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登藩侯世子一家人。似乎吊足了法蘭西王儲的胃口,他們與法蘭西第一家庭在維也納分別回到巴登之後,就寫信來說世子夫人病了,于是這一家被凡爾賽眾人期盼已久的訪客,直到5月份才正式出發前往法國。
客觀來說,國王和瑪麗對于準親家還是頗為重視的,國王派了一隊龍騎兵到邊境上迎接,順便護送世子一家前往凡爾賽,而在凡爾賽,瑪麗也已經安排妥當,當然,在這方面瑪麗也只是個執行者,更多的活動安排之類都是由費迪南德親自拍板的。
「親愛的兒子,」瑪麗某天很隨意的抱怨道,「這一次你就和卡洛琳郡主訂婚吧,然後我們可以邀請她在凡爾賽多住上些時間,也省得大家都麻煩。」
「媽媽,您不要這麼說,」法蘭西王儲回答的一本正經,「我早就說過,我在婚事方面完全遵循爸爸和您的決定。」
「那麼。費迪南德,」瑪麗當然要對兒子的這種調調表示不滿,「這次見到了巴登藩侯世子夫婦,除了為你訂婚,我看就和他們訂下婚禮的時間吧,讓你和卡洛琳郡主在明年年底之前結婚,你意下如何啊?」
這番話果然達到了效果,費迪南德很小心的看了看媽媽,似乎想確認她是否是在開玩笑,很快,青少年對于婚姻的那種特有的恐懼還是戰勝了他的理智,他支支吾吾的回答,「哦……媽媽,我想我完全可以過幾年再結婚的。」
「我以為你在婚姻問題上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見呢,」瑪麗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輕松語調說道,「反正你們這次是要訂婚的,你就做好準備吧。」
呢。巴登藩侯世子一家人日到達凡爾賽,在費迪南德的督導之下,從歡迎儀式開始,一切都遵循著莊重大氣卻毫不炫耀,事實上,某些貴族們甚至評價說,自凡爾賽宮建成以來,還沒有哪個德意志諸侯,在這里受到法蘭西王室如此熱情的接待
然而幸運的是,費迪南德的婚事並沒有遭受太多的反對。這位郡主的最大優勢是她出身于古老的策林格王室,其祖上不乏叱 風雲的偉大人物,而這個家族從未和法蘭西波旁王室混過血,法蘭西王室的婚姻歷來看重這一點,多年前在為國王路易十五選擇妻子的時候,人們正是因此而選擇了波蘭公主。
卡洛琳郡主從舉止儀態到面容相貌都令人滿意,王後以及王後身邊的貴婦們,都注意到這小姑娘雖然像所有初到凡爾賽的人一樣,驚奇于這龐大宮殿的瑰麗和奢華,她卻始終十分謹慎,絲毫沒有出認定了自己就是這里未來的女主人的那種輕狂或者傲慢的表情。
未來的法蘭西王後還有三個妹妹,瑪麗一開始並沒有認識到這有什麼特殊之處,然而,外交嗅覺靈敏的韋爾熱納伯爵卻立刻意識到,這將成為卡洛琳郡主的另一個優勢。誰都知道整個歐洲出生在1775年到1784年的公主郡主們,除了哈布斯堡和西班牙的幾個王室家庭外,剩余的屈指可數,相對來說,需要尋找配偶的王儲和世子們卻多得多,這三位小郡主,只要能夠活到成年。很有可能為法蘭西再增添三門親戚,這其中,也許會有一兩個外交上的盟友呢。
因而在巴登藩侯世子一家到達凡爾賽之後不到一周,所有凡爾賽的人就都認為,法蘭西王儲和卡洛琳郡主的婚事可以定來下了。國王和瑪麗客客氣氣的去和世子以及世子夫人商量婚事,國王又寫了親筆信去征求巴登老藩侯的意見,女方家長們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于是就可以正式訂婚了。
訂婚禮計劃在半個月後舉行——要訂婚的人是法蘭西王儲未來的國王,確實無法草率從事,半個月的準備時間已經讓禮儀官員們叫苦不迭,負責通知外省大貴族的信使立刻動身,都未必能來得及。但國王和瑪麗都認為,足夠隆重的儀式可以顯示法蘭西對于這次聯姻的重視,但準備時間如果過于拖拉,就適得其反了。
瑪麗也在忙著,除了各種安排需要她一一審閱外,她還要操心給孩子們準備禮服,還要操心招待世子一家人去巴黎逛逛,而費迪南德卻又給她找了一件事。
巴登是個並不富裕,領土也挺小的諸侯國,于是,世子家的生活水平比起王室來說就差遠了。上一次在維也納讓費迪南德「英雄救美」的那一次,不是卡洛琳郡主的禮服沒有按時送到,而是她家里壓根兒沒錢給她買那樣一套豪華禮服,這一次來凡爾賽,禮服是有了,卻還沒有像樣的珠寶來配禮服。
瑪麗一听兒子這麼說,就知道費迪南德在打她那一盒盒珠寶的主意了,偏偏法蘭西王儲矢口不提讓母親出血。只是笑嘻嘻的問道,「媽媽,我想送給卡洛琳一件珠寶,你覺得怎麼樣呢?」
費迪南德在欲擒故縱,但瑪麗偏偏不想讓兒子輕易得逞,于是問道,「費迪南德,听說你把自己的年金都積攢起來了,你是要自己出錢給卡洛琳買珠寶麼?」
費迪南德遲疑著答應了一聲,瑪麗想了想,確實也應該讓費迪南德見識見識那些個猶太珠寶商人的嘴臉了,即便費迪南德的錢不夠,她當然也可以出錢幫他買下來,于是便傳令下去,招珠寶商波埃姆和鮑桑熱帶著他們最好的貨物進宮來。
