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1年的聖誕節,整個凡爾賽宮過得頗為不平靜,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就連最最好事的貴族和最最八卦的貴婦們,也不會覺得缺乏談資。
首當其沖的,就是王儲在拖延了一年多之後,終于答應接受手術的「重大新聞」,人們只要把這懦弱而缺乏男子氣的年輕王儲,同他那同樣出身顯赫而且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的妻子聯系到一起,就會從中尋找出無數可以談論的話題。然而遺憾的是,王儲的妻子似乎很不喜歡被人談論,而且,如果有人不小心說出了某些大眾喜歡的八卦而又傳到了這位王儲妃的耳朵里,王儲妃甚至不憚于在公開場合讓人下不來台面。
好在臨近聖誕節的時候,人們又發現了新的談話內容,一向不討人喜歡,卻能在生兒育女的問題上暫時領先于王儲妃的普羅旺斯伯爵夫人,開始頻頻出現在公開場合,並展示她那明顯變形的身體了,「有經驗的」貴婦人們談論著普羅旺斯伯爵夫人大起來的肚子,甚至有人明確表示,從現在的情況看,這位伯爵夫人一定會生出一個男孩。
瑪麗對這種觀點嗤之以鼻,事實上,當她听說普羅旺斯伯爵夫人懷孕,在最初的郁悶之後,立刻想起來,自己所知道的歷史上,路易十八是一輩子都沒有繼承人的,不然,他之後的國王也不會是查理十世,聯想到自己穿越以來所經歷的種種,瑪麗不相信,她面前的現實會在這件事情上與歷史產生什麼背離。
果然,才過了聖誕節,新的情況就發生了。整個聖誕節期間,巴黎的歌劇院新上演了來自維也納的音樂大師格魯克的作品《伊菲姬尼》,這本來與並不喜歡音樂的瑪麗,沒什麼太大關系,但這位音樂大師與她的其他娘家親屬們。從女王到約瑟夫皇帝,以及以考尼茨為首的一大批官員們地關系卻密切,于是,他的這次巴黎巡演的成功與否,轉而變成了與奧地利宮廷榮譽攸關的一件事情。因此,瑪麗得到了來自娘家的這方面的請求與命令。于是她便出面,邀請整個宮廷去巴黎看一次歌劇了。
收到王儲妃地親自邀請,對于絕大多數的凡爾賽貴族們來說,還算得上是一種榮寵,哪怕這位王儲妃並沒有多少的權利,于是,幾乎所有人都去了。當然,瑪麗也不會忘了邀請她的妯娌,畢竟在理論上。普羅旺斯伯爵夫人也算得上宮廷里身份僅次于她的貴婦了。
事實上,瑪麗為了體諒普羅旺斯伯爵夫人的「特殊情況」,特別讓諾伊阿伯爵夫人專門去向這位妯娌說明。如果她覺得不方便的話,完全可以不用去。女教管對瑪麗的這種好心表示了極大的鄙視,而且事實證明,伯爵夫人也不需要這種優待,因為她幾乎立刻就表示,她一定會去看這場歌劇地。
到了看歌劇的當天,瑪麗才大概明白了普羅旺斯伯爵夫人要去看歌劇的真正意味,她一出場,就仿佛投入鐵砂中地一塊吸鐵石。迅速把相當數量的貴夫人們,都吸引到她身邊去了。而這似乎更顯示著這位伯爵夫人在宮廷中炙手可熱的地位,特別是當她的比照對象,是未來的王後當今的王儲妃的情況下。
歌劇很長,瑪麗看得不勝其煩,她的丈夫,則早已在包廂的角落里打起了瞌睡,但另一邊普羅旺斯伯爵夫人地包廂里,卻是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瑪麗甚至不止一次听到了在歌唱間隙里隱隱約約傳來的大笑聲。
「殿下真不應該邀請普羅旺斯伯爵夫人,」說這話的是諾伊阿伯爵夫人,「您其實只要借口她有孕在身,直接就不要邀請她了。」
瑪麗沒說什麼,她正看著自己的小叔子鑽進自己妯娌的包廂里,看來,這孩子也是懂得趨利避害的啊,當撒丁王國的大使在聖誕節前向國王提出了我們讀者都已知的那兩項求婚建議之後,這孩子立刻與他的二嫂更加親近了起來。
歌劇在當晚9點鐘左右才結束。王儲夫婦。自然當晚便要回凡爾賽去。當瑪麗正要離開歌劇院地時候。她突然看到有幾個貴婦圍在普羅旺斯伯爵夫人地身邊。正在說著什麼。而路易斯夫人。則站在不遠處。顯得有些焦急。
瑪麗對她地這位姑姑。還是要關心一下地。于是她走上前去。「路易斯姑姑。時間已經不早了。您還是趕快回凡爾賽去吧。」
路易斯夫人嘆了口氣。「斯坦尼斯拉夫本來是邀請我今天晚上同他妻子一起住在盧森堡宮地。但現在他妻子一定要回凡爾賽去。我正在等她做出決定。必要地話。我就陪她一起回凡爾賽去。」
