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一場噩夢……一碗酒下肚,青弦立刻人事不知,直到耳邊響起那個甜的讓人牙痛的呼喚︰「花兒!」
青弦一個激靈,從床上嗖的一下蹦了起來,瞪大眼楮看著葉非花走進來,衣上雲早迎了上去,擺一臉心花怒放,笑嘻嘻的叫︰「花兒,你來了!」葉非花腳步輕捷,微沉著臉,極敏捷的避開了衣上雲無比熱情的迎賓禮。
青弦只覺微微頭暈,定了定神,看天色居然已經薄暮,微吃一驚,便想迎上去,忽覺腳下冰冷,低頭一看,頓時七竊生煙,自己長衫不知什麼時候被除去,身上只留了簡單的白色內衣,襪子卻被月兌掉,著光光的腳丫。
腦袋嗡的一聲,欲哭無淚,難道這個衣上雲當真是個無恥的婬賊?灑後無德,趁自己睡著霸王硬上弓?此時身上處處疼痛,也分辯不出某個位置有什麼格外的異樣,只是張大著眼楮站在原地愣。
葉非花皺眉道︰「小管,還不快些?還要我幫你穿不成?」
青弦微震了一下,頭腦還未反應,手已經下意識的取過長衫來披在身上,手肘疼的轉動不靈,回手拉了兩次都沒抓到衣襟。衣上雲早嘻嘻哈哈的湊過來,毫不避嫌的東拉西扯︰「弦兒啊,師父幫你穿啊,有道是有始有終,師父既然幫你月兌了,自然還得幫你穿上……」嘴里胡言亂語,嘰呱不休,一雙毛手卻是飛快,三下兩下,連腰帶都替她系好,青弦氣的幾乎吐血,卻是無能為力,只能怒目瞪著他俯下去的頭頂黑。
不對,俯下去?
還沒等回過神來,足上襪子早著,衣上雲扶著她的小腿直放進鞋子,笑吟吟的站起來,拍拍手,「好啦好啦,衣服一穿,又是玉樹臨風,我衣上雲的徒弟,果然不同凡響……」
青弦咬了牙,向外就走,葉非花懶懶的舉步,衣上雲嘻皮笑臉的湊上去︰「花兒啊,我幫你教了人,你要怎麼謝……」
當一聲,青弦急回過身,恰好看到葉非花手臂收回,衣上雲向外飛出,踫倒了椅子,哎喲連聲的爬了起來,擺著一臉幽怨︰「花兒你好狠心,怎麼能趁我給弦兒伐骨洗髓沒恢復時偷襲我呢……」言下仍是輕松,臉色卻甚白,竟當真是吃了一點苦頭。
葉非花唇角微勾,帶一抹惡意與邪氣的笑,狹長的眼楮冷芒閃爍,卻只哼了一聲,便一言不的向外走,一直越過青弦走在前面,青弦忍不住回看了一眼,衣上雲正在原地苦著臉晃呀晃,見她回頭,黑眸一亮,便要跳過來,青弦嚇了一跳,緊追幾步,隨在葉非花身後。
身上疼痛。走地不快。卻繃著腿盡力維持姿勢優雅。葉非花步覆極是輕快。顯見得心情不壞。忽然哧地一笑。笑道︰「小管啊。這伐骨洗髓前三天。必得時時活動才好。但是……床上這活兒。卻是做不得。」
青弦臉刷地一下便熱了。葉非花笑續道︰「只不過這會兒百脈既通。應該滿身舒服才對啊……瞧你地架勢。倒像是……哈哈……」
青弦又羞又氣。猛然定住腳跟。簡直想甩手就走。在原地站了一息。看葉非花腳步輕松。毫不在意。別無選擇。只得再跟上去。猶豫了一下。仍是客客氣氣地問道︰「葉兄。學功夫。不知為什麼一定要伐骨洗髓?」
葉非花挑了長眉。瞥過一眼。笑道︰「你不是一向聰明絕頂嗎?這都不明白?我們要地是快。如果你十年才能學成絕世高手。我們要個老掉牙地東西做甚麼?」
原來如此。早該想到。不過是為了成。青弦默然。有點苦笑。葉非花又道︰「伐骨洗髓過後。還得帶你去西院學點別地。」
青弦連聲答應。卻是若無其事地落後幾步。目光從沿途地屋宇小徑上緩緩滑過。
………………
藍鳳蝶竟意外的沒多說什麼,徑自帶了兩人出門,仍是直上風月樓,今天來的倒是早了些,樓下酒宴方開,喧嘩初起,風月相熟的公子哥兒們正在互相寒喧。
台上只有一個女子正抱著琵琵彈奏,青弦只覺精神雖仍健旺,卻全身酸痛,只想伸臂踢腿的活動一下,可是卻只能乖乖的站在藍鳳蝶身後,端定了架子,一動不動。
正站的背酸,忽听有人極輕的撥了一下弦,輕的只好似無意間觸到了一下,琵琶聲登時止了,室中忽然一靜,青弦急轉頭回望,那個簾幕垂掛的隔斷中,已經坐定了那個輕袍緩帶的男子,披散的絲紋絲不亂,他的剪影中微帶著一絲低頭,看起來甚為專注,琴聲仍是清澈見底,好似泉水潺潺,在這紅塵綺麗的所在,竟是透著十分的潔淨。
樓下諸人竟不由自主的收了聲,靜靜的听這一曲琴韻,間或新客邁步進來,招呼幾聲,竟似也沖不出這片潔淨無暇,有粗豪的男子仍在說笑,卻被這氣氛所攝,緩緩的壓低了聲音。一曲終了,有人喝出采來,笑道︰「好個琴曲!」
青弦只覺這喝彩透著十分的矯情,似乎反而影響了那琴韻,忍不住微凝了眉,卻听有人長笑一聲,吟道︰「簾中影落恰似夢,指尖仙韻達碧宵……」聲音甚是清朗動听。
這人坐的方位甚偏,青弦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略投過了一眼,這人正執了壺自斟自飲,卻似乎察覺了青弦的注視,忽然抬了眸子,電一般掃了過來,兩人目光一觸,他眸光一閃,在那刀鋒一般的警惕之中,卻閃過一絲極致的親切之意,卻如火花一般一閃即逝,他隨即又低下頭去,舉杯飲下。
青弦只覺這人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不由惕然心驚,眼前電一般閃過那尸橫遍野的一幕,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身邊的葉非花似略偏了偏頭,青弦急吸了口氣,不敢再想,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仍是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