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深深看著她道︰「何事?你只管講來,只要能辦努力去辦!」小玉听他分外溫柔的口氣,這才流下淚哽咽著道︰「我也不知道為何,只覺得十分可怕,且方才我夢見那兩個死鬼追住不放!現在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屋中,無是要了我的命了,還請您能留下來陪陪我,也好!」
從某一個角度上來看,他也算是一個吃過苦頭的可憐人,但是因為他打小就看過世界上無數最最丑陋黑暗的事情,所以一顆原本柔軟善良的心,不知不覺被極硬的繭給包裹上了,不是輕易就能讓人看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想他幾歲就被迫打扮成漂亮的小女生,被那些變態的老家伙玩弄奸婬,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頭,所以從來也沒有對哪個女人或是男人流露出過真感情,但不知為何,這個叫小玉的女子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他開始有了擔待。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不珍惜自己或他人,每當他看到她,他的心中最深的地方,就會升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一直到了今天,他才發現,這種毫無緣由的愛意,居然來自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正常的愛惜之情,因為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開始對她產生了正常的男女之情。
有時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會喜歡上她的,可能是因為她的外表,但也可能是那種來自深層的東西,她總是低垂的面龐,臉上地笑意淡而略帶倦意,一雙漆黑的眼楮總是隱隱含著憂愁,讓人捉莫難定的個性給她添上了點點神秘的色彩。
他想到這兒不禁伸臂將她緊緊摟住,用力抱住她後道︰「寶貝,你且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呆在你身邊兒的,你這樣可能是被嚇著了,明天天亮我就打發去找個道士來,給那兩個惡婦超度,你看好不好?」
小玉在他的懷中,听到他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居然對自己如此的溫柔可親,禁不住眼淚洶涌而下,那原本郁積于胸中的郁悶此時也不禁漸漸的散去了一些,加上終于可以哭得出來,所以慢慢也沒有那麼害怕了,這樣哭了半晌後,她才想起來打听早晨發生地事情,因為剛才她害怕又只听得個一知半解,所以沒有大弄明白。
她當下開口問這事兒,段玉郎見她有些好轉了,便想著要給她打些水抹抹身,于是便放開她要下床叫人,誰知還沒有離開,就被她一雙軟軟地小手由後摟住了,耳邊廂只听得她道︰「玉郎,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不要走!」他回頭看她小臉上一是新舊的淚痕,身上的衣物也盡濕,一雙眼中也滿含著淚水,不禁在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憐惜之意,便軟聲道︰「不怕不怕,我只是去喚人來,我不走啊!」
听到自己這如同大人哄孩子的口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了,不知在何時,自己也能如此溫柔地對待一個女人了,但看她如此可憐,便索性又坐回了床沿,只高聲喚了門外的下人,于是那靜靜候在門外,一點兒也不敢怠慢,金姨地貼身媽子低頭邁步走了進來,他說給姑娘準備洗澡水,現在外面也晚了,也不用去溫泉那兒了,水中要放上些細鹽和珍珠粉,以便給姑娘去污壓驚,再去讓廚子下碗雞湯面,再做幾個小菜端過來,他思索了一下後又道︰「對了,順便去把那我平日里喝的牛女乃取些來,放上糖桂花和珍珠粉,給姑娘定驚用!」
他平時就是發號施令習慣了的,因此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了眼前的事情,兩個媽子如此也不敢怠慢,所以拎了命就風一樣出去做事兒了,金姨見她居然還像個小猴子一樣用兩只小手死死纏在他的腰間,也不怕叫別人看了去,心下便知道,她這是怕的很了,心里當下就是一陣難以言說心痛感,只恨不能一把將圍繞著她的恐慌給抓了去,因此轉過身來,讓她好生躺回去,自己也索性和衣和她躺在一處一邊伸手撫模她因為驚嚇而凌亂地發頂,一邊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跟她細細說著。
