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青石鋪就的小道上倫怒氣沖沖地帶著一瘸一拐塘邊的暖閣而去。恭親王府的局面就是大這段路不僅累了倫貝子的雙腿也苦那挨了打、受了驚的紅帶子端敬。
「三爺到！」內侍一聲傳報後暖閣里響起偉暖洋洋的招呼聲︰「老三來啦進來說話外面冷得緊。」
倫尚在暖閣外就氣沖沖地道︰「王爺您得給您三弟做主哇人家都欺負到咱恭親王府的頭上來了！」說著話他帶著一股子寒氣沖進了暖閣讓里面的幾個男女不禁縮頭縮頸地躲避寒風。同時倫也看清楚里面尚有外人忙停住腳一看忙甩袖扎馬見禮道︰「倫請睿王爺安。」
魁斌的年紀要比兩位字輩的覺羅皇親大一些卻顯得比偉要輕佻一些。他笑吟吟地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講那些個禮數。老三啥事兒這麼大火啊？」
倫肚子里嘀咕著老子都見禮了你才是不講那些禮數老子受的氣你不知道？呸！揣著明白裝糊涂！
「睿王爺啊那李燾實在跋扈打了頤和園門官不說還在盛京將軍府門口出手打了端敬。」說著他回頭喊道︰「端敬進來給爺看看！」
端敬一進門就甩掉裹在身上的披風露出昨夜挨打流尿時穿的衣服一頭就扎在暖閣的地板上不起來只是連聲地哭喊︰「爺啊二位爺啊。您們得替小的做主啊！這大清地天下究竟還是不是覺羅家的？給漢人欺負到這個份兒上咱旗人還有啥面子可活哇！」
「嘶！」魁斌看清楚了端敬身上破爛的衣服甚至隱約地聞到了一絲尿騷味兒這不身邊陪侍的女人都敏感的皺起了小鼻頭呢！
「恭王爺啊這、這李燾也著實不像話！不就是一個落魄將軍嘛！哼哼查禮王大貝勒的案子得罪了老世鐸。這才被褫了九門提督之職。這一次打了老三的妻舅。得！恭王爺咱們聯名上奏老佛爺給這李點厲害瞧瞧！」
偉神情黯然地搖搖頭用憐憫的眼色打量了地上地端敬良久才道︰「起來吧來人！帶端敬去洗浴一番換個衣裝再來喝酒。」等端敬淒淒慘慘地抽噎著出去後。他臉色一寒對倫道︰「你瞎起哄就瞎起哄吧干嘛把這個事兒往我這里推？！」
「哥！？恭王爺！」倫一愣立時不干了嚎叫著道︰「咱們可就兩兄弟啊老二去得早您這大哥就看著別人打你弟弟地臉吶！？這是欺負我倫嗎？不這是那李燾欺負咱恭王府咱旗人皇親。咱大清國！」
魁斌早已經失去了當年先祖多爾袞地果毅決斷。更沒有那種指掌天下的雄才大略。鐵帽子王縱然是世襲可是王爵的俸祿遠遠比不上有實權實職的王爵官員們。因此睿親王爺也要聯結恭王爺。意圖在大清朝廷里揮一點作用。此時貝子有難睿王爺怎麼會不出手呢？
「你懂個屁！？」偉從齒縫里喝罵了一句瞪視著自家不成器的弟弟道︰「落魄將軍？誰說那李燾落魄啦？交割了九門提督就落魄啦？坐不上直隸總督就落魄啦？老三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李燾憑什麼敢在頤和園東門打皇家的奴才？嗯！他又憑啥可以指令廊坊駐軍西迎聖駕？太後老佛爺為啥要用武毅新軍做近衛？再說了那鐵良為啥一回京城哪兒也不去徑直去了盛京將軍府！？你要知道那鐵良可是榮相一力提拔起來地！喝一盅酒慢慢想想通了咱們再接著說這個事兒。」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接二連三地砸在倫的腦門上將這貝子砸得一愣一愣的乖乖地收拾了嚎叫撒潑的架子爬到一邊就座立時有侍婢給他斟上熱酒。
