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瑪麗確認自己懷孕之後,在給約瑟夫皇帝的信中,就已經明確請求皇帝把貝特尼少校召回維也納。而梅爾西大使最近一次來見她的時候,告訴她貝特尼少校想在離開法國之前,當面向她告辭。
瑪麗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就要一口回絕,但梅爾西卻勸說她,還是再見少校一面。
「殿下,我們都知道,調貝特尼少校回國,與其說是約瑟夫皇帝的意思,到不如說是您的意思,所以,我也希望您能向少校當面表明您的想法。」
瑪麗起初有點兒舉棋不定,但她還是很快下了決心,「梅爾西伯爵,請您轉告貝特尼少校,過去的很長時間里,我一直認為假如他的生活中沒有我,也許會過的更加好一些,在我們即將分別得時候,我仍然堅持這一觀點,所以我不會再見他這一面了。」
瑪麗沒有想到,在她對梅爾西伯爵說了上述一番話的第二天傍晚,貝特尼少校,居然來敲她的套房的門了。
當晚宮里面有舞會,瑪麗就讓諾伊阿伯爵夫人和克拉麗絲夫人都去跳舞了,這現在成了她唯一慶幸的事情了,她心慌意亂,只有讓侍女們打開門,把少校領到小客廳。
瑪麗本想讓侍女們陪她接待這冒失的拜訪者,但這顯然不符合貴族的禮儀,于是,那幾個陪伴她的侍女們,最終都沒有進到小客廳里來。
貝特尼少校一進客廳,就用他那雙湛藍的眼楮,直直的看著她,瑪麗只能避開他的視線,低聲而有些慌張的說道,「少校先生,我記得我已經拒絕了您的求見。」
「是的,殿下,」少校回答的簡單而干脆。「您不想讓我見您,但那樣我會死的。」
瑪麗對于少校這種直白的表達毫無辦法,這使她覺得對他虧欠了許多。許久,她才嘆了一口氣,「少校,如果您僅僅是為了見到我地話。那麼,現在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請您離開吧。」
「殿下的臉色很不好,」貝特尼少校並沒有回答瑪麗,相反,他仍然盯著她,「殿下,我懇請您保重您自己,您現在是最需要保護的。但我不相信那些法國人能夠很好的保護您。」
瑪麗沒有回答。她不得不承認。少校地話是對地。在沒有生下王位繼承人之前。她對于法蘭西王室來說其實沒什麼意義。也就自然也不會有人對她多加保護。
「而我。我什麼也做不到。」貝特尼少校突然激動了起來。「所以殿下要讓我離開您。我也只能遵從殿下地命令。雖然我是多麼地不願意離開。」
瑪麗無言地看著貝少校。她突然覺得很是疲憊。少校地感情無疑熱烈地有些瘋狂。但這並不是她想要地。
「貝特尼少校。」瑪麗淡淡地說著。「有些話。我曾經和您說過不止一次。因此我不想再重復了。如果您還記得我說過地那些話。就請好好記著吧。」
「是地。我記得。」貝特尼少校怔怔地看著瑪麗。好半天。才垂下了頭。「殿下。也許您是希望我不要存在于您地生活之中地。但對于我來說。您已經屬于我生命地一部分。無法分割。」
少校說完。向瑪麗鞠了一躬。轉身走向門口。只有在快到門口地時候。他才回頭看了看瑪麗。「晚安。我地殿下。」
隨即,貝特尼少校消失在客廳的門口。
從此以後,少校確確實實的從瑪麗的生活中消失了,從維也納寄來的女王或者約瑟夫皇帝地信中,自然不會有有關這位少校的任何消息,他們正在關心著另一件事情——這是約瑟夫想要擺月兌女王控制的偉大計劃之一,他將與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和俄羅斯女沙皇葉卡捷琳娜一同瓜分波蘭。
瓜分的協議還處于秘密計劃之中,但瑪麗已經知道了。女王給瑪麗的信中充斥著不滿,她是反對這種對一個無自衛能力的無辜民族的變相掠奪的,女王甚至親手勾掉了佔領條款中的「合法」字樣,而這正是約瑟夫皇帝所擔心地,一旦法國知道了秘密協議的內容,路易十五會怎麼說?是由于同奧地利所保持的聯盟關系而對此不聞不問?還是會站出來反對這種明顯不合法的強盜行徑?這一切,正是與瑪麗密切相關的了。
這是瑪麗嫁到凡爾賽以來,第一次出現的「國際」政治事件,約瑟夫顯然希望能夠成功實現他這一次的「偉大」領土擴張,他給瑪麗的信中,措辭嚴厲的要求她一定要想辦法協調好與現在地以及未來地法國國王的關系。同時,瑪麗也知道了,維也納方面對法國駐奧大使路易.羅昂親王實行了嚴密封鎖,以致這位大使除了打獵和追歡賣笑之外,對波蘭問題竟毫無覺察。
因此,瑪麗當然可以預見,當三國瓜分波蘭地計劃暴露在陽光下之後,凡爾賽宮廷里的人們,從國王到大臣,會多麼的憤怒。甚至有人說出「我們被奧地利蒙蔽了」之類的抗議言論,她也覺得毫不意外了。
但瑪麗還是決定,對于這整個事件,保持一種特別的沉默——如果沒有人向她提及相關的事情,她也絕不主動說起來,就仿佛她並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件事一般。事實上,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希望能夠置身事外,現在她應該做的,就是好好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
