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昏昏沉沉的日子,過去了也不知有多久。珠兒才漸漸的恢復了正常意識,可是她的身心都已經被巨大的傷痛和由這種傷痛所引至的強烈自我保護意識而操控,她整日沉默著,不發一言的她甚至沒有一滴眼淚,其實她的心中正在反復回憶著那些逝去的時光,有時候,一小段美好的過往劃過心頭,就可以看到她淡淡的笑容。但大多數時候,呆呆的對著一個地方看著,誰也弄不清她在想什麼。
當她得知自己的孩子沒有死以後,掙扎著,由床上爬起來,給眾人嗑頭。
當她由鏡中看到自己被毀掉的面孔以後,想喊卻喊不出,只能發出低沉的哈哈聲。
當她得知自己的嗓子壞掉,今後只能發出沙啞無比的聲音了以後,她又暈了過去,這次,她昏睡了三天三夜。
她的指甲因為過度損傷,重新長出來的,呈紫黑色,且凹凸不平。
據大夫說,由于產後血崩癥,氣血嚴重不足,以至心髒也出了問題。
除非服下千年人參,大內的金丹……要不,就一輩子不能干重活,否則會有力月兌氣喘而死的可能。
救她的人都是些孤老,他她們在年輕時也是吃過許多許多苦頭的人。因此她們對待比他們更可憐的珠兒很好很好。
可當她們提出要送珠兒回夫家的事情後,她又一次跪在眾人面前,含著眼淚用沙啞不堪的聲音淒楚的哀求︰
「各位好心的大爺大嬸,奴家先謝過你們的救命大恩,可是要把奴送回家里,你們就等于又殺了奴一次,奴之所以落得現在這般田地,就是被大房妻妾所害。她們憎恨奴懷了孩子,早就想至我于死地。」
她喘片刻又沙啞地繼續道︰「奴也算是在鬼門關走過一糟的人了,原也不害怕什麼,且要不是為了這孩子,我也早就不想活了,但現下這種情況,如果你們把奴送還夫家,不就等于是把我們母子再送到地獄嗎?奴這身子雖然已經落下殘疾,可有些針線活想還是可以應付生活的。各位救了我們母子,就等于是奴的再世父母,奴就是今生無法報答各位,來生就算結草餃環要要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也許是太用力。也許是往日地種種傷心過往都涌上心頭。她說完這番話。又倒頭拜了拜後,自是喘得氣都接不上來。只能靠在背垛上。眼巴巴地望著眾人。
她這番話說地眾人都紛紛落下淚來。也就罷了送走她地念頭。就避了村里其它人。把她母子安頓在洋婆子地家中。送她走地話自是提都不再提了。
過去地她在經歷過這場浩劫之後。已經如同活死人一般。那個地方。對于身份高貴地人來說或許是天堂。可對于沒有身份可言地自己來說。尤如人間地獄。
曾經在那里。有她最愛。最敬仰地男人。也有過許多歡笑。但更多地就是眼淚而已。
也許。在三年前。她第一次被胤禛輕描淡寫地送往十阿哥家時。她就已經心灰意冷了。
沒有徹底地死心。只是傷害還不夠。
在胤禛面前她很低賤,而且這種低賤不是別人,正是他最愛的胤禛給的。有時候,珠兒也想知道自己可以低賤到什麼程度?
回想胤禛第一次戲弄過她的身體後,並沒有真正要她,而是吻了她,她覺得這里面有愛的成份,因而傻乎乎的撲進他的懷里,祈求憐惜。
後來她把自己的小時候經歷過的可怕往事編成故事說給他听,他答允過的要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原來被人呵護的感覺這樣好,而且是被自己從小就喜歡的胤禛呵護,這感覺簡直可以用非同凡想來形容。
那一晚,她把自己心甘情願的交給了胤禛……
這以後,她悲慘的人生就真正拉開了帷幕。
因為在她破身的一瞬間,他變得十分殘忍,且粗暴不仁。
她痛暈了過去,事後醒來,他早早的就走了,並沒有留下來陪她。
甚至,沒有給她一個正式的名份。
甚至,給她送來一碗暗紅的避孕湯。
此後她仍然做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下人,伺候著主子。
只是她由丫頭,變成了通房丫頭。
而因為他子嗣單薄,這府中的通房丫頭少說也有五個,她也始終想不明白,既然四爺府上下求子心切,為什麼要獨給她喝下避孕的湯藥?