(注︰盧森堡宮是普羅旺斯伯爵結婚以後再巴黎地住所。)
瑪麗看了她地妯娌一眼。普羅旺斯伯爵夫人漲紅了臉。正跟她周圍地貴婦們爭論著什麼。她便對路易斯夫人笑了笑。「姑姑。晚上天氣冷。如果普羅旺斯伯爵夫人遲遲無法做出決定。您還是催催她吧。」
王儲地男僕總管德.萊歇先生已經來催瑪麗趕快上車了。她便向路易斯夫人道了別。趕到馬車上去和她丈夫會合。天很冷。路上結了冰。他們在快到12點地時候才回來到宮里。瑪麗連澡都沒有洗。直接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瑪麗才听說,她的妯娌果然出事了,瑪麗還穿著睡衣坐在床上呢,諾伊阿伯爵夫人就已經來向她匯報「新聞」了。瑪麗發現,她地女教管並沒有刻意掩飾,言語之間,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
「普羅旺斯伯爵夫人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流產了,折騰了一夜,伯爵夫人今天早上生下了一個未長全的死嬰,不過據說是個男孩。」
「據說伯爵夫人昨天晚上是和路易斯夫人一起回來的,听說一路上都還好,只是快到凡爾賽的時候馬車車門不知怎麼的被顛開了,伯爵夫人起身去關車門,結果用力過猛,身子便受不了的。」
「但是我覺得,殿下。」諾伊阿伯爵夫人開始訴說自己的觀點,「普羅旺斯伯爵夫人一定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太累了,沒見過懷著孩子的人,像她那樣到處亂跑的。」
瑪麗突然想起來,她上輩子地時候曾經听單位里的八卦女說過,如果男方提供的精子質量不高的話。也會導致流產,既然普羅旺斯伯爵夫人已然流產了,那麼,她也就稍微惡意的推測一下,普羅旺斯伯爵,在某些方面,可能還比不上自己的丈夫呢。
「普羅旺斯伯爵據說非常生氣,國王也已經介入這件事情了,他已經把路易斯夫人叫去問話。」女教管最後補充著。
等到瑪麗穿好衣服開始吃早餐。新地新聞又傳了來,而這一次,急急忙忙跑來報信的。居然是一向嚴肅謹慎的雅柴夫人。
「殿下,普羅旺斯伯爵居然聲稱是您和路易斯夫人,聯合陷害導致他妻子流產的……」雅柴夫人氣喘吁吁的,「國王已經派人去請王儲了。」
瑪麗身邊的幾位夫人立刻炸了,以女教管為首,她們聲討著普羅旺斯伯爵這種無中生有的嫁禍行為,瑪麗雖然也很郁悶,但並不算太意外,她現在已經認識到。普羅旺斯伯爵要是不抓緊一切機會陷害她和王儲,大概自己都要于心不安呢。
瑪麗趕忙吃完了早餐,收拾好了等著被國王叫去問話,然而,大概只過了半個小時,王儲居然來了。
「普羅旺斯的妻子流產了,王儲妃你已經知道了麼?」王儲一進門,就急匆匆的問道。
瑪麗點頭說她已經知道了,王儲這才坐下。抱怨起來,「普羅旺斯這個家伙一定是瘋了,王儲妃,你能想到麼?他竟然說你是故意想讓他妻子太勞累,才邀請她去看歌劇地。」
瑪麗還沒來得及說點兒,諾伊阿伯爵夫人騰的站了起來,「王儲殿下,這太過分了,王儲妃殿下是讓我去邀請普羅旺斯伯爵夫人的。殿下還說伯爵夫人完全可以不用去。是伯爵夫人自己說要去地。」
「兩位殿下,恕我失禮。」女教管這才行了一個屈膝禮,「我這就去求見國王,同陛下說清楚這件事情。」
「你不用去了,伯爵夫人,」王儲客客氣氣的笑了笑,「我想,陛下應該能辨清這件事情究竟是誰的錯的。」
諾伊阿伯爵夫人只是一時有點兒著急,等她反應過來,立刻又向王儲行了個禮,「殿下,謝謝您的提醒,是我剛才太著急了一點兒。」
「沒事的,」王儲轉向瑪麗,「王儲妃,我就是來同你說一下,不要搭理普羅旺斯和他的那一伙人,有時間,你就去看看路易斯姑姑,我剛才在國王那里見到了她,她的精神似乎並不是太好。」
瑪麗明白,王儲既然專門來同她說這件事,那麼,路易斯夫人可能是出了什麼狀況,當天下午她就去探望了她,然而,路易斯夫人除了表示了對于普羅旺斯伯爵夫人流產事件的擔憂以外,什麼也沒說。
「當時被顛開地那扇車門是在斯坦尼斯拉夫的妻子座位那邊的,我說我來關的,她就已經站了起來,還用了那麼大的力氣,結果她一坐下,就開始叫肚子痛了,瑪麗,我怎麼可能想害斯坦尼斯拉夫的孩子呢?我是多麼希望看到他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啊……」路易斯夫人說著說著就流下了眼淚。
