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塵記 正文 13 深情相隨

作者 ︰ 神秘女郎

回憶是可以越過千山萬水的,人生的事情總是匆匆而過,這個冬天在一場大雪之中走到盡頭,三月還下了場桃花雪,奇怪的這場雪過後,天氣開始迅速升溫,一年一度的春耕的開始了。

珠兒一天早起就看見蘭姨和楊婆二人坐在小院里拔弄一個大笸籮,一邊還在笑說著什麼,等到珠兒走近了,她才看清笸籮里是西瓜子兒。

明白這龐各莊是種西瓜聞名的,而二人這是在挑揀瓜種,便笑著問要不要幫忙。

二人笑著道︰「你原也干不了粗重的活計,不過這挑揀瓜種之事,道是件輕巧活,可最重是經驗和眼力兒,你若想要幫忙,我們教教你也無妨。」

這往後的半個月,珠兒白天幫人揀揀種子,有時也去田間幫忙播種,中午大家隨便吃吃,晚飯便由她來做,她看到幾位老人年紀這麼大了,還在田間勞作,便在晚上想辦法,用有限的米糧,變著花樣兒為大家做吃食。

在這樣的忙碌之中,她漸漸把一些事情淡忘了,除了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弱,眉宇之間已經多了幾分平靜,少了幾分愁容。

一天晚上睡下前,蘭姨突然興奮的對她說︰「去照照,你面上的疤痕漸淡了。」珠兒聞言攬鏡自照,果然發現那疤痕已由紅轉為淡粉色。除了手指觸模時的凹凸感依舊存在,在昏暗的光線之中,眼看已經不甚分明了,撫著疤痕,她這才想起,自從破相以來,已有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第二天同蘭姨去趕集,起來時才五更天,四周漆黑一團,她做罷了早飯,和蘭姨一起吃了後,蘭姨拾掇東西,她舉著個小油盞兒去看寶兒,見他睡得沉沉的,嘴邊還淌著口水,便順手替他擦去了後,將他小心的抱起到洋婆子床邊,又輕輕把洋婆子喚醒,跟她囑托了幾句,這才同蘭姨出了門。

這時丁老九和蘭姨已在門外的黑暗當中等待了,本來老丁是要留在莊子里的,可想到她們二個婦人一路上多有不便,就同行了。

這是珠兒這次事件發生後,第一次出遠門,她心里很是緊張,老丁和鄰居借了輛驢車,讓她們坐著,自己則跟著驢車慢慢騰騰走著,驢車架子上點著盞氣死風燈,老丁養的大黑狗跟在車邊,一忽兒跑遠,一忽兒跑近,東聞西嗅的,珠兒听著二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被驢車顛的有點頭暈,靠著車架子,昏沉沉的居然有了一絲睡意。

路上行人車馬還很是稀少,走大半袋煙工夫,才能看到一二個人,四邊是黑壓壓群山的剪影,天邊尚存一絲殘月,夜寒甚重,一張嘴便呵出一道白氣,荒坡土路被凍的硬邦邦的,,馬車輪子壓上去便是磷磷的響。

珠兒正迷糊間。耳邊突然听到一個男子地聲音高喊著︰「瓜香橋稅站到了。前面地車馬停下。」猛然驚醒後。她轉臉就問身邊坐著地蘭姨。怎麼會事兒?

蘭姨靠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只是官方設置地路稅衙門。收取往來車輛地過橋過路稅銀」

珠兒听後又問道︰「這種稅可高不高?」

蘭姨說道︰「高是不高。這種稅是按過往車馬主人地身份和所拉貨物來收取地。像我們這樣趕集地小老百姓拉地驢車。往往只要收10個大錢再說幾句好話。便可以了。只是還要接受兵勇們地盤查。好不麻煩。」

珠兒她們正在說話間。丁老九已經交了錢。他交完錢後便領著二個年輕地兵勇來到她們坐著地驢車旁。把她們身後車架子上馱著地雞子。白菜給略看了看。就打著哈哈要送兵勇們回去。誰知他看到其中一個地眼光死死盯住珠兒看。以為是兵勇對珠兒心懷不軌。他地笑臉收了回去。輕輕拍了拍看人地說道︰「軍爺。敢問可以給小老兒一家放行了麼?」

