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小集鎮、城市都是人的生活聚落人越多這種聚落的規模越大展擴大的度就越快。年的錦州府不過百萬人口小凌河沖擊平原上的肥沃土地也大多撂荒村落更是稀稀拉拉的要走上半天才能見到一個這樣的荒原一般的地方要蘊育出一個大城市來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2年的錦州已經從相當于關內中下等城市迅展成為上等城市。從規模上可以這樣來比較而從城市的面貌、商業的氣象、人們的生活來看錦州乃是大清國獨一無二的、經過現代城市建設理念規劃過的城市也是人口增長最快、工業門類最多、產業規模最大的城市。
李燾騎著戰馬在女兒河南岸邊徜徉隔河細看錦州城日新月異的面貌他甚至能看到更遠處的小凌河一帶的高大煙囪此時此地要說心里沒有成就感那就是假話了。
生存、利益、希望是遼西錦州之所以吸引眾多國人的原因所在。保家衛國的熱情不可能長時間的保持在最高水準那樣的話再熱血的漢子也會瘋掉。同樣的民族大義、國家榮譽也不能成為空洞的口號這些意識在解決了生存問題、給予生活利益和愈加改善生活條件的希望後才能長久地保持在逐步覺醒的國人心中。馬鞭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李燾翻身下馬解月兌了戰馬的轡頭松了鞍具後在戰馬的臀上輕輕拍了一下。馬兒滿意地甩動著獲得自由的頭頸打了一個響鼻向主人看了一眼邁著小步向河沿邊的草地溜達而去。
秋天的河邊草地上。沈婉儀布置下了一個野餐會的局面一位同樣來自上海地小姑娘則自覺地成為「制台夫人」的助手兩個俏麗的身影如花蝴蝶一般圍繞著地上的花格子洋呢餐布轉。結果是餐布上地東西越來越多。
參與這個野餐會地。除了李燾夫婦和朱家小姐之外還有在遠處有些心神不屬地與大帥副官蔡鍔說著話的聶憲藩。以及忙得還未趕來地朱其琛。
今天的野餐會明著說是為蔡鍔踐行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至少目前聶憲藩的心里已經開始萌動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讓他越來越多向嫂子身邊的那個身影瞟去越來越多地讓蔡鍔感覺到後勤副司令的說話心不在焉。實際上蔡鍔也在暗中注意著那邊的情況。
這種感覺是危險的也是尷尬地!
蔡鍔試探地道︰「聶司令要不我們去那邊幫幫忙?」
「不不。今天你不用動手。」聶憲藩忙搖頭否決了蔡鍔的建議卻又在那個身影上停留了一小會目光。才收拾了心神說︰「松坡你可是大帥身邊出去地第一位副官擔的責任大著呢!說實話我都想去南方跑一趟前陣子還巴不得朝廷準了我們南下廣西。那。興許還能向大帥爭取一個帶兵的名義。」
說到此處聶憲藩重重地「唉」了一聲。此時。他才能感覺出身上沒有顯赫的戰功沒有真正地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浴血殺敵興許是身為軍人的自己這一生地最大遺憾了。這個遺憾或多或少地讓別人地目光中少了一種色彩那就是看向英雄時才有的神光。當然這個別人不是別人而是在那邊布置著野餐地朱家小姐。因為今天他感覺到這種遺憾別往日更明顯了一些。
「朝廷不允是有原因的此時不允他日則是攔都攔不住不能不允。」
蔡鍔用李燾的原話來勸慰有些落寞的聶憲藩作為同齡人他也清楚這位司令的心思。男人、軍人在女人眼里應該是英雄可是在武毅新軍這個英雄堆里在民間流傳的無數個戰斗故事里聶憲藩並不出眾。八里台、紫竹林他錯過了;鹽官浮橋之戰他陪同父帥布置北倉防線再次錯過;北倉小擺口一戰他是司令部的傳令官要負責協調毅軍;再後來後勤上的事兒就纏住了這位一心想上一線的青年直到繞陽河一戰才有機會帶領輜重營上到一線才有機會打了幾槍才撈到了一丁點與其他人相比微不足道的戰功。
聶憲藩帶著賭氣的意味道︰「他日?他日!他日葉老二、吳子玉、張雲松他們就回來了哪里還有我的份兒?!」
蔡鍔只得擺出微笑人家聶憲藩說的是事實!眼前武毅新軍高層正缺戰將真要領軍南下廣西很可能會輪到後勤副司令的頭上。時過境遷等葉長生帶領軍事代表團完成訪德使命回歸後或者等中、高級參謀合成的將領們結業後後勤副司令又怎麼了?該干啥干啥去!
