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莫之問笑得欣慰︰「嘉兒怎麼不早說呢?」
「……」
「不過既然人家喜歡那你應該捎個信來同爹親說一聲好讓爹親新做了再送人的嘛。怎麼能把穿舊的拆下來送人呢?」莫之問嗔道「何況那還是宇國太子殿下呢你怎麼這般不莊重?」
「……我錯了。」
「知道就好!」雖是事出有因莫之問還是很不滿兒子將他精心縫制的衣裳毀了。在他看來梁嘉楠目下穿的這身衣裳已與破布無疑。
看到莫之問漸漸又露出生氣的表情梁修竹忙上來轉移話題︰「小弟定是與那位姬太子殿下極為投緣才不假思索做出這種事來。爹親這也說明你繡功天下無雙嘛連別國太子都欣賞你的繡功呢。」
「呵呵宇國太子只是看個新鮮吧?爹親哪里有你說的那麼能干?」
「爹親您太過謙讓了。」
「是女兒你太過夸獎了。」
…………
正在父慈女孝一派合樂融融之際莫之問一把捉住了貼著牆根想要愉愉溜走的梁嘉楠︰「快來試衣服看合不合身若不用改就穿著好了」說著他忍不住扯扯梁嘉楠的小臉「這麼一身破爛衣裳你也好意思穿著招搖過市?」
……好歹也是您親手做的雖然少了些花邊也不用說得這麼刻薄吧?而且這是簡潔!不是破爛!
如果是過去梁嘉楠一定會不假思索地把這些話說出來並諄諄教導什麼才是美闡述一番自己的審美觀。但是見識過莫之問的瞬間變身與哭功梁嘉楠他再沒有這樣的勇氣。
抱著新衣裳走進內室的梁嘉楠今天終于明白這家里沒有一個人是簡單角色。
也許只有溫柔老姐才是最可愛的人。
這麼想著的梁嘉楠在接下來的時光里總是跟在修竹身邊吸取著溫柔的力量以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
「請柬?我不知道。」梁嘉楠搖搖頭。
梁無射也不奇怪︰「大約是楓姑還沒來得及同你說吧我也是今日一早才收到的。」
「娘到時候你也去嗎?」
梁無射敲敲兒子的腦袋︰「剛才不是同你說了這次長樂侯只宴請皇都中的少年人為娘已經是老骨頭了不在受邀之列。」
「少年人?多少歲的?」
「只要未婚的權宦人家的兒女長樂侯應該都下了帖子。」
未婚?梁嘉楠眼前頓時一亮。這是不是意味著許多艷遇啊?
沉浸到粉紅幻想之中的梁嘉楠沒有听到梁無射與梁修竹的對話。
「娘最近長樂侯與宇國副使走得極近听說宇國太子也在受邀之列。」
「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宴會罷了。他至多是想借此與宇國太子熟悉一下。畢竟宇國太子年歲尚小如果特意去拜訪未免招人口舌。」
「但……女兒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修竹這些是該皇上操心的事情知道麼?」梁無射提醒她。
梁修竹頓時一凜︰「女兒記住了。」她雖然聰穎但在許多人情世故上自然是比不上年長的娘的。
梁無射微微一笑平素肅穆威嚴的面孔放松下來︰「修竹我知你之志不過慢慢來不必操之過急。」
「是。」梁修竹低頭應了。抬眼時瞥見一旁的人又問道︰「侯爺既下了貼子小弟要去麼?」
「怎麼不去?你不是也去麼?屆時你多照拂著他些切莫讓他失了禮數便是。」梁無射看著神思不屬臉上露出怪笑的梁嘉楠搖了搖頭︰「我怎麼生出這麼個兒子?」
梁修竹笑著開解︰「娘怎麼說這話?小弟不是比過去乖多了麼?再說世上頑劣的男孩兒多了去了小弟比起他們可不算什麼。」
梁無射冷哼一聲︰「如何能比?我梁無射的孩子即使只是個兒子也得不落人後才是。他但凡有你一半能干我也心滿意足了。」
「娘小弟還小慢慢來吧。」
「還小?都十三歲了!」
「娘太過苛求了兒子嘛不就是拿來寵的麼?難道還指望著他們做什麼大事不成?」梁修竹笑道。
這道理梁無射不是不知道。自古至今無論天家還是百姓對男孩的教養都不如對女孩那般要求嚴格。男孩可以依著本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自在快活;女孩卻要從小學習各種知識為家、為國撐起一片天地。
年輕時的梁無射並不像如今這般老成持重她也有飛揚跳月兌的時光。那時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投生成男孩就好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再咬牙苦苦學習諸般技藝。
但後來當她遇上莫之問時才忽然現原來可以親手為自己的愛人撐起一片天地看著他在其間悠游自得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想到這里梁無射不由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她模模梁嘉楠的頭笑嘆道︰「卻不知日後你會遇上怎樣一個人。」
「啊?」被從妄想拉回現實的梁嘉楠不知如何接口。他不明所以地看看梁無射又轉頭看看梁修竹表情傻傻的。
看到他這副呆模樣梁無射放聲大笑梁修竹也笑出聲來捏捏他的臉︰「放心吧小弟日後姐姐一定幫你找個好女兒讓你風風光光出聘。」
「啊?」
*
「爹親這是女兒依您吩咐去董太醫令處取回的藥。」姜承宜低聲說著雙手遞上一只白色的瓷瓶。
姜仰澤接過瓷瓶也不打開查看只隨手往桌上一放︰「沒人注意到你去太醫院吧?」
姜承宜點點頭低聲道︰「女兒很小心。」
「那就好。」姜仰澤揮揮手︰「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爹親……」
「怎麼?」看到女兒欲言又止的模樣姜仰澤忽然有些不耐。在見不到這個女兒時他對她還是愛護的。然而一旦看到她那總是面無表情的面孔全無半點年輕女子該有的活潑與朝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油然而生出厭惡感。
她的模樣和性子與自己全無半分相似全然像極了那人……
但這畢竟是他的女兒。他服侍那人十月懷胎親手扶她進的產房親自在門外等了一天才等到她的誕生……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想到這里他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心緒故作平靜地問道︰「還有什麼事麼?」
姜承宜猶豫再三終于說道︰「董太醫……」
姜仰澤倏然睜大了原本半閉半闔的雙眼死死瞪著她目光怨毒而凌厲。
在這樣的目光下姜承宜匆匆別過頭去。她本不是勇敢的人多年來早已學會用漠視與不在意保護自己。她承認她是懦弱的並沒有勇氣改變現狀。她甚至有些怨恨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多嘴。
計久姜仰澤沉聲道︰「出去!」
姜承宜急急行了一禮倉徨地奪門而出。
被獨自留在屋里的姜仰澤慢慢閉上了眼。他忽然彎下腰將頭埋在手臂上蜷縮成一團。他覺得很冷。在暮春的陽光下他卻冷得如站在三九天的風地之中。
「……董……」他死死咬住嘴唇那個禁忌的名字終于被他咽回喉中卻哽得他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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