胤禛越來越忙,又經常的出公差。有時一個月很少能見到幾次,見了面也對她不甚理睬,只是淡淡的回應她的行禮,然後風一般和隨從從她身邊走過。
他有時候會因為應酬喝醉,喝醉後的他也會找珠兒伺候,但是從不和她有任何言語交流,他只是狠狠的要她。
一完事後,倒頭便睡,那時候,已經飲下過好幾碗避孕湯的她還不覺得自己只是泄欲的工具。
府里其它的人也不待見珠兒,因為她是第一個四爺沒經過大福晉同意就私下收房的丫頭。
雖然那個時候公子王爺要是看上那個丫頭,隨時隨地就可以要了她,可四爺在這方面,卻從未越過矩。
‘肯定就是因為她太過狐媚,才壞了四王爺府的好規矩。’
眾人都在心中偷偷這樣想她,加上平日四爺也並沒有對她另眼相看或給過她什麼名份,因此這磕府上下,也都大著膽子,明里暗里的給她穿小鞋兒。
況且她出身低微,又是逃荒進京的乞兒,在諾大的四爺府里無依無靠。到最後,連和她平日交好的小姐妹,都不再理她。
她因此更加形單影只,眾人的態度,她看在眼里,卻也莫可奈何,因為胤禛對她的冷若冰霜,她也不敢去向他傾訴什麼,因此受到欺負,往往她只能偷偷兒的躲起來哭。
因此她心中也越發的想念四爺,暗暗期盼著他有一日可以看到自己的真心,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名份。也不是真的希罕名份,只是不想再過這種備受欺凌的生活,她覺得好累啊。
然後,有一晚因為思念他,珠兒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唱小曲,和他們初相識時一樣,胤禛來了,喝得酩丁大醉,又乘醉要了她,事後,居然沒有睡去,他摟住身下香汗淋灕的人兒喃喃著︰「最可怕的背叛,是心的背叛,對于心的背叛來說,身體的背叛又算是什麼呢?」以為自己的順從已經得到愛的她睜大懵懂的眼楮對他說出愛的誓言︰
「爺放心,奴婢無論是心還是身體都不會背叛您的。珠兒永遠都只屬于您一人!」
「你如果在其它男人的懷里也會這樣說的。」
清楚記得當時胤禛說出這話時,臉上還帶著笑,然後接著他又道︰
「你是個天生的尤物,又怎麼會只屬于我一人呢?」
听到他這樣輕描淡寫而又認真的說自己,珠兒一時以為在夢中。她想為自己辯護,可胤禛已經昏昏欲睡了,張開的嘴,又悄悄合上,傷心過度的她輕輕掙開身子,想要下床,離他遠點,卻被他突然做起身來重又摟攥住,漆黑的眸子對上她濕潤柔和的雙眼,他又說︰
「你前晚在亭子里玩兒給十弟撞見了,他央我把你給她,我隨便編派了個理由說只能把你借給他三個月兒。」
「明兒個我叫高福兒送你到他府上,過些日子,你要是覺得不好,就寫信給我,我再把你討回來。」
「珠兒不要離開四爺,況且如果,如果十爺要珠兒,要珠兒陪宿,該怎麼辦呢?我已經是您的人了,難道,您舍得把我給別的男子?」
听到這兒,一向柔弱害羞的她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子勇氣,摟住四爺的脖子,嚶嚶哭訴著。
四爺則輕輕把玩著她的白滑的耳珠說道︰
「我們滿人對于男女之事,向來就不像你們漢人一般,兄弟之間,交換個把女人,是常事。何況,你在我的府上,沒有名份,只是個丫頭,我要是連你都霸著不放,會給兄弟們笑話。」
「而且,我剛才就和你說過了,你只要心向著我,哪怕身體背叛了我,我也還是照樣會接納你的,這個自不用擔心。」
「那四爺為何不給珠兒一個名份?」她含淚問道
「這府上比你出身高的通房丫頭,少說也有五六個。她們有的家里是我莊里的大戶,也有些是旗里千總的女兒。怎麼說也算是官家小姐了,跟我許多年的都還沒有名份。我又怎麼能做出趲越之事?先她們而把你定下名份呢?」
胤禛一番話,只說的風不透,雨不露,水都潑不進去,珠兒听後,心自是死了大半,可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哭得淚人兒一般。
但她知道胤禛下定決心所做之事,很難再有回天之力,也漸漸哭得累極,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天沒亮,她就被一架香油小馬車載著,送進了十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