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弦在草地上靜靜的坐著,看著幕色緩緩的爬滿了天際。燕公子竟是一去不回,想來那小屋必定也有些玄虛。從早上便被抓來沐浴,一整天水米不沾,還真的有點餓了,怪在燕公子好像也沒吃過什麼東西,或者是趁自己被他催眠時吃過了?
忽然草叢中一陣窸窸窣窣,青弦急彈身跳起,便見金影蛇飛快的竄了過來,彈身跳入她的掌中,青弦微怔之間,見那蛇身上居然系著一個草環,環上還有一片樹葉,已經被金影蛇拖的七零八落,葉上微露著半個「安」字。
青弦略一沉吟,便已了然,趕緊也扯幾根草葉,細細的刻上「弦,安」兩個字,把金影蛇放出。衣上雲既問自己安否,那他自己想來也是平安的,而且看起來對這邊的風吹草動也甚關注,只是不方便現身。
一念及此,頓覺安心,在草地上盤膝坐了,打坐調息。管青弦實在不能算是一個用功的人,明知武功有用,卻始終為他事分心,這運功之法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緩緩的游走了一圈,便費去近兩個時辰。
結束時已經入夜,燕公子居然仍未回返,在院中轉了一圈,一腳踩到一張紙,仍是那灑花印香的素箋,寫著兩行字,個個都只有棗兒大小,篆書筆劃繁復,對著月光看了半天,才看到寫的是「大俠,練完自己回戀花樓罷!」青弦頓時無語,徒耗一天,居然什麼都沒做,這個燕公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磨磯。
站起來往回走,忽然心念一動,這條路走回去,似乎離護院住的東院很近……念頭一起,再難抑止,站起身來便向外走,反正他也沒說不可以順便串門,反正從來不知風月樓的暗樁在哪,索性毫不收斂行跡,大大方方的出了林子,大大方方的沖進東院,近了閑雲居,腳步反緩了下來,師父師父,你今天不要玩空城計了,拜托拜托!
閑雲居的門忽然嘩的一下打開,隨即,房里的蠟燭也亮了起來,那個幾日不見的人影便站在門前,看起來四肢俱全,神完氣足,笑嘻嘻的叫︰「弦兒!」仍是熱情十足。
青弦忽然眼眶一熱,緩緩的走過去,綻開著笑,一聲師父卻噎在喉口,衣上雲早一把拉住,笑嘻嘻的叫︰「好徒弟,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師父?」一邊隨手關上了門。
燭光下那對眼楮仍是漆黑亮,笑意盈盈,張了毛手做勢東模西模,一邊壓低了聲音笑道︰「我的乖弦兒,你沒事吧?」
那不變的嘻笑中是柔軟的關切,青弦忽然一笑,抬手抱緊了他的頸項,輕聲道︰「師父,我很擔心你!」
衣上雲微怔,訕笑著拍她的背,一邊笑道︰「沒事沒事,師父哪會有事啊……」他既然不推開,她便一直攬著,用力貼緊他漆黑的,一直很擔心,卻沒有人可以問,在那雨夜,也只交得只言片語,終不如親眼見到,才能真正安心。
衣上雲地手無措地東扶西扶。似乎不知應該放在哪兒。抓了抓她地頭。終于還是堅定地環過來。攬緊了她入懷。一邊柔和地拍拍。充滿了溫暖與安慰。
青弦不出聲地笑笑。假裝忘記了兩人地姿勢。小聲道︰「那個燕公子是誰呀?你又是哪邊地人?」
衣上雲在她間輕咳了一聲。聲音微有點澀然。「他是四王。今上地弟弟。雙胞弟弟。」
「哦!」
衣上雲顯然在拼命想話題。念經似地道︰「這大燕朝乃是以燕姓開國。今上名雨。字甘霖。四王名風。字雲開。你見到地燕公子。就是燕雲開。」
「哦。那你是皇上地人。還是四王地人?」
衣上雲輕咳道︰「這個嘛,我是江湖人……跟朝廷、王府什麼的沒啥交情的……嘿嘿……」
這回答好怪!不能說嗎?對誰都不能說嗎?青弦緩緩的松開他,垂手站定,含笑道︰「哦!」每听她哦,衣上雲就有點急,立刻跳過來捏了她手︰「弦兒,你想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本來想,皇上不皇上,也就那樣,師父是哪邊的人,我就幫那邊……後來想想,其實我什麼都不會,也幫不到什麼,何必多想?盡全力保住自己小命,多活幾天就夠了。」
衣上雲嘆著氣,拍拍她的臉︰「弦兒乖,師父送你回戀花樓。」
青弦順從的點頭,由他拉著,衣上雲的手已經踫到了門把,卻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回身道︰「弦兒,這幫誰不幫誰,都是禍事,若有一線可能,還是置身事外的好……弦兒你總把事兒放心里,這雖然沒什麼不好,不過,燕雲開這人聰明自負,又精通懾魂之術……總之,不要表現的太過聰明,容易招致禍事,但是既然已經身在此地,太庸碌也不行,那個,也容易招禍。這燕雲開是真正的笑面虎,談笑間殺人是常事……總之……嗯,總之……」
青弦始終微笑,張了眼楮看著衣上雲的臉,衣上雲本就遲疑,被她盯著看,更是語無倫次,青弦笑道︰「師父你已經‘總之’到第四次了,究竟要總之些什麼?」
衣上雲瞠目,忽然一笑,嘻皮笑臉的湊上前來,「總之,但凡衣上雲能活一日,總須盡全力護得我的乖徒弟周全。」
青弦抿了唇一笑,笑道︰「弦兒多謝師父。」
衣上雲一笑,便拉了她手,開門出去,其實很喜歡被一只安定的手牽著,卻不知為何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含笑晃晃他手,笑道︰「這樣沒事嗎?
衣上雲訝道︰「嗯?」然後醒過來神來,大義凜然的道︰「我得保護弦兒周全啊!」想了一想,又笑嘻嘻的補一句︰「我自己的徒弟,憑什麼不能拉拉小手?」
「嗯……師父,您那天下雨時來戀花樓,燕公子好像知道。」
衣上雲顯然微怔,手掌微微一緊,又笑道︰「那又怎麼樣?他問你了?弦兒怎麼說的?」
「我呀?」青弦慢吞吞的笑道︰「我就說,師父是弦兒的長輩,來看看弦兒,是應該的。」停了一息,柔聲道︰「師父,我這樣回答妥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