也是如此操作的?
這麼想著羅照文件袋推到沈從蘅面前端起了酒杯……
隔壁不應該說是夾壁的一個隔間里一個頭有些花白的老頭子從窺伺孔移開了眼楮無聲地溜了出去接著另外一個年輕一些地人又無聲地替補上來繼續監視那個雅間里地兩個少尉軍官。
老頭子回到自己的房間掌櫃的立馬就迎上來殷勤地問道︰「老爺怎麼樣?那兩小子有些玄虛吧?」
「嗯姜掌櫃你這次可立大功了。」老頭子說著卻搖搖頭又道︰「唉給小日本兒得了便宜我那敬終究是遲了一步!要不也能從紅毛子那里混個幾萬兩銀子花銷。」
並沒見到圖紙詳情地那敬只能通過沈從蘅對圖紙價值的評價來推測。
姜掌櫃小心地進言道︰「爺要不把他兩小子給端出去?說什麼也不能便宜東洋小鬼子不是?」
「渾話!干這行有干這行的規矩留著他們有用咱們也指望著那憲兵能給咱生出一些油水呢!好生伺候著那傻大兵不成回頭客老爺我就拿你是問!」
姜掌櫃連聲應承著心里盡在琢磨那憲兵少尉身上有多少油水?又該如何把這當兵的變成匯聚源的常客?
「爺掌櫃的他們開始喝酒了要找樂子。」跑堂的小二進來報告打斷了姜掌櫃的沉思。
那敬揮手示意將兩人遣走略一思索後皺著眉頭起身進了後堂……
黑夜中被歷代王朝封為「北鎮山」醫巫閭山象一條巨龍般橫臥在遼河平原西側。山脈的西北麓有個小集鎮原本是一個趙姓人家的老遠代開的莊園子歷經歲月變遷這個小鎮還留了一座家廟祠堂在鎮南因而這小鎮也被人們稱為「趙家廟」。
武毅新軍第二師騎兵團連長湯玉麟帶著十多個一色便裝、腦後還拖著辮子的兄弟在山腳一個樹林邊席地而坐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有些疲憊和擔心的臉龐。不遠處的樹林里還藏著團長張作霖以及精銳的手槍隊兄弟們。
騎兵團目前尚且沒有滿員基本還只是一個大營湯玉麟的連不過五十多號騎兵前些日子騎兵團遵照大帥的命令搜剿金壽山匪部火力接觸也有那麼三兩回卻基本上是無功而返。一個月的限期眼看著就要到了金壽山的人頭還沒拿到多少讓剛當爹不過四個月時間的張作霖有些喪氣不得不換了法子對付狡猾的金壽山用剛剛加入武毅新軍還沒光頭的湯玉麟他們作為誘餌。
「麻子金壽山真不知道你也投了軍?他能來嗎?」
被稱為麻子的湯玉麟臉上其實沒有麻子只是有個顯然的凹陷而已。
「噓小聲點。指不定這附近就藏著他的眼線。他知不知道我投軍的事兒這個說不準反正話是放出去了他來不來就看今晚。照理說這段時間他小子也被騎兵團追得夠嗆又不敢直接過河去找老毛子搖尾巴嗯……應該會來就算是多找一條活路他也會來。」
也是加入騎兵團不久的張作相听湯玉麟這麼一說心里稍稍安生了一些攥著左輪的手也帶著汗濕略微松開來。他轉頭打量了一陣黑沉沉的夜幕想看清楚藏在樹林子里的更多的兄弟卻在火光的阻擾下啥也看不到。
「等會兒萬一他來了還是由你主事我找團長去。」
「嗯哼!」湯玉麟斜眼看了看貓著腰慢慢挪進樹林的張作相心道這小子鐵定是臨陣膽怯了。這家伙要不是湊巧了跟團長同姓還一個班輩兒的字號哪里能在自己頭上吆喝過來、指點過去的?
張作相剛模進樹林還沒找到團長的確切位置就听遠處有馬蹄聲傳來立馬在樹林中向下一躲轉頭看向聲音起處。旁邊身處一手拉了他一個趔趄接著張作霖低沉的聲音響起︰「你跑回來作甚?」
「團長來來了!金壽山實在不好對付咱們應該從兩頭包抄過去要不在明處的兄弟們有些危險哩!」
張作霖的臉扯動了一下露出笑臉拍了拍張作相的肩膀道︰「老子以為你膽怯了呢!這個法子好等他們接近了咱們就從兩頭悄悄包抄過去不過得提防著被那些老馬覺馬啊通靈性上次在科爾沁草原上眼看著能揪著金壽山了就是給一匹老馬露了咱的行藏。」
樹林外傳來湯玉麟一聲大喊︰「來人可是金大桿子!?」
遠遠地一個聲音夾雜在馬蹄聲中響起︰「湯大虎你***敢擺鴻門宴老子金壽山也不是孬種有活計就亮出來給老子看看。」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槍響驚飛了樹林中一群不願南去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