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為了救人。可不是白白把那兩個奴才的性命給搭進去了麼?壽山這麼一說,鈕鈷祿氏不禁在心中對這個壽山更多了幾分敬意,雖然說她們的關系是一主一僕,但她覺得,眼前這個僕人很明顯是個有道德的人,要麼人們怎麼總是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一個好心的主子身邊圍繞的人總也大多是安善良民,一個心腸歹毒的人身邊又能圍繞得了什麼特別好的人呢?
鈕鈷祿氏一伸手把壽山從地上攙起來後道︰「從前不是說過了麼?有話你就痛快地說,不是什麼多要命的事兒,別動不動就往下跪,你今天能說出為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性命擔心的話來,我十分欣慰,你不虧是我們家教出來的人,我告訴你吧,那兩個人我如今也救出來了,和珠兒都在一處,我已經藏妥當了,你不要擔心,現在只管把我要你做的好好完成,至于大福晉她們這邊,今天晚上我這樣裝神弄鬼的一鬧。想必也是元氣大傷,明兒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舉動。」
壽山听聞她這樣一說,忍不住對自己這個年齡不大的主子更加的佩服了,想她是女流一介,卻有著一般男人也沒有的胸襟和智慧,真是巾幗英雄,人中英雌啊,說著又要跪下拜伏,但又被鈕鈷祿氏一把攔住了,她氣咻咻地道︰「不是叫你不要老是動不動就跪麼?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壽山不好意思的笑了,後又問道︰「主子出府有何打算?你又為何要無端這樣舍財舍命地救珠兒她們主僕呢?」听到壽山的話後,鈕鈷祿氏也笑了,不過她的笑是冷笑,她道︰「關于我們這麼多女人只嫁給爺一個男人,是這個世道的問題,我無話可說,可既然都已經嫁了,就要安分守已,自己過自己的生活不好麼?我嫁來前就已經不指望這里面的人多麼和善了,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里的婦人居然有著比豺狼虎豹還要惡毒的心。」
從來只听說過婦人們為了爭寵而相互侵軋,可沒有想到她們為了一點可憐的寵愛,居然不擇手段到了可以把別人的親身骨肉給至于死地的地步上,要說無辜最無辜的就是無知的孩童了,從前未曾嫁入雍王府時,我只是耳聞他府中經常會有孩子無端死去,當時還有人傳他這是凶星照命。防兒防女,等到我入了這府宅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些孩子是這樣死去的,並不是什麼凶星照命,而是有人一直在想辦法暗算別人的孩子,這次眼睜睜看著珠兒她們糟到這樣的大禍,而不管不問,我還能算是人麼?
現在她們命懸一線,你我要是傾力救她們,或許還會給她們帶來一線生機,你我要是不管不顧,她們不是被人抓住,也會餓死渴死在躲藏地地方,可憐珠兒即將臨盆,死了就是一尸兩命,所以我是不會不管這事兒的,至于你說的錢財,是人賺的也就是人花的,我始終信佛,深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如果能用這點錢換來數條人命,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接下來壽山問她有何打算,她只說想辦法出去找人暗里潛到府中來把人給接走,不過人選至關重要,而且她也要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把珠兒她們帶出去,所以府里的事情就交給壽山來辦了,她最後告訴他八個字‘救人第一,靈活變通’,意思就是隨便他用什麼辦法,只要把人給及時都救下來就可以了!
