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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一紙詔5
到了母親房里說起這件事，母親看著我，神態復雜。
我沒有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說︰「听來說去，也就這麼幾句，她們圍坐一團說得倒是起勁，就是平日里怎麼就沒注意到她們一個個那麼活絡。」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近日愉悅，自然話就多了。」母親稍作停頓，說︰「試問，誰人不愛听好話；與自身利益相關的好話，誰又不愛說？」
我不明白自己說得輕松，為何母親的神情卻略顯嚴謹。
自從太後的旨意下來，這幾日里母親的笑顏就極為生硬，雖不知她本人是否察覺，我作為女兒，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擔憂的。
今天過來，原本也是想來與母親說說話，令她開心開心。
我心里難受，我也知道自己能夠在家里的時間不久了，我的心情怎樣，母親的心情又會比我的心情好到哪里去呢？
我也不願強顏歡笑，我想娘也不想見到我不是真心的笑容。
于是，我對著母親，慢慢收起了作假的笑臉。
然後在母親的眼中，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這才察覺到，原來收起了做偽的表情，自己居然是愁眉苦臉。
不由得暗罵自己沒用，多大點事，至于這樣麼！
「逞強無益，但是窕兒，娘只望你，莫要自欺。」母親幽幽一句。
「我知道，娘。」雖然現在不太明白，我心想娘說的話，總歸是有意義的，記下來總是錯不了。
「娘這一生，自從嫁入關家起，便不再是自己。首先，是關夫人，其次，是關家二少爺與四小姐的娘。」母親上前牽起我的手，細細，溫柔的望著、看著，說︰「當年，我多年無出，公公婆婆早已容不得我，若非有你表姨的這一層關系厲害……其實，我亦是個有幸之人，你父親實在是個重情之人，那時他有足夠的理由將我休棄，卻是當真念及夫妻情份。而你蕙姨娘……」
說到蕙姨娘，母親的話又是停頓許久。
我也不插話，安靜的等著母親再度開口。
「今日你我母女既是說說貼己話，我也不想再瞞。對你蕙姨娘，乃至你大哥，我心中有怨。」母親坦言道︰「只因我是關家主母，我有怨卻出不得。因她為關家生下長子，我面上待她不得不親切和善；平日里，我人前人後不得不待她如親姐妹，而在你父親面前，我神態間更不得有半分疏忽，流露出哪怕一分半點的哀怨。」
「……娘。」我覺得光是听，就已經痛苦得無以倫比了，娘這些年的溫婉端莊，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窕兒，女子皆是不得上天眷顧的人。娘愧將你生作了女兒身，令你將來，也不得不受與娘一般的苦楚。」母親淚眼看我，淚珠滴下，默默地沾濕了衣襟。
「我不會的，娘。」我也想哭，卻忍住了，只說︰「生男生女本是天意，與娘無關。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哪日我受了苦、受了傷，怨的也會是我自己，絕不會願天不公，更不可能去怨娘您將我生作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