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說道︰「回皇上書院不屬于官學一般是私人創立用以聚眾講學老臣認為民間書院大多不務實學科斂民財臣早有取締之心。皇上此時要開書院一來不合禮法二來恐有助于民間書院展以至對朝廷官學不利。」
萬歷心想怎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情急之下假意慍道︰「書院既是私人開辦那麼朕用自己的錢來辦書院難道你也不同意麼!」
張居正沒有料到皇上這麼說忙道︰「老臣不敢。」
萬歷語氣緩和了些又說道「朕知道先生一心為國為民民間書院之弊朕也略有耳聞只是朕要辦的這個書院一來不講孔孟之道二來並不聚眾論辯對官學並沒有影響。朕這些年勤儉節用太倉存銀也有五十多萬兩用來開辦這個學院還是夠的。」
皇上要用自己的錢來開辦學院張居正自然不敢有意見只是學院居然不講孔孟難道要**家、墨家?可是又說不聚眾論辯難道只講天文地理?張居正問道︰「皇上不知這新書院都要講些什麼內容?」
「這新學院按朕設想應著重于兵法韜略和火器操練二項再輔以陣法、天文、地理將來必定能為大明培養出大量的將才。」
張居正心中一片恍然皇上重武歷來著力于弘揚武功這麼做他雖然不敢苟同但一想對朝政並無大礙也就不加以制止心想也許當今皇上年幼像當年正德皇帝一樣對戰事有著莫名的興趣待皇上長大之後自然會安心于朝政自己無需擔心。
張居正問道︰「皇上這新書院的名字可曾想好?應在哪里選址?」
看到張居正不再有異議萬歷知道此事可成他笑道︰「名字朕已經想好了就叫做明遠書院至于地址依朕看就設在西苑吧。」
「皇上這明遠二字可有寓意?」
萬歷站起身來負手望著殿頂說道︰「先生可記得當年漢將陳湯他呈給皇帝的上疏里有這麼一句話‘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朕取其中二字是為明遠書院。」
張居正心中打了一個咯 思慮再三說道︰「皇上恕老臣直言皇上重武每日必練習騎射傾心于操練神機營臣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但古語有雲︰‘兵者凶也’如果隨意動戰事只怕要勞民傷財大耗國力還請皇上三思!」
萬歷明白張居正的意思忙道︰「先生誤會了朕取名明遠並不是說要隨意起兵事只是取孟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之意。如今蒙古雖然分裂但其各個部落依然不時犯我邊界如果我們心存懈怠導致武備廢弛難免不會重現當年遼、金、元之事實在不可不防。」
張居正點了點頭皇上說的話他也引以為然當下說道︰「皇上聖明如此老臣可以放心了。皇上老臣這次前來有一事稟告。」
「張先生有何事但說無妨。」
「皇上老臣以為皇上該行冠禮了。」
萬歷到這里已經五年了對明朝的禮儀也略知一二知道這冠禮便是成年禮于是問道︰「冠禮一般不是都要十六歲嗎?朕今年才十五怎麼就要舉行了?」
張居正心中苦笑說是十五歲可皇上哪里有十五歲的樣子經常在朝堂之上口若懸河、主掌政事不說還年紀輕輕就對四書五經失去興趣每天下午都要練習弓馬火器還時不時地出宮視察軍營。這些都讓張居正感到很難辦朝中不少人在背後對他有所微詞說他縱容皇上肆意妄為失了帝師應有的責任。
如今張居正與內閣呂調陽、申時行等人商量過後決定盡早為皇上舉行冠禮冠禮之後方可舉行大婚如此皇上便可多了一層約束便會多幾分為人帝王的樣子這就是張居正的心思。
「皇上男子十六成年那是民間百姓的習俗皇上乃真龍天子自然有所不同微臣以為這冠禮現在舉行再合適不過了。」張居正說道。
萬歷心想成年之後辦事也許更方便些于是說道︰「既然如此這事就交給張先生了。」
「老臣遵旨如無要事老臣先行告退。」張居正拱手微微一拜倒退著走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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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神機營營地。
參將龔敬堯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在操練場中縱馬飛馳突然急勒馬繩戰馬一聲嘶鳴直立起來龔敬堯在馬上斜過身子目光一凝手中鳥銃「 」的一聲已是把百米之外的紙靶打破。
圍觀的神機營士兵們紛紛歡呼起來旁邊一人更是高聲喊道︰「龔兄好槍法!」
龔敬堯轉頭一看見是方麟忙下了馬迎上前來說道︰「方兄巡城回來了?」
方麟呵呵一笑說道︰「正是本來我領軍回營路過這里看這場中一人來回馳騁彈無虛氣勢不凡料想一定是龔兄你果然所料不差!哈哈。」
龔敬堯到了方麟身前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說道︰「你我二人平日軍務繁忙無緣相聚今天你來的正好!走上我府上喝幾杯!」
龔敬堯和方麟都是萬歷元年恩科武進士出身那次殿試龔敬堯是狀元方麟在兵法上輸他一籌被點為榜眼。
明朝的士大夫講究派系非常看重同甲進士出身同一年的進士互相就都是同窗以後是要互相照應的而主持那一年會試的官員在進士們眼中就是老師他們則是學生在以後數十年的官場生涯中師生和同窗一旦遇上政斗往往都要站在同一邊這樣方可在險惡的官場中生存。
龔敬堯和方麟雖是武科但道理跟文科一樣兩人又一起任職神機營所以關系一直都非常好。
兩人來到龔府房中龔敬堯招呼了管家上菜自己從後間拿出一壇酒來放于桌上說道︰「這是我們家鄉的汾酒方兄品嘗品嘗。」
方麟拿起酒壇倒了一碗與龔敬堯踫了碗喝了兩口覺得這酒入口綿、落口甜余香繞口回味無窮不禁贊道︰「好酒好酒。」
方麟見龔敬堯並不答話只是仰頭將一大碗酒盡數喝干心中想起一事問道︰「龔兄今日皇上視察操練不知情況如何?」
「別提了。」龔敬堯听到方麟這麼問又倒了碗酒一飲而盡才微喘著氣說道︰「你我二人武進士出身從副都司做起五年才做到了參將的位子那李如松仗著他父親在遼東的勢力居然一來就跟我們平起平坐這且不說今日還在場上羞辱于我!」
方麟一驚忙問事情原委待龔敬堯說清心中恍然說道︰「龔兄有所不知如果換做以前以李如松他父親的功勞要受蔭恩的話他何止是一個參將。我們兩個都是平民出生如果不是當今聖上開了武科又豈能有今天的地位我們應當齊心協力報答皇恩才是。」
龔敬堯點了點頭說道︰「我又何嘗不想報答皇恩何嘗不想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方麟又說︰「我看今日操練時李如松只出一個司實在不是心存藐視不過是一取巧之法。其實他如果三司全出那就未必是龔兄的對手了。」
龔敬堯精通兵法今天實際上輸在哪兒他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有些不服氣罷了于是接道︰「你說的對他日戰場上可是真刀真槍到時那容得他李如松搶我龔某風頭!」
方麟端起酒碗說道︰「來龔兄不談這些了當今聖上看重武功你我二人自然有在戰場上一展抱負之時到時建功立業豈不快哉!來!為我們的前途干一碗!」
龔敬堯喝道︰「好!為了他日戰場上殺敵立功干!」
兩人踫了酒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