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了要不等會兒的野餐會上豈不是怨氣沖天了!
「司令昨日大帥接見了幾個英國人……」
「英國人英國人又怎麼了?」聶憲藩不經意地鼓動了幾下腮幫子恨聲道︰「他要敢在西藏搞事兒咱們武毅新軍正巴不得呢!」
蔡鍔心中一陣秋風掃過大帥的兄弟就是大帥的兄弟該知道的統統知道!那該享受到的大帥的愛護今日肯定也能充分地享受了。唉野餐會的主角不是即將南下上海後東渡日本的蔡松坡而是聶憲藩和朱其琬。
兩年前上海吳淞碼頭上那個嬌俏的小姑娘在蔡鍔的腦子里烙印下痕跡原本這種痕跡隨著求學和軍旅生活在逐漸地淡去可偏生在最後的關頭里她又遠赴關外近在身邊了。最要命的是幾日的接觸下來一種有些朦朧的感覺讓蔡鍔竟然舍不得在此時離開錦州了。
「松坡你搖啥頭?」
我搖頭了嗎?蔡鍔迅即從聶憲藩的臉上找到確定的答案。這不是誤會嘛人家司令在說英國人的事兒自己搖啥頭呢?
「沒。我只是覺得英國人未必會在此時挑起西藏爭端。辦理國際事務英國人是老手了他們沒有搞定東北方向時是不會貿然在西南下手地。至少。日本人的戰爭態度明確了。大清朝廷和遼西地方的態度明確了東北形勢已經展到不訴諸于武力無法解決之前。英國人就算再垂涎西藏他也不會動手。」
跟在李燾身邊幾個月來蔡鍔也著實地成長不少醉心于軍略的他已經開始用政略和經濟思考來分析國際事務了。
一陣馬蹄聲傳來幾乎在同一時間里女兒河鐵橋方向傳來大帥衛兵地招呼聲︰「朱總辦到!」
聶憲藩一下子就從草地上騰起身來整整身上地軍服。看向來路順便的。眼光也掃過了那邊兩個人中地一個。
李燾用馬鞭指向聶憲藩和蔡鍔喊道︰「你們兩個站著干啥?跟我接重宇兄去。」
白色的西服讓身材本來就高大的朱其琛顯得更高大俊朗了一些在他妹妹的一聲親熱的招呼後這位銀行總辦翻身下馬任由衛士將馬拉走。自己卻大步走向李燾等人。
「報告大帥。」距離李燾三米。朱其琛就站定立正道︰「英國款子的事兒妥當了!」
「不說這個!」李燾知道今天的野餐會目的是啥忙擺擺手。卻忍不住說了一句︰「海軍問題也解決了。」
「是!」朱其琛說著話變戲法一般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又模出一桿金筆來遞到李燾面前。
李燾也是習慣成自然接過來略略一看就簽上大名這是早前就準備好要撥給海軍地「一點心意」現在總算可以簽字撥支了。
兩位女士這才走上前來一個拉走簽完字的丈夫一個挽著哥哥地胳膊邊埋怨他來遲了邊用帶著笑意的輕聲介紹今天餐會的布置。剩下聶憲藩和蔡鍔面面相覷整個一副沒事兒的樣子!唉一個是名義上的主角一個是實際上地主角啊怎麼淪落到如此境地呢?
「維誠兄。」朱其琛在妹妹地牽扯下沒有忘記聶憲藩轉頭招呼著示意。那邊李燾也說道︰「松坡我們這就準備開始吧?」
蔡鍔點點頭在點頭的時候心中卻認定了另外一個想法。事實上自己要南下要東渡然後又要去廣西。以後這里地野餐會可能會繼續下去隔三差五地來一次可是人肯定會越來越少等到在男女問題上有些靦腆的聶憲藩能夠與她在一起了野餐會也就結束了。這些都沒自己什麼事兒!唉想想也是堂堂的武毅新軍後勤負責人為此前的兩番大戰建立「看不見」功勛的將門虎子與南方紳商名流小姐確實般配得很!