但瑪麗注定無法沉默下去,雖然她躲在房間里,做出與世隔絕的樣子,但諾伊阿伯爵夫人,還是源源不斷的把御前會議上的消息傳回來。偏激的大臣們希望插手這件事,打著為波蘭人民抵抗外來侵略的旗號,聯合西班牙,從奧地利或者普魯士即將得到的波蘭的領土中分出一杯羹來,遙遠的波蘭領土雖然對法蘭西沒什麼吸引力,但奧地利的米蘭大公領,或者奧屬尼德蘭,對法國人都還存在著致命的誘惑力。
不用說,普羅旺斯伯爵又是上述意見地鼎力支持者。諾伊阿伯爵夫人對王儲大弟弟的行為嗤之以鼻,這位伯爵真正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看起來他希望通過毀壞法奧之間的同盟關系,來達到打擊他的奧地利嫂子的目的,但這听起來似乎也挺匪夷所思地。
王儲每天都來看瑪麗,但他從未提起過任何一點兒關于三國瓜分波蘭的內容。就好像這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而根據諾伊阿伯爵夫人的情報,王儲在大臣們討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他始終沒有發表自己的任何觀點,甚至沒怎麼說過話。
「看起來,王儲殿下似乎希望我和他一樣,都不要過問這件事情,」瑪麗笑著對女教管說。「那我們就听從殿下的意思,什麼都不做,什麼也都不說吧。」
還有一個應該有所表示。卻始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的人,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五——國王是召開的幾次御前會議來討論三國瓜分波蘭事件,但他似乎只是想听听大臣們地爭論。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但國王還是沒有要做出什麼外交舉動的意思。
然而,在某一天地全家聚會上,國王卻突然向瑪麗提出了這個事情。
在瑪麗看來,國王當天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他一直笑眯眯的看著依偎在自己懷抱中的杜巴莉夫人,同她小聲的說著什麼。但就在這時候。國王似乎是剛剛看到他的長孫媳婦一樣,大聲的把瑪麗叫到她身邊去。
「哦,美麗的王儲妃,請過來,到這里來,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瑪麗吃了一驚,本能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王儲在同普羅旺斯伯爵打彈子,正在全神貫注的瞄準。瑪麗就只得獨自走向國
杜巴莉夫人從國王的懷中坐了起來。客客氣氣的對瑪麗笑著。瑪麗對國王行了個大禮,「陛下,我听從您的吩咐。」
「王儲妃,」老國王仍然微笑著,「听說你的親屬們又要為奧地利擴張領土了?」
果然是這件事,瑪麗低下了頭,「陛下,如果您所指的是波蘭,對于那件事。我也只是听說了一些皮毛。不能在陛下的面前妄加評論。」
「哦?王儲妃,」國王顯得將信將疑地。「你的德意志皇帝哥哥,難道沒告訴他是多麼希望能夠得到這一片領土,讓你在我的面前為他說說好話?」
瑪麗又開始月復誹了,這老國王還真是大言不慚的,他難道不清楚,在他的手中,法國的國力削弱得夠厲害的,即便他真正決定插手瓜分波蘭事件,未必就能得到什麼實際利益。
但表面上,她還是表現出一幅惶恐的模樣,「陛下,即使我哥哥約瑟夫真的向我說過類似地話,我認為,我也不能夠按他地意思行事。」
「是麼?王儲妃,」國王似乎很感興趣,「為什麼?」
「陛下,」瑪麗把頭低得更低了,「我認為我自己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平安而順利地為您的家族和我的丈夫生下這個孩子,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應該過問的。」
「說得對,王儲妃,」國王似乎終于滿意了,「你的丈夫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你也應該同他保持一致。」
「遵命,陛下,」瑪麗又行了一個屈膝禮。
「親愛的,」國王在這時候轉向了杜巴莉夫人,「你還記得王儲妃懷孕多長時間了麼?」
「快到三個月了,」杜巴莉夫人看了瑪麗一眼,才回答道。
「奧古斯特,」老國王這才叫著瑪麗的丈夫,聲音大到足夠引起房間里所有人的注意,「讓御醫再替你妻子檢查檢查,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就讓掌璽大臣對外宣布這個喜訊吧。」
瑪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她是否應該向國王謝恩,感謝國王承認了她月復中的這個孩子,但王儲很快給她做出了示範,他走到國王的面前,開始感謝著他祖父的恩典,于是,瑪麗也跟著這麼做了。
第二天,瑪麗很順利的通過了御醫的檢查。又過了三天,到9月30日,法蘭西宮廷正式對外宣布了王儲妃懷孕的消息。對于瑪麗來說,她月復中的這個孩子,才終于被整個宮廷承認了,從而能夠開始享受法蘭西王室成員的各種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