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鈷祿氏那晚冒著大雨出了府後。一時半刻的也沒有敢耽誤,在街上撒腳狂奔,也不知道是轉過了幾條街幾道巷,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這會她就知道珠兒她們主僕命懸一線,不能再有片刻的延遲。
到最後,她把腳上的鞋子也給跑丟了,好容易才來到自己家府上,啪啪啪啪一砸門,過了好半晌兒,才有人來應門,她一見開門的是個陌生的小僕人,便二放不說,推開他就進了屋,這下那十五六歲的小僕人可急了,可能他是她嫁出去後府里用的新人,所以跟本沒有見過她,當下看到她進了府,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心想這還了得了?
鈕鈷祿氏在前頭走,心里就是怕因為要和他嗦而耽誤她的正事兒。所以只管那小廝在她身後急的雙腳亂跳,大喊大叫,她還是朝直往內宅走去,只是一邊走那小廝一邊還跟在她身後,甚是煩人,她不由的怒叫道︰「我是你姑女乃女乃你都認不得麼?還不快去將你們大管家葉先生請過來!晚了,仔細我叫人尋個由頭,把你打發到西北的煤礦里當苦力!」
她這話一說出來,小廝在雨中打量起她來,而她看到他一臉驚駭莫名的表情,不由輕輕地笑了,這一笑,說話的口氣也軟下來了,她對著那小廝道︰「你不要怕,且只管幫我把管家葉先生請來,我就在前廳等你,不要驚動老爺夫人,你只管跟管家說二小姐回來就成了!別怕,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麼?你只管去叫人,快去!姑女乃女乃我有急事兒!」
那小廝可能是被她天生的威嚴給震攝住了,所以她這麼一說,他居然想也沒想,掉轉身就向著葉管家棲身的小垮院去了,看著他的背影,鈕鈷祿氏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她現在就在平日里葉管家理事的小屋的屋檐下靜靜立著,單等著葉管家的到來。
這時間過了約模有小半柱香的功夫。她就看著遠遠的一個高瘦的人影打著把黃油布傘向這邊疾步走過來了,她是葉管家從小看著長大的,不用說,看身形就知道他是誰了,當下葉管家在黑暗當中也沒有看到她就站在屋檐下,這會子眼看就要走過她身邊了,她才出聲道︰「老葉,我在這兒吶!」
葉管家听到她這麼一聲輕喊,立刻剎住了向前去的勢頭,轉過身來看向她這邊,這時那小廝也跟在他身邊打著盞燈籠,所以也向她這邊照了過來,葉管家借著燈光迷眼細瞧了瞧她,一下子就低下頭道︰「不知道二小姐深夜回府,老奴有罪,望二小姐恕罪!」
鈕鈷祿氏可不喜歡他這麼客氣,她也不過出嫁半年,怎麼再回來,一向同她這樣熟悉的老葉變的這麼陌生了,這時老葉和那小廝一老一小二人已經走到了門前,由老葉親自把門鎖打開。把鈕鈷祿氏給讓進了屋。
她一進屋,就嚷嚷著冷,可不是麼?盡管現在天氣不冷,但被這樣的大雨給兜頭兜腦的澆了這樣久,她還是沒法子不覺得冷,葉管家是他們家幾十年的老人了,從他小時候就在她家中,當時是他父親的伴讀,所以他在這個家中,有著雙重的身份,一是這家中的管家,二來,他是她父親的師爺。
這鈕鈷祿氏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輩子無兒無女的葉管家從小和這個有幾份男孩子像的二小姐最為親近,所以一直在心里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女兒,所以現在看到她這樣冒雨深夜跑回家中,第一時間就以為她是在雍王府里受了什麼了不得的委屈,所以一氣之下跑回娘家了,要說這樣的事情,別的女兒家不會做,他這寶貝二小姐,可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所以他心里一陣心痛,一邊吩咐著那叫小權子的小廝去給她找身干淨衣服來,小權子領命後卻並沒有立刻就走,當下葉管家急了道︰「還不認得人吶,不跟你說了麼?這姑女乃女乃是家里的二小姐!你還不快些去取衣服來,仔細二小姐著涼了,你的這身皮子不保!」
他緣是嚇唬那小權子,好讓他快去快回。誰料得小
權子一下跪到地上,一邊給他嗑頭一邊道︰「奴才當然不敢耽誤了,只因方才二小姐來時說了叫小的不要驚動到老爺和夫人,現在奴才要去夫人處取衣服,一定會驚動她,要是叫小的去跟下人要,又只怕委屈了二小姐的玉體!」