挨了主子罵的三爺還是三爺還是主子的親弟弟！就算他當著主子捏捏你的小臉蛋那也沒什麼主子還笑咪咪地看著呢！
偉見倫又有心思調戲婢子了說明這惹事地家伙現在火氣消了不會壞事兒了。他這才略微放心地轉向魁斌道︰「睿王爺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李燾動不得！要動太後老佛爺昨兒就動他了！為大清國江山社稷表忠心有時候啊反而會壞了大事。咱們得瞅清楚一點找準時機再下手不遲。總之現在不能動現在咱們得趁著別人以為李落魄地時候拉攏他一下。關系越近他越會疏于對咱們的提防。」
魁斌也跟著偉剛才的問題琢磨了一番他明白了李燾鬧事是斷定了朝廷不敢動他卻要羈于他于是乎專門鬧事讓北京城不得安生朝廷無奈下只得攆他回盛京。李一回盛京大清國誰能拿他咋樣？！
「還是恭王爺高明吶確有六爺爺（鬼子六第一代恭親王）之風。」順手地馬屁不值錢王爺之間也經常互相拍拍表示親近。
偉壓低了聲音道︰「听說今兒夜里四叔（載振）請李燾就金花班的局子我琢磨著也參一股子睿王爺您意下如何？」
魁斌皺起了眉頭。在鐵桿的皇親王公眼里奕劻和載振是在巴結漢臣、出賣滿人名聲嘛確實有些臭了！可是人家偏生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先別說奕劻就說載振吧跟魁斌年歲相當卻在戶部和外務部行走是有實權的官兒了。
載振開局子請李燾不足為奇！可要恭親王、睿親王兩大年輕王爺一出馬這局子就熱鬧了足以轟動北京城！是否給載振和李燾這個面子呢？嗯真的要為偉那個什麼隱忍之計出馬去金花班？
「反正我是不去的！」倫在捏過婢子藏在薄錦祅下地胸脯子後冒了一句。
「屁！少說一句憋不死你！」偉火了這弟弟還沒開竅！再說了。你一個沒實權的貝子連去就人家局子的資格都沒輪得上你說話嘛？
魁斌笑著勸解道︰「老三憋著氣說的也是氣話當。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立時給載振送個信兒去咱不之客吶。」
偉喚來人拿了自己的燙金帖子去慶王府。
魁斌見此事已定。這才撿起自己的來意道︰「恭王爺。咱們還得合計合計找點差事做做。鐵帽子王和世襲王終究是坐吃山空吶。瞧瞧人家慶王爺混的多滋潤？此來魁斌是想跟您說道一個事兒今年兩宮回鑾之後就廢了開春祭告天地、告慰列祖列宗之事必然大辦不如由您出面向老佛爺說說這事兒就交給您我二人來操辦。如何？」
偉點點頭認可這個提議卻嘆息道︰「唉也是渾了一點眼看著端王都倒霉了他還在行在辱罵皇上！？嘖這皇上是他能罵的？太後和皇上地事兒是母子倆地事兒關他一個小輩兒屁事啊？活該倒霉！」
魁斌知道偉說這話地意思那就是要睿王府也表示一個態度。在未來皇家建儲問題上的態度。皇上是不成了。未來的儲君還有希望在太後千秋之後重掌大權那麼這個儲君的問題很自然地就成為一等一的受宗親們關注的了。
醇王府肯定是第一位的。沒啥就因為那是太後老佛爺地親妹子家又是咸豐爺最寵愛的弟弟——老醇王爺奕的家。在當今皇上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建儲醇王府乃當然之事。