出身農家連讀書都要恩師出資扶持的蔡鍔此時需要想的不是兒女情長做的不是浪費時間和精神去花前月下而是為大帥的計劃為整個國家復興大業奔走鞍馬、建功立業!
沈婉儀從蔡鍔眼楮里看到似曾相識的落寞忙柔聲問道︰「松坡有心事?」
李燾疑惑地看向蔡鍔卻迎上了蔡鍔堅毅的目光。
「夫人感謝您為蔡鍔設下這個野餐會。」蔡鍔立正言謝後轉向盯著自己看的李燾道︰「大帥……」
「私底下叫我光翰。」李燾不滿地揮手道︰「你說。」
蔡鍔哪里肯稱呼李燾的表字呢?他只得嗯吭一下避開稱呼直接說道︰「海軍之事朝廷屬意行走海軍衙門的貝勒載濤主持在當前的條件下錦州與醇王府是相互呼應之勢這才有十一團驅逐洋人經理人員、接管京奉鐵路而朝廷內卻無太大波瀾。鐵路始終是洋人投資興建的利益分配等事務在條約上有明確的規定軍管只能是暫時的。標下想不如尋個適當的時機撤銷軍管反正在需要時也可以再次軍管嘛!不過要撤兵回來得換取一定的好處又要避免在海軍問題上與醇王府起沖突那不如就此事與朝廷、英國人協商以東三省的名義籌組遼河艦隊。我武毅新軍有建設國防之責載濤有抓海軍建設的意圖英國人有扶持大清于關外以應俄人的意圖加之鐵路利益攸關此事成算很大!」
「好主意!」李燾一聲贊嘆聲量之大已經足以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蔡鍔看著朱家兄妹在聶憲藩的陪同下走過來忙刻意壓低聲音道︰「與其零敲碎打的暗中給海軍塞銀子不如堂堂正正地承擔起海軍建設的擔子也算給載濤長臉。明日標下就動身啟程總歸要途徑上海稍作逗留不如大帥下個帖子蔡鍔順便持貼拜訪海軍泰斗嚴老先生請老先生出面主持其事必能牽引出一批海軍人才投效錦州。」
「重宇、維誠你們看……」李燾本想說立時就回城請相關人員會議此事卻又醒悟到這個野餐會的目的醒悟到還有兩位女士在場忙改口道︰「可以開始了吧?」
聶憲藩哪里肯停下此時的話題他才剛听入神吶!此時見李燾有換地方、換時間再談的意圖忙道︰「好邊吃邊說。」
還是大帥副官的蔡鍔伸手去拿布袋里的酒卻踫到一個溫涼滑膩的物事驚訝之下急忙收手仔細一看朱其琬若無其事地拿出一瓶洋酒熟練地啟開了瓶蓋。
李燾瞅瞅那瓶酒擺手道︰「朱小姐我們不喝那個洋玩意兒來關外就得嘗嘗錦州的燒鍋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朱其琛搖頭晃腦地吟出詩句後得意地指著妹妹手上的酒瓶道︰「大帥這可是地道的中國酒山東煙台剛出的紅酒!論釀制葡萄酒的歷史中國也有一千多年吶!明日松坡即將啟程這送別酒對軍人而言還是葡萄酒來得有詩意吧?」
李燾心道本督也當了一回老土啊?唉資本家的少爺小姐就是資本家的少爺小姐!
朱其琬熟練地默默斟酒眼角的余光卻注意著那個湖南人的動靜。碼頭上的匆匆一面之後已經兩年了他變了從瘦弱的書生變成了強壯的軍人還成了「軍人標範、青年楷模」的副官儼然也是一副標範、楷模的神氣。
就在蔡鍔從朱其琬手里接過酒杯的瞬間他听到一個猶如天籟般的聲音——「松坡明日南下正好可以送舍妹回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