珠兒也看到兵勇看自己。當下心就涼了半截。她就怕出門被人認出來。所以出門前帶了頭巾。可巧合地事情卻發生了。這位看她地兵勇。原來是她認識地人。曾經在四爺府上做過小蘇拉。叫做小秀子。因為長地高大。又跟著家丁們學得幾手拳腳工夫。便被送到軍營內當了兵。

所以一看到是他,珠兒的臉都急白了,雖然小秀子在被送回軍營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雍親王府,可他現在盯住自己瞧,分明是認出了自己來,看來,除了抵死不認,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反正在別人的世界中,她死的事情已經被眾人所接受了。

那個小秀子看了她好半晌,被丁老九連著拍了好些下,這才收回了眼光,回頭向丁老九抱拳道︰「老丈,在下對不住了,只因為車上的這位姑娘很像在下一位故人,所以在下失禮了,耽誤了老丈的行程,還請諒解,請。」他說完再對丁老九略施了一禮,又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將丁老九他們放行了過去。

車一過稅站,丁老九這才回頭問珠兒是不是也認識那兵勇,珠兒急忙搖頭否認,她現在的生活很平靜,很好,她不想再回到從前的生活中,況且,她現在面容已毀,又有什麼臉面同故人重逢呢?

想到這兒她禁不住慘然一笑,眼淚險些沒有落下,此時天已漸亮,群星隱去,清晨的寒風令她感到瑟瑟,見丁老九和蘭姨也不再多問她,她便將身上的棉衣裹緊,忽然想起有次也是這樣在清晨趕路,不同的是,那次她的身邊有那個人……

沱水涉及安徽、河南兩省沿線540多里約1400萬公頃良田,沱河上游來水皆匯集于此,庫留成湖(當時沱湖下流並不與淮河相通),一遇大汛,沱湖水暴漲外溢,下游沃田巨萬常顆粒不收。

連日以來,夏雨綿綿,以至于朝廷一直最為頭痛,屢治不平的沱水又有再次大規模泛濫的趨勢,僅僅三日,沿河的安徽一省就有一十三處破堤,大水所到之處,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一時間浮尸遍野,餓殍滿目,其狀之慘,難以用言語形容。

康熙聞迅,雷霆震怒,一夜之間就摘掉了五顆腦袋,被摘去的頂子更是數不勝數,從來也沒有人見過和善,儒雅的大清國皇帝一口氣辦過這麼多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眾人莫不謹小慎微,大氣都不敢出,更不用說主動出頭出主意了,這樣一來康熙更為惱火,在早朝上又險些大怒,還是胤禛出了頭,主動請纓,要親赴河南,督察河工,以期把沱水攔截于河南省外。

康熙見有人主動出頭,這才稍稍緩了下來,見胤禛態度堅定,不像只是說說,便即刻答允了他的請求,首先任命他為治水欽差,令他督辦河南河工事務,並派給他從各地選拔的有經驗河伯二名,想想又給他拔了親兵一隊,連同從驍騎營里調出的一營五百余騎,在胤禛的帶領下,星夜趕赴河南。

胤禛只是回府略略打點,正想要出門,大福晉那拉氏攔住他,道︰「爺這一去,天長水月,還不知幾月才能回,妾身願意同去,也好照顧王爺的衣食。」

他听後心里熱熱的,但還是擺擺手對那拉氏道︰「如今百姓有難,我們做王爺最應該幫皇父分憂,你是我的閑內柱,那能跟我同赴災區?你且安下心來,在府中打理,我不出月余,定得回返。」

那拉氏被他一說更是熱淚滾滾,但心中實在是不放心,就又說道︰「爺平日身邊跟著的都是些男人,粗手粗腳的習慣了,難免照顧有不周到的地方,但此次出去,不比平常,衣食住行,更是要分外小心,即使不讓妾身同往,也請爺叫高福兒挑二個靈活細心的丫頭跟著,妾身這才能放心。」