鈕鈷祿氏交待完了,就和壽山從廚房的後窗子翻窗出去了,這後面有條小巷子,一直通到西邊院牆,鈕鈷祿氏先讓壽山半蹲下來,她雖然身有輕功,無奈所學不精,也就是個三腳貓的功夫,所以必須得有個借的力才能把輕功發揮出來,當下她輕輕說了聲保重,就踏著半蹲下去壽山的肩膀,輕輕一縱就躍上了高高的雍王府院牆,緊接著,她又回首看了壽山一眼,輕輕一縱就又躍下了院牆。
壽山在原地片刻不敢多耽誤,而是順著院牆邊上高高低低的灌木,一溜兒小跑就跑回了鈕鈷祿氏住的小院兒,進了門後,他又片刻不敢耽誤地把鈕鈷祿氏的乳母姜氏和貼身的丫頭甜兒給找到房內。他連濕衣裳也來不及換,就趕緊同著她們二人把這事兒簡單說了一遍,然後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現在也不要擔心小姐,她的本事比你我想像的,知道的還要了得些,最起碼她保護自己沒有問題,關鍵是我們,怎麼樣才能讓丁老七他們老實收下這錢還能幫著我們主子辦事。」
鈕鈷祿氏的女乃娘姜氏聞他言笑了道︰「你說的是丁老七麼?那這事兒啊,我看好辦,我一句話到他哪兒,銀子都不用花,別說現在沒有抓住人,就算是把人給抓住了,也最起碼能保全住性命,就算是福晉要她死,我也能把人的命給保住了。」
听姜氏說的這樣篤定,壽山和甜兒都傻了,姜氏這時臉上卻顯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來,臉也紅了,她說是鈕鈷祿氏的女乃娘吧,其實年齡也不算大,也就三十歲出個頭兒的樣子,過去人結婚早嘛。但是看她這樣子,兩人就知道她一定是和這個丁老七另有隱情了。
當下那姜氏終于開口說出
了實情,但她還是有些扭捏不定的,原來這個姜氏在出嫁之前,是鈕鈷祿氏家農莊里長工的女兒。
這長工還有個表弟,姓丁,兩家走的很近,關系很好,後來這個丁姓的表弟因為跟著康熙爺玉駕親征大戰準咯爾,在路上無意中從狼群中救下了一個將軍,所以被那個將軍提升為了康熙爺親衛隊的小隊長。後來從大漠回來後,又因為有戰功而被封了個委署驍騎校,後來又有人給補了個正七品的城門史,因此一家人就漸漸和姜氏一家遠離了。
兩家人雖然不住在一處了,但關系還是比較融洽的,尤其是這姜氏和丁家的七子關系十分容洽,用當時的話說就是青梅竹馬兩相難忘吧,可後來姜氏家老爺子因為同人賭錢,最後輸紅了眼,所以只能把自己兩個女兒許配給債主的兒子做媳婦,所以她是沒有和那丁家七子成為鸞鳳之好。
而這個丁家七子正是現在雍王府管著所有護衛兵丁的頭一把交椅,因為姜氏的丈夫早亡故了,現在又和她重逢,不覺得恍如隔世一般,這府里雖然人多嘴雜,他還是會趁著姜氏外出購物時的機會想辦法和她閑聊上幾句,離這最近的一次,他終于對姜氏說了,他這麼多年為了姜氏妻子沒有娶過一房,一直是獨身,如果她願意,能不能嫁給他,她們兩個人好好地過日子。
在那個年頭,女人為了男人,守節是應該的,但男人為了一個女人不娶是相當相當的了不起了,所以當姜氏把事情的原委大致一說了之後,壽山和甜兒美的鼻涕泡兒都要出來了,兩個人一邊為了那姜氏身邊的痴情漢子丁老七叫好,一邊笑著道︰「如此甚好,這事兒準如姜姨所說,一準兒會成了!」
這邊她們按著鈕鈷祿氏所交待的把事情一步步辦事我們暫且不提,單說被留在雍王府後花園假山山洞里的珠兒和安順還有玉蟬,這三個人是大肚子的也有,身受重傷的也有,氣息奄奄,命懸一線的也有。反正就是沒有一個好好的人,珠兒這邊就已經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但還是要照顧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的遍體鞭傷的玉蟬和已經因為淨身而傷口發炎和流血過多而始終昏迷著的安順。
本來她正擔心著手中水壺中的水已經被喝干時,外面突然激寧寧響起好大的一個炸雷,緊接著一個炸雷跟住一個炸雷,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不斷,她心中卻不覺害怕,反而覺得十分安心起來,因為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之事,她也就不可能怕什麼打雷,但一想到馬上可能會下雨,而她可以偷偷到洞口去用鈕鈷祿氏留給她的茶壺接水來給安順和玉蟬飲用,她就覺得十分欣慰了。
當下,果然如她所願下起大雨來,大雨傾盆也讓她的恐懼之心稍稍緩解了一些,來到洞口處偷眼打量著那燃燒著的花房熊熊火焰雖然已經被大雨瞬間熄滅,但那花房卻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灰燼,一邊用茶壺接天上的降下的雨水,一邊自己也仰頭喝了幾口後,她把壺給接滿了後,就又回去給安順和玉蟬交替著喂水,而玉蟬在喝過水之後,終于安靜地睡了過去,安順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輕撫他的額頭,似乎熱度也降下了一些。
珠兒自己這個時候也是累的渾身疼痛,體力再也支撐不住,她在滾滾地雷聲和雨聲當中,也昏沉沉打起嗑睡來,可她不敢完全睡著,只因為害怕自己的藏身之處被人給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