鈕鈷祿氏還沒想到這小子還一肚子的花花腸子,明白的事情不少啊,所以當下笑了,拿手指住他道︰「我也不要其它的,你去給我找來四樣東西,一,一身男人穿的衣服,干淨的就行,不在乎質地,只是要從里到外齊全的,還要和姐姐我這身量兒相仿的。二,干的大手巾多取幾條來!三,一大碗湯面,多放姜醋和麻椒,四準備些雨具,再給我套輛馬車來!」
小權子听她這樣一說,立刻起身小跑著關上門出去置辦去了。鈕鈷祿氏則急急地拉過了葉管家道︰「老葉,我今兒來是有急事相求,你幫我找四個黑手,我有急用!」黑手是她和老葉之間特有的對話,就是殺手的意思,所以當她這麼一說,老葉就急了,他幾乎就要跪下來,要不是鈕鈷祿氏攙的快,他人就跪下地了,當下鈕鈷祿氏道︰「老葉你這是要做什麼?」
老葉急急地老淚縱縱縱橫地說道︰「若說二小姐你同我有主僕之分。主人叫奴才做什麼,奴才就要做什麼,但二小姐你這次做的不對,你再和四爺他有摩擦,也不能一氣之下,就要找黑手把他,把他殺了呀!」一听到老葉這樣說,鈕鈷祿氏立刻知道他這是誤會自己要黑手的意圖了,她當下笑了,正要開口同他解釋,門外就听見有人敲門的聲音,老葉不想讓人看到自己一臉的眼淚,因此把臉背了過去後,才叫來人進了門。
進來的還是小機靈鬼小權子,他笑嘻嘻地送進來一身的衣物,包括袍靴褲褂,正如鈕鈷祿氏要求的,這套衣服,從里到外,齊全了,衣物下面還有幾條大毛巾,當下老葉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也轉身和小權子一起出了門,又轉身關上了房門,好讓她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給替換掉。
鈕鈷祿氏拿著毛巾和衣服轉入屏風後,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換成了男人的裝扮後,又把自己的頭發給擦干淨了,再把頭發隨便給扎好了,就急急轉了出來,到門口叫老葉進來商量事,這時小權子已經去給她準備熱湯面了,老葉還在門口守著,見她喚他,他才轉身進來。
為了不讓他為自己擔心,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要黑手的事情給解釋了一遍,老葉听了後,才如夢初醒地道︰「原來二小姐不是要去行刺四爺要黑手的啊。您鬧的這一出兒,可把老奴我給嚇的不清!」兩人正在商量著事情時,外面又有低低地敲門聲,這回還是小權子,是他來給她送熱湯面來了。
等到他把熱面條送到面前,鈕鈷祿氏低頭一看,是滿滿一大海碗牛肉刀削面,上面浮著紅油蔥姜香菜和幾大塊牛肉,另外還有兩個小碟下面的小菜和一小壺酒,燙的熱乎乎的,鈕鈷祿氏呷了一小口後發現是自己家人釀的糯米酒,好不香甜!對這些吃食十分的滿意,她忍不住笑著問小權子道︰「廚子換了麼?怎麼倒會做西部的吃食了?」
小權子听後忙道︰「二小姐不要怪罪奴才,這面條是小的自己做的,只因為夜深了,廚子們都睡了,如果被我叫起來,又難免一番解釋,小的雖然是在京城里長大的,但家中老母乃是山西太原人士,做的一手好刀削面,小的這點手藝就是跟著她老人家學的,還望小姐不要嫌棄!」
這時老葉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小姐你好口福,正巧昨兒莊子上有人給送來了上好的黃牛肉,夫人打發廚子夜里用煤爐炖了,想是小權子這奴才就地取材,就給你做了這碗面,你快些吃吧,乘熱也好出些汗來。」
小權子果然沒有吹牛,這碗刀削面,面皮削的厚薄適中,湯汁咸淡正好,且又麻又辣,再放了些鎮江的老陳醋進去,這滋味別提多美了,鈕鈷祿氏雖然是個女子,但因為她平時就會在自己的院中練習些武藝,加上這一晚上的奔波,她一口氣居然把這碗面和那兩碟小菜給吃的精光,這一大碗熱面條連湯帶水的吃下去,再加上換上了身干衣服,她的身上也出了汗,身上的寒意頓消。
這時小權子已經把她要的馬車也備好了,鈕鈷祿氏方才看他一身衣服也濕了,心里想這麼可人意的人可不能讓他著涼生病了,當下也吩咐他自己去換上了一身干淨的衣裳後,再進來時,鈕鈷祿氏已經吃飽了,正坐著和老葉一邊說話一邊喝著糯米酒,見到他來了,鈕鈷祿氏笑著招呼他道︰「來替我把辮子給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