胤禛听後也覺得有理,便令高福兒挑了二名可靠的丫頭,同家眷們告別後,便匆匆走了,誰知高福兒挑的這二名丫頭中便有一名是珠兒。

也不知是高福兒隨意挑選,還是他故意選擇了珠兒,但他這個舉動卻令珠兒感激萬分,這是第一次隨胤禛出遠門,雖然是辦官差,但最起碼,可以在危難時隨著他,而不用在家平空的等待和害怕。

為了早點趕到,胤禛幾乎一夜沒睡,因為坐不慣車,便隨軍騎馬,後半夜下起雨來,他看看人困馬乏的,便令全營就地駐扎,埋鍋造飯,好好休息,天明即刻趕路。

珠兒和那個丫頭蘭兒還有那二位河伯同做馬車,由高福兒帶著,慢一步到達營地,一下車,她就看見遠遠看見,細密的雨霧之中,胤禛帶的大營燈火通明,半個山坡都是零星的帳蓬,眾人也沒有打傘,只是二位河伯把自己身上的簑衣月兌下讓珠兒蘭兒披了,二人推讓了半晌,還是勉強穿上了,還沒走出二步,就見由營中跑出來十余騎,到她們面前就停下了,為首的報拳道︰「雍親王命小的們出營接應幾位,沒成想幾位先到了,辛苦了,請隨我來吧。」他說完便朝後面喊道︰「快把帶來的傘給拿來!」

珠兒沒想到他個大男人也能如此細心,大概是知道他們一行人出門可能沒有帶雨具,正想著,高福兒也在說謝謝。誰知對方咧著一口白齒笑道︰「高總管要謝就謝王爺吧,是他令小的們拿傘的。」

這下就是珠兒更沒有想到了事情了,一路上這麼多事兒,胤禛能抽空想到派人去接應他們,已尚屬不易,還能讓來人帶上雨具,這就是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思潮起伏間,她被安排在胤禛議事大帳旁的小帳內,與蘭兒同住,她听高福兒說,胤禛想省事,就直接在議事的大賬的中安了床做休息用,她們在旁邊照顧王爺衣食也方便些。

那蘭兒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子,也不同珠兒多說話,珠兒只求不被府中人冷嘲熱諷,因此蘭兒不開口,她是十分樂意的,只听高福兒說蘭兒是在府里廚上的干活的,看來這次出來高福兒帶著她也是有原因的啊。

接著她又想,胤禛此時怎麼樣了,有沒有吃過飯,他一著急就不喜歡吃飯。真的好像看看他。可外面下著大雨,這麼晚了,他還沒有睡覺麼?心痛他白天騎了一天的馬,這會子再不好好睡一覺,就是鐵打銅造的也要撐不住啊。

她胡亂喝了點大鍋的粥,吃了小半塊餑餑,就放下了筷子,心里擔心著胤禛,換了衣服後,和蘭兒擠在一張小床上休息,珠兒胡思亂想,許久都沒有合眼,雖不曾出身富貴,卻也沒有在這樣艱難的地方睡過覺,說是營帳,只有一點點大,可勉強放得下一張小床,小床只有尺把高,腳下就是爛泥巴。要不是她來時換上了那將士給她的草鞋,只怕是落下腳來連腳都拔不開,听著耳邊的雨聲風聲,她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朦朧之中,卻見有人輕輕搖晃她,她立刻驚醒了,只見床邊靜立著一個黑影,被嚇了一跳,她剛要叫喊,卻听見來人說道︰「噓,珠兒姑娘莫叫,是我!」

借著微弱的光亮,她才看清,來人是胤禛身邊的太監高無庸,便放下了心,輕聲問道︰「原來是高公公,請問何事,喚醒奴婢?」

高無庸輕道︰「姑娘請隨咱家來。」便轉身立在了帳門口。

珠兒只得匆匆穿上沾滿濕泥的草鞋,披上簑衣,急急跟著高無庸出去了,一出帳,他才回頭對珠兒說︰「是爺讓咱家來喚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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