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卷處理完最後幾份奏折直起身來長吁了口氣外面天色已晚。
一名長期侍奉在皇帝身邊的老宦官在御書房外躬身道︰「殿下皇上召您說話。」
蕭卷站起身喜道︰「父皇身體好多了?」
「回殿下皇上快痊愈了那名叫做葛洪的郎中醫術真是高明啊。」
蕭卷喜不自勝加快腳步往皇帝的寢宮走去。
這偏安一隅的皇宮雖然也精巧富麗卻決不若以前大一統的皇宮一般赫赫堂皇再加上這十幾年來皇帝和太尉朱濤都倡導節儉和與民休息所以皇宮內外雖然幾經修繕擴充但是仍舊和人們心目中的皇宮相差太遠。
皇帝正坐在御榻上閉目養神听得腳步聲趕緊睜開眼楮︰「卷兒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父皇請放心事情都處理好了!」
自從皇帝病倒後蕭卷回宮再次親政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幾分是不分晝夜的處理各種積壓的政事又秘召葛洪進宮為皇帝治療。皇帝本來是郁悶過度才導致疾病纏身如今朱敦撤兵政事恢復心病暫去了幾分加上葛洪醫術精湛病情大為好轉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皇帝听完兒子詳細的匯報又對幾件大事做出了裁決很滿意的點點頭︰「卷兒你做得比我好我也放心了!」
蕭卷平靜的看著父親也不說什麼謙讓的話只道︰「為父皇分憂是應該的!」
皇帝依舊憂心忡忡的︰「朱敦還會卷土重來的!」
此次朱敦「清君側」後退兵青州依他的野心和兵權絕無可能就此罷休。蕭卷當然也知道這個禍患一日不除這御榻是一天也坐不安穩他笑道︰「父皇請放寬心思好生保養身體才是上策朱敦再來我們兵來將擋就是了。」
皇帝看著兒子鎮定自若的神色再看他比往前更精神些的身子略略放下些心來低嘆一聲︰「卷兒現在對朱濤一家該如何處置呢?」
蕭卷毫不猶豫道︰「重用朱濤並且要吸取上次的教訓真正利用他來牽制打擊朱敦這會比千軍萬馬更有效!」
這個問題皇帝自己也不知思慮了多少回如今听兒子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也立刻拿定了主意︰「好就按照你說的辦!」
父子倆又閑話了一些政事後皇帝立刻轉到了自己掛心已久的太子妃事件上。朱敦正是看準皇家人丁單薄才無所顧忌因此讓兒子趕緊立妃多多充實後宮、開枝散葉可是比什麼都重要的頭等大事!
他想起前些日子兒子曾要求立妃的事情完全由自己做主可是太子妃畢竟是未來的皇後一點也馬虎不得就道︰「卷兒立太子妃的事你可想好了?何家的女兒雖然不錯何家也是士族大家不過何延本人卻鼠兩端見風轉舵跟他聯姻並無多大好處……至于其他武將……」
蕭卷一直都在專心聆听見父親停下才從容道︰「父皇等朱敦事情徹底解決後我一定馬上處理此事。如今朝局紛亂人心不穩決不是選秀的好時機!立妃是大事不宜草率行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說得也是!等朱敦事件告一段落後得馬上解決這件大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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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騎快馬方到山腳下天色突然暗沉下來。
山腳下不遠處是大片的荷塘荷葉亭亭如蓋荷花卻已經開得快敗了。
藍熙之看看天色又看看錦湘一路上二人心情煩悶都很少說話錦湘也勒馬停住低聲道︰「藍姐我要回去了。」
藍熙之點點頭︰「你路上小心。」
「我會的你放心吧!」錦湘看看她似乎要說什麼可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道了聲再見就掉頭而去了。
藍熙之見她欲言又止也來不及追問瓢潑的大雨就下了起來打在荷葉上出蓬蓬的響聲很快這蓬蓬的響聲變得一片混亂。藍熙之剛伸手摘下一片荷葉頂在頭上一陣閃電雷鳴轟隆隆如在頭頂嚇得她趕緊牽了馬就往山上跑。
所幸這場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人一馬在山道上奔了一會兒雨就停了很快傍晚的天空就露出了一道極為絢爛的彩虹。
雨後的山道十分陡滑雖然馬蹄用了特殊的防滑材料包裹依舊行走艱難。
走得一會兒西邊的彩虹完全消失天色慢慢的黑了下來。
她停下看看後面來時的路已經不太看得清楚;再往前看還看不到山頂看不到小亭的影子。
四周林木森森的山谷越來越黑的夜已經不再有熱氣的山風她忽然想起石良玉想起石良玉今後也會這樣日復一日的在如此黑的夜里一個人行走。自己相較于他不過還有一個無望的等待而已!