「你要給卡洛琳挑珠寶,不如讓她也過來一起看看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了,」瑪麗這樣吩咐兒子。
等珠寶商進宮的那一天,瑪麗索性把家里的孩子們都叫來了,包括查理和約瑟琺,讓他們一起跟著看,並且事先說明,如果有喜歡的。可以要求媽媽買下來。
對于珠寶商那一方,事先並沒有通知是給王子公主們買珠寶,以至于對方一直以為要買珠寶的是王後,于是,當他們拿出一個大紅色摩洛哥皮的燙金盒子,里面的貨物立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瑪麗第一眼就知道,這正是那一串驚世駭俗的項鏈,因
為再沒有任何首飾,會像那串項鏈一樣,把如此多的大大小小的鑽石,用如此繁瑣的方法串聯在一起。下午的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那項鏈就像一條有著閃光鱗片的蛇,在珠寶商的手上起伏波動。
最先說話的是弗朗索瓦,小姑娘顯得頗為不滿,「珠寶商先生,有誰會把這麼一大串鑽石掛在自己胸前,這不是裝飾品,這是純粹的炫耀財富。」
「公主殿下,」猶太人慢條斯理的笑道,「您出身高貴,當然不用證明自己的身份,但總有一些人,指望用這種奢侈品來向別人證明自己,這串項鏈還是先王路易十五陛下定制的呢……」
瑪麗是知道這串項鏈的來源的,于是她立刻阻止珠寶商繼續說下去,「先生們,我們不需要這個,讓我們看看你其余的東西。」
「陛下,」珠寶商並沒有收起那奪人眼球的東西,「恰恰相反,我們認為,除了富有的法蘭西王室之外,整個歐洲,也再沒有能買得起這串項鏈的人了。」
「你要多少錢,先生?」這問話的是約瑟琺,瑪麗知道,這孩子純屬是好奇,但這問題由她來問挺適合。
精明的猶太珠寶商只是對著小公主欠了欠身,依然轉回來恭敬的對著王後,「陛下,要找到這麼多一樣的鑽石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價格不能低于一百五十萬利弗爾。」
房間里想起來好幾聲抽氣聲,瑪麗注意看了看卡洛琳郡主,小姑娘只是規規矩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楮看著她的未婚夫。
一百五十萬利弗爾確實是個大數字,但不論是對于富有的法蘭西王室,還是瑪麗本人。拿出這一筆錢都沒什麼難處,但問題是,買這麼一大把鑽石,又不能戴,放在盒子里收著看麼?
「波埃姆先生,難道你認為我會把這串項鏈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去麼?」瑪麗的語氣變得嚴肅,「所以,先生,還是收起來吧。」
後面的挑選過程就簡單了,費迪南德做主給卡洛琳郡主挑了一條用彩色寶石拼嵌成花朵形狀的項鏈,正好把他自己的積蓄全部花光,大約是看到費迪南德是自掏腰包的,其余的幾個孩子都說自己什麼都不要,瑪麗看了看,確實也沒有什麼很值得買的,于是便打發走了珠寶商,讓他們有了好東西再送進宮來。
當然,為了確認這串項鏈是否確實是「那一串」,等珠寶商離開了之後,瑪麗又叫雅柴夫人追上去問清楚,雅柴夫人很快就回來了,不過一直到傍晚王子公主們都走了,她才告訴瑪麗,這就是路易十五給杜巴莉夫人定做的那一串。
這麼個東西,若是給別的什麼人買走了,法蘭西王室也多少有點兒丟面子。因此,晚上瑪麗便和國王說起這串項鏈的事。
「瑪麗,你說這串項鏈很大,那麼,它上面應該有很多表面上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鑽石吧?」國王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瑪麗在腦海里仔細回憶了一下,才點頭確認。
「瑪麗,我一直有個想法,給六個孩子準備六件一模一樣的首飾,」國王點了點頭,「你看,能不能叫珠寶商把那串項鏈拆了,重新做成六件首飾呢?」
「哦,當然,奧古斯特,」瑪麗發自內心的贊嘆道,「這個想法真不錯!」
國王又笑了笑,「對于這串項鏈,其實最好的處理方法莫過于拆了它,否則,只要它存在于這個世上,人們總會因此而聯想到杜巴莉夫人。」
然後又說到費迪南德花光了積蓄之事,夫妻倆商定,還是用什麼辦法補償這一擲千金為紅顏的孩子吧。
過了幾天,瑪麗就再次召見了珠寶商,確定了拆掉這串項鏈改做六條簡潔版項鏈的各種細節,至于價錢,瑪麗一口咬定,只能是一百五十萬利弗爾。
珠寶商們雖然萬般委屈的聲稱他們會在手工費上虧損很多,但瑪麗早已從別的渠道了解到,這串項鏈砸在他們手里,也並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于是她當然不讓價,最終,這筆生意還是以原價成交。
于是,法蘭西王儲的未婚妻的妝盒里,很快就要再增加一條鑽石項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