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放的是一古老的歌,雖然唐思薇常常對媽媽的「不追趕潮流」表示過非議,可是此時听到,卻不得不承認,媽媽是很有眼光的。
她不知道這歌的歌名叫什麼,一開始的前奏是舒緩大氣的古箏,琴韻清遠,接著是情致嫵媚的簫聲,琴簫相和,和婉之極,就如鸞鳳爭鳴,各炫其長,卻又互為映襯;繁花似錦,奼紫嫣紅,又各有各的風流。前奏過後,一個豪邁的男聲唱道︰「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這歌聲雖然意境遼闊,俊爽大氣,但旋律偏舒緩,與外界那過于激烈的合奏聲相異,隨著歌聲,冷夢溪強烈跳動的心髒漸漸的平緩下來。他本是天縱奇才,資質上佳,听了片刻,心神一斂,心中默記曲譜,隨著那旋律慢慢的吹奏起來。
這歌一共有四小段,旋律大體相似,由三個不同的男聲合唱,冷夢溪跟著吹奏,他這時耳中是歌,心中是歌,不過多時,漸漸的心無雜念,沉醉到了歌曲中的意境里。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大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衣錦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簫聲如一縷清風,頑強地從凜冽肅殺的合奏聲中鑽了出來,吹得兩小段後,那合奏聲一頓,漸漸的有些難以為繼,接著又錚錚幾聲,不知是何樂器,旋律隨即轉為淒楚悱惻,大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之意。唐思薇少了一只耳塞,那樂聲進入耳中,正符合了她近日來孤苦無依的心意,不由心中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眼淚一下來,她的心就如被針刺了一下,疼得收縮起來。唐思薇心知不妙,忙將心思一收,這時她將音量開到最大,已不能再調節,而那歌曲也已播放完畢,換了下一曲。
一听到下一歌,唐思薇酸楚少抑,嘴角卻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原來唐思薇地母親聲音十分甜美。唐思薇繼承了她這一點。在大學時是校合唱團地成員。但唐思薇地父親卻是個典型地五音不全。偏偏妻女都酷愛唱歌。他不甘示弱。也常常吼那麼幾嗓子。但唱來唱去。能夠不走調地只有三半歌。下面這。就是他那三半「成名作」中地一。
這歌也是比較冷僻地。但歌詞十分耐人尋味。由一個渾厚地女聲獨唱。唐思薇心知要將注意力從外界那淒苦地合奏聲中轉移過來。便也跟著大聲哼唱。
她自小就听熟了這歌。歌詞不用多想就到了心頭。在簫聲和合奏聲中。唐思薇清越嬌脆地聲音有些突兀。冷夢溪愣了一愣。停下簫聲。只听見她高聲唱道︰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寧死也無憾。」
「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
「啊∼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萬眾齊聲高歌千古傳。」
「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愛不釋手你的美呀,莫等閑白了才後悔。」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愛不釋手你的美呀,讓我抱得美人歸。」
歌聲漫不經心中帶著幾分調侃,大有及時行樂之意。冷夢溪听得哭笑不得。
但這歌剛好和那合奏之聲意境相異,唐思薇大聲唱出,那合奏之人似乎十分驚訝,待听懂了歌中之意,有古箏聲鏗然一響,眾樂器驀然沉寂,一條嗓子低低地贊了一個「好」字。
聲音渾厚,富有磁性,仿佛是放置了多年的好酒,令人不忍舉杯痛飲,而酒香撩人,讓人揣想它的美味。
冷夢溪松了口氣,他知道這場搏斗已經結束了。
夜明珠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照出癱倒在地上的玄武宮眾人,他們都是口吐鮮血,雙目緊閉,臉上卻似喜似狂,詭異難言。就是齊明山,也昏迷了過去。
這是晚上最黑暗最寒冷的時刻,過了這一刻,天就要放亮了。
唐思薇見那合奏停止,便也按下了的暫停鍵。她和冷夢溪兩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靜靜等待著那合奏之人的出現。
一個女子輕倩的笑聲從空地附近的斷牆邊響起,接著那渾厚的嗓音也輕聲一笑,低低吩咐了一句︰「掌燈。」
一道明亮的光如啟明星般從牆後亮起,這光一亮,就如鑽石從無數的金銀珠寶中月兌穎而出,地上那些散落的夜明珠便都顯得黯然失色了。
一個綠衣垂髫少女姍姍走出,她手中提著一盞燈籠,燈罩似乎是水晶制成,那燈籠中一團白色光芒不過雞蛋大小,出的光璀璨無比,令人不敢逼視,剎時整個空地亮如白晝。而那提燈少女一張秀麗的臉龐上,被光線這麼一映,就連臉上的淡淡絨毛也清楚可見。
被這亮度驚人的燈光一照,唐思薇眼楮有些不適應,使勁眨了眨,待緩過來後,眼前出現了一行人。
兩個披著大紅色輕綃的女子接著走出,一個持著碧綠晶瑩的一管長簫,一個抱著紫檀木的琵琶,二人朝唐思薇和冷夢溪行了一禮,分別站立兩側,一個緋衣少年緩步而出。
他一雙含笑的眼楮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望著唐思薇和冷夢溪,瑩白如玉的手掌舉起來,相對一擊,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說道︰「冷少俠的簫曲好,這位仙姑的歌也好,真是令如是大開眼界。」
冷夢溪躬身還禮,說道︰「原來是朱雀宮少主。」
緋衣少年白淨的面龐上微微一紅,說道︰「少主二字,哪里敢當?」
他五官端的是秀美如畫,令唐思薇想起八個字來︰眼若明星,面如美玉。
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身材生得甚高,比他旁邊那兩個紅綃女子要高出一個頭來,只是略瘦了些,但膚色卻又白又女敕,初看之下,只覺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但未語面先紅的模樣,又像個養在深閨的少女,加上他的嗓音十分低沉醇厚,介于男子和女子之間,一見之下,唐思薇真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
緋衣少年見唐思薇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便朝她一笑,露出兩排碎玉般的牙齒來,說道︰「仙姑方才唱的曲子,十分新奇有意趣,不知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