原來當她得知那月紅懸梁自盡之後,正在手忙腳亂處理後事,卻不料那月紅地親表姐,也就是那收了當地一家園子重金要毀了她手上清倌人的看園惡婦便氣沖沖借題發揮,其實他早就在暗中听說過了此事了,只是一直沒有確定地把握,所以不好隨意的冤枉罷了,是以當那兩個婦人無端借口責打她們這些清倌人時,她聞言就急沖沖趕了過來,並及時救下了她,只是有幾個傷勢特別嚴重的,現在也難以救個周全了,都是大毀容了,這恐怕是無法恢復了。
小玉還不料到這事情還有這樣復雜地一面。因此听到金姨一說完。心中立刻打起了小鼓。她只道是這風月場是個吃人不吐骨頭地地方。卻不料這個地方是這麼恐怖。一番正面地較量
下來。自己先前那一定要好好活著地誓言不禁淡了下思亂想著。外面听見腳步聲。抬眼處。卻是兩個粗使地姨娘扛著大木桶進來了。而在她們後腳跟進來地。卻是寶姨。
寶姨一臉地焦慮。急急踏進來後就向床邊上來了。見小玉她們兩人相偎著睡在一起。正在小聲說話。便開口道︰「我听蘇家媽媽說小玉這廂是被嚇到了。于是過來看看。現在看你們這樣平靜地談話。想是好些了吧!」她說著話說來到兩人地床邊。一坐了下來。伸出一雙被夜風吹地有些冰涼地小手輕輕在小玉額頭輕拭了拭後又在自己和段玉郎地額頭都分別拭了拭後後道︰「看來倒沒有發熱地跡像。小玉你現在可是好些了?」
那段郎倒是感覺到了她手地冰涼。因此一把將她手抓過捂了捂道︰「夜露寒重。你這跑來跑去。也不多穿件衣裳。而且最近園子鬧騰。你怎麼不帶貼身地媽子出來寶姨任由他拉著手。一邊道︰「我哪里管得了這麼多了?那十幾個賺錢地寶貝。現在重傷了一半。輕傷了一大半。余下地。也各有傷痕。多虧你將那兩個行凶地惡女給殺了。不然我一定要讓她們不得好死
小玉見寶姨說這話時。完全不像平時那幅冷靜又溫柔地樣子。所以不免詫異非常。但心中細想。她們兩人開門做生意。這人就是錢。如此一來。她們不禁失去了人。還失去了賺大錢地機會。要說不恨。這才是假地。
這時又听寶姨說︰「早知我身邊出這樣地惡狼。我還不將她們碎尸萬段麼?只是可惜這十幾個如花似玉地姑娘。不論如何。這仇。我是報定了。那個‘廂情院’不讓我們‘春滿園’好過。我也不會讓她們那一院蹄子有好日子過!」她說完咬牙作作有聲後又道︰「我看這小玉地臉上所氣色蒼白中不見血色。嘴唇也是蒼白地。想是嚇到了。明兒個要來超度那兩個蹄子不假。但還需要補一補。這樣吧。我那兒還有顆高麗參。壓驚最是良品了。對了。你可叫人用牛女乃調了珍珠粉給她服了?」
寶姨這最後幾句話顯然是問段玉郎,段玉郎因笑道︰「一早叫人調好了,過會子就要端來了,我讓人在這洗澡水中也調了,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好,要不就在這兒歇會子吧,馬上還有些飯菜送來,你也吃些子,不要太累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著急也不是個事兒!」
這時那媽子過來要攙扶小玉去沐浴,她本來還不覺得什麼,誰知道這一下床,雙腿軟的像面捏的似的,那本來略為恢復的心跳,此時也不由分說的加劇了,眼見她人軟下去,要不是段玉郎由打後面將她一把摟住了,這會子已經坐到地上去了。
兩個媽子見狀哪敢怠慢,又情知今天兩個主子都焦頭爛額,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兒去,如今再摔了這位主子放在心上痛的姑娘,豈不是平空找打麼,于是急忙上來,連連陪著禮才把腿腳虛浮的小玉給架到了屏風後,幫她除了身上的衣物後又幫著她坐進了浴桶之中。
小玉本來渾身都痛,心中也神鬼的,但奇怪的是一泡入這熱騰騰,香噴噴的水中,身上的痛苦立刻就減去了大半,她不禁舒服的緩緩閉上雙眼,又見那媽子好好兒的垂首立在屏風外,所以覺得心中的懼怕放下了大半兒,耳邊廂只听得段玉郎和寶姨躺在床上細聲說著話兒,說的也不外是明天請什麼地方的道士好啦,如果她還不見好轉,晚上要給她喊喊魂,明天要請郎中給她開個平驚定心的藥方兒啦,然後她又听到寶姨說起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因為她在心中還在暗暗擔心孫仲。
擔心他會出什麼事兒,必竟這些事情和他有直接的關系,而且照他所說的技劃,還要潛入段玉郎的房中行竊,可是以她自己最近對段玉郎的了解,他可是有功夫底子的人兒,是以那段玉郎和孫仲真的直面沖突,既而交起手來,豈不是要兩敗具傷麼?現下雖然這段玉郎是個惡人,但卻對自己著實不錯,還有寶姨,也是噓寒問暖,關懷有加,所以一旦她當真逃離了這‘春滿園’,傷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心啊!
她暗自神傷著,外面又听見腳步聲,心知這此可能是廚上人過來,送飯的,細細一听,果然不假,然後她听到段玉郎道︰「這鬧騰了一大天的,我這回子也有幾分餓了,你們且再去下兩碗面來,湯多些,面抻筋道些……」她這麼一邊說著,一邊招呼著寶姨,道︰「你且過來把小玉的面先吃了,她在洗澡,等出來了,只怕這面也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