瑪麗勸了路易斯姑姑很長時間,路易斯夫人依舊愁容滿面,反到把瑪麗也弄得郁悶起來,她甚至在想,真要是她本人被普羅旺斯伯爵嫁禍了,也還算情有可原,但對于善良的路易斯夫人,這樣說她就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事實證明,老國王路易十五在這件事上還算明辨是非的,普羅旺斯伯爵除了給凡爾賽宮地聖誕節增加一些新的調味料之外,並沒有給他想要構陷的那些人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伯爵夫人流產這件事情,也漸漸平息了下來,大概真正的苦果,還是要由他們夫妻自己來吞咽的。
轉而進入1772年,正當瑪麗放下心來準備迎接她丈夫的那個重要的手術的時候,又有新地事情了。
路易斯夫人,竟然去求見國王,要求遁入教門成為一名修女!
瑪麗驚訝地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立刻便要沖出門去勸說路易斯夫人收回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但女教管眼明手快地把她拉住了。
「殿下,路易斯夫人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建議您先同維爾蒙神甫談一談,據我所知,在她已經做出決定的情況下,您不能再去勸說她放棄這個想法了。」
瑪麗只得耐心的等來了維爾蒙神甫,果然,到了這個地步上,確實已經沒有任何路易斯夫人反悔的余地了,這使她懊悔的一塌糊涂。
「殿下,請您設身處地的為路易斯夫人想一想,」維爾蒙神甫勸說道,「殿下您大概不知道,路易斯夫人在二十多年前她與英國的婚事落空了之後,就有過做修女的念頭的,因此我覺得,她這次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殿下您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瑪麗無可奈何,但還是盡快去看了路易斯夫人,這位夫人已然月兌下了華麗的長裙,換上了見習修女那黑白相間的裝束,瑪麗一看她這幅打扮,眼淚就奪眶而出了。
于是,反到是路易斯夫人開始勸說她了,「瑪麗,奧古斯特能接受手術我很高興,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生活,等你生了孩子,我會回來看你的。」
「至于我,瑪麗,你不用太難過,去年我生病的時候,再一次感受到了上帝的感召,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換一種生活的方式了,我並不喜歡現在在凡爾賽的這種生活,或者修道院更加適合我。」
「你和奧古斯特都要小心斯坦尼斯拉夫……雖然我並不願意說,但是……願上帝保佑,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斯坦尼斯拉夫一定會想著奧古斯特的那頂王冠的。」
「瑪麗,你是很好的姑娘,所以,請一定看在奧古斯特死去的父母的份兒上,多多幫助他吧。」
對于路易斯夫人的這些要求,瑪麗當然是全盤答應,然而,她很快發現,整個宮廷似乎只有她對于路易斯夫人出家之事難以釋懷,其他所有人,甚至包括王儲,卻都是一種樂見其成的樣子。
「王儲妃,」王儲又一次對瑪麗說,「路易斯夫人對我說,她覺得我們家族的一些人,特別是祖父,在上帝面前真是罪孽深重,她希望能用自己的虔誠,為國王陛下向上帝贖罪。這真是偉大的舉動,不是麼?」
瑪麗無言以對,但到這時候,她終于想明白了一點,為什麼她上輩子看過的歷史書上,總是說王儲的三個老**姑姑,這第四位姑姑,原來是當修女去了。
PS︰早起,陰天,不要說看到日食了,太陽我都沒見著。枉我還提前幾天到達合肥,整個上午老公都在哼哼著一句歌詞兒——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所以早早就寫完了,大家看吧,第二卷就此就結束了,明天歡迎大家和作者一起進入第三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