不過醇王爺載灃目前在德國載灃本人目前並無正福晉當然也就沒有嗣子貝勒爺了。榮相有意嫁女瓜爾佳.幼蘭入醇王府卻因此犯了老佛爺的忌諱眼看著一天天地冷了下去。宗親中很多人都知道老佛爺是準備讓自己十三歲的親佷女嫁入醇王府為正福晉親上加親呢！十三歲的正福晉等到她把嗣子生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那如果建儲之事被某個力量推動一把老佛爺和朝廷在急切之間就有可能將目光轉移到兩個地方——慶王府和恭王府。唉誰叫當今皇上的龍根不爭氣呢？宮中秀女無數卻連個兒子也弄不出來宮荒吶！從咸豐帝單傳同治帝之後同治帝就干脆不生子光緒帝也一個樣兒大清國脈…想到這里魁斌打了個冷戰又警醒過來權衡著兩個僅次于醇王府地顯赫親王府。
慶王奕劻下面是載振這家伙尚未生子沒門兒！
這代恭親王偉正是光緒帝地下一輩兒有門兒！
明白了！魁斌徹底地明白了！不僅僅是偉以倒霉說事提起的建儲問題更有對李燾態度的問題。試想偉得到一個手握十萬大軍而且有些「不認皇、敢鬧事、又得洋人支持」地盛京將軍效忠的話哼哼恐怕建儲之事真要急切間地提起了恐怕這恭王爺就要成為未來大清的皇上了！民間不是喊著新政立憲嗎？哎喲喲還真有幾分可能！
煞那間魁斌看向偉的目光都不同了那是奴才看主子時的恭順目光。
偉見魁斌會意乃淡然一笑道︰「睿王爺有的事兒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過偉把話先撂這里如果有那麼一天偉忘不了您的好處。」
此時側邊的倫才知道自家哥哥的心思不禁喜道︰「哥那我也就是親王了！」
偉怒道︰「放肆！」
倫遽然驚覺左右一看恨聲道︰「這話誰要漏出去看爺不滅了他家祖宗八代？！」
暖閣里的奴婢們立時跪了一地連磕響頭表示不敢。
「他們懂什麼？跟奴婢們沒關系。」偉不悅道︰「就是你了老三我最怕的就是你這張嘴唉你那脾性啥時候收斂一點兒嗯！？」
「是是爺說的是。」倫此時也改了對哥哥的稱呼心里也明白自己要做親王還有一大段路要走不容有半分的閃失呢！
魁斌也換了稱呼勸道︰「爺老三是明白人今兒往後鐵定會更見沉穩。」
「得！都起來吧！老三去仔細檢點一份大禮出來！」
倫知道自家哥哥還有要事跟魁斌談眼下吩咐的差使也緊要。管他娘的李燾那王八蛋如何囂張跋扈了皇位最關要！「仔細檢點大禮」這話嗯得好好的把這帶兵將軍糊弄好嘍……
盛京將軍府里談話的地方就沒恭王府那麼豪奢了暖閣是決計沒有的只在一個稍微小的廳堂里生了一盆炭火幾個人圍坐炭火喝茶說話。
來客是總算趕上李鴻章尾七的兩江代表張和湖廣代表趙鳳昌。
張當然用不著過多的招呼湖廣總督的總辦文案、第一師爺趙鳳昌卻要好生地招待一下。
湖廣總督肥啊！下面有漢陽廠有萍鄉、大冶的煤鐵有富庶的兩湖有便捷的長江水運這些都是現成的比盛京將軍在錦州的局面絲毫不差差的就是規劃和經營思想了。
對「江楚三折」李燾是贊不絕口表示一力遵行並且積極地影響朝廷這算是政治問題上對劉、張二督的友好表示。其他方面李燾沒啥可以拿出手的只有湖廣編練自強軍需要的軍官養成師資和部分軍械。
還顯稚女敕的李燾與根深葉茂的劉、張二督之間達成如李燾、袁世凱那般的利益聯盟為時過早。一句話人家劉張二督求李燾的地方少啊！沒必要跟一個「不認黃的二愣子將軍」捆在一起！李燾支持新政與否只是態度問題不是合作的條件因為朝廷都準了《江楚三折》！
李燾跟趙鳳昌一席談話下來深刻地體會到︰在掌握中央權力之前自己與湘系的兩個老家伙的聯盟相比並無優勢。唉期待啊期待著載早早地從德國回來也許那時候在德國人的穿針引線和輿論的幫助下自己就能夠間接地影響南方督撫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