那小亭的燈籠又幾時才能重新點燃?
她心里想著茫茫的未來只顧低了頭在漆黑的夜里步步慢行不知不覺間已經上了山頂看到了小亭!
小亭的門口兩盞燈籠如此高掛!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院子的石幾上一雙漆黑的眼楮正專注的看著自己不知已經等待多久。
心跳突然停了一下藍熙之飛奔過去撲在他的懷里︰「蕭卷你回來了!」
他伸出的手緊緊抱住她柔聲道︰「嗯熙之我不想離開你太久所以回來了。」
越來越深的夜里瞬間只听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之聲。那是一種平靜是二人從未體會過的真正永恆的平靜。過了許久藍熙之抬起頭看看遠方的天空忽然明白這樣的懷抱也許是一杯美酒也許是一捧毒藥可是無論美酒也罷毒藥也好能在這一刻讓年華就此老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天大的幸福。
厚厚的卷宗堆在蕭卷的書房里。
藍熙之逐一翻看著那些卷冊遇到能夠處理的便提筆在上面寫幾句邊寫邊笑道︰「蕭卷你把朝廷搬到讀書台來了?」
「讀書台能人異士很多他們是我的智囊團我的很多決策出自他們的籌劃。熙之其實處理朝事並不需要整天呆在深宮里。常居深宮的結果是常常被蒙蔽當危險已經全部包圍了自己都還絲毫不曾察覺!」
藍熙之知道朝里好幾宗大事的解決都是讀書台的謀臣籌劃再由特別的密使送出去的。她又翻了幾本卷宗拿出其中一本仔細的看了看︰「蕭卷你又啟用朱濤了?」
「熙之你有什麼看法?」
「朱敦排除異己殘殺無辜朱氏兄弟唇亡齒寒朱濤雖然做出種種貌似忠心的舉動可是當朱敦在京城大肆清算的時候他可沒絲毫放過自己的政敵。他這種政客的外寬內忌不知遇上朱敦再次起兵的時候又會如何呢?」
「天下者兵強馬壯者為之朱敦的行為我父皇都無法阻止朱濤又如何能阻止?再說若不是朱濤大力勸阻押下朱氏家族子佷做人質朱敦也不會那麼輕易就撤軍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別無選擇非相信並重用朱濤不可!而且經歷了這場內亂後我們並無力清算只能先穩住政局再說!」
他看藍熙之黯然的神情知道她是因為石良玉一家被殘殺的事情便道︰「熙之我家真是有負石大人的忠心!唉幸好有朱弦若不是朱弦石良玉和司徒子都都無法逃月兌!」
讀書台的眼線眾多蕭卷如此慎重其事的道來不由得藍熙之不信她也曾得朱弦幾次援手雖然早已現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可是不知為什麼心里對他的那種厭惡之感卻總是無法驅除。
「好吧蕭卷你說是就是吧哼!還啟用他做御林軍統領但願他是朱家唯一的好人!」
「熙之相信我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
藍熙之笑得又甜蜜又開心︰「蕭卷你是不適合做帝王的。帝王都猜忌多疑刻薄寡恩你卻總是相信別人光明磊落。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樣不是簡單多了?」蕭卷也笑起來「熙之其實做帝王有什麼好的?先不說像我們這種偏安一隅根基不穩的皇家權威並非那麼赫赫揚揚——就算大一統下的天子至尊不過也是父子相殘、夫妻反目又有何樂趣可言?能不做帝王還是不做帝王的好……」
蕭卷的母親和妻子都是在深宮里郁郁而終他自己更是經歷了宮廷排擠和儲君地位的岌岌可危這話雖然說得平靜卻完全是他的真實心思。他見藍熙之笑盈盈的听自己說話從未有過的開心快活拉了她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熙之其實我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有你相伴在讀書台著書立說……」
藍熙之點點頭細細的看著蕭卷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在燈光下愈加慘淡。只有在這里在小亭的房間里在自己身邊他才會完全不設防完全不加掩飾這時的蕭卷雖然在笑卻是滿臉的疲倦和羸弱枯瘦的手都沒有什麼力氣了。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頭靠在他的懷里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蕭卷我們就永遠這樣在一起吧!」
燈籠的光芒越來越黯淡蕭卷的眼楮卻越來越明亮了起來。他的枯瘦的手撫過她的面龐︰「嗯熙之今後我們一天也不分開了。」
她听得蕭卷語氣里的堅定自己的語氣也前所未有的堅定︰「蕭卷從今往後無論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