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花非花
高振的目光漸漸暗淡了下來，他望著身前這塊巨大的‘三生石’怔怔的出神，好似前世的記憶一點點的浮現在了他的心頭，「‘乞丐’原來我的前世就是一個乞丐，‘呵……’」高振暗自搖了搖頭，在這一刻，他的心靈深處，好似某個地方在砰然碎裂。
末了，高振轉身對孟婆道︰「孟婆湯真的可以抹去所有的記憶嗎？」
孟婆神情一怔，她哀怨的目光望向了高振那張早已蒼白而又僵硬的臉，嘆了口氣道︰「孟婆湯可以抹去人世間所有的記憶……」
高振眼眸中掠過了一絲悲戚之色，淡淡道:「雖然我的前世只是一名乞丐，雖然她只賞給我一口飯吃，但我還是要救她回去……」
孟婆神情又是一怔道︰「你執意如此？」
高振沒有立即回答，反而緩緩轉過僵硬的身體，望向了正站在奈何橋上，那個被重重迷霧包裹的白色身影，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既然來到了這里，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救她回去。」
孟婆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無奈的笑容,輕聲道︰「孩子？在冥界之中，有著嚴明的法制，只要來到這奈河橋上的魂靈，就不可以回到陽間。你可知道？」
高振淡淡哼了一聲道︰「哼，冥界的規矩我自然不會知道！但不管是天界還是冥界，所有的法規和制度皆由心生，我想由心所制的東西都是可以改變的！」
「由心所制？」孟婆輕輕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沒錯，所有的法制皆由心生，但這冥界中，所立的制度已經被執行了千百年都不曾更改，現如今怎能因為你而改變呢？」
高振心里一沉道︰「我若是執意要帶走她，難道你要強行阻攔嗎？」
孟婆眼波一轉，望向了奈河橋上的小茜，然後淡淡道︰「你要強行帶走她？就算我不阻攔于你，你們逃出了這奈河橋，但‘冥界使者’會輕易放你們回陽間嗎？」
‘冥界使者’高振腦中突然想到，記得以前听師父和自己說過，在冥界之中，有著專管拘拿魂魄的官員，凡是上了奈河橋的魂靈，若是想要逃月兌，都會被冥界使者拘拿回來，並按照冥界的法規，將逃跑的魂靈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受苦。但也有例外的情況，除非魂靈的怨氣太深，冥界之中不能收留，冤魂需化解怨念後才可進入輪回。」高振心里暗自苦惱︰「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過了期限，小茜的肉身將不能保全，就算魂魄回到陽間，終究無濟于事。現在到底要怎麼做？若是強行逃過，就算過了孟婆這一關，冥界使者那一關也是不會輕易過去的！」
孟婆漸漸收回了目光，輕聲道︰「孩子？你還是回去吧？凡是到了冥界的魂魄，只要上了這奈河橋，就別想再回到陽間。」
「不……我不甘心……我說了，我一定要帶她回去。」高振的眼眸中騰起了一團火焰，在瘋狂地燃燒著。
「你不甘心，又能怎樣？凡是上了這奈河橋的魂靈，又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呢？他們都有著自己未了的心願，但現實就是這樣，你又有什麼能力去改變！如果來到冥界的魂靈在陽間善事做得多，那麼他所得到的福報自然也會多，但一切終究都會在來世才能得到果報。」
「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啦嗎？」高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傷，瘋狂的大喊起來，「一定有辦法的？對嗎？求求你告訴我，不管怎麼樣，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願意去嘗試，只要小茜她可以活過來！」
孟婆輕輕嘆了一聲，這一刻，掛在她眉宇之間的那一抹哀愁似乎更加的濃重了，淡淡道︰「辦法是有一個，不過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高振聞言，心里一顫，趕忙問道︰「當真有辦法？」
孟婆接著說道︰「沒錯，這個辦法也是冥界之中的傳說，這千百年來，我一直守護在這奈河橋畔，還從未知道這個傳說是否真的有效！」
高振心里急迫，接著問道︰「什麼辦法？你快說！」其實他心里明白，孟婆所說的辦法一定有著太大的風險。但在這個緊要關頭，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不管是什麼辦法，這也許就是救小茜的最後一絲希望了。
這一刻，孟婆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苦澀，哀怨的目光怔怔的望著高振。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你願意為她死嗎？只有用你的性命，才能救活她！」
「什麼……」高振的腦中一道驚雷猛地閃過，天地在這個瞬間變換了顏色，無數把利刃將他身體，切割成了碎片。
他沉默了，一顆熾熱的心，在這一刻，砰然的碎裂。他緩緩垂下了頭，不經意間已經淚流滿面。
「師父……師父……」這一刻，高振想起了他的恩師——宏恩大師。「師父，記得很小的時候，您老人家就對我說過，因愛生憂，因愛生怖……只有了卻七情六欲才能成就智慧。可我……難道天命果真如此嗎？」
哀怨淒婉的歌聲，還在輕輕的吟唱著，仿佛唱盡了世間的滄桑和悲涼，唱盡了纏綿綣繾的愛戀和痛苦。
驀地，高振緩緩抬起了頭，充滿了血色的眼眸，望向了孟婆。這一個瞬間，忘卻市井繁華，忘卻了孤燈清寂，忘卻了悲歡離合。唯一不能忘卻的是那個美麗的身影。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那一抹可以摧毀世間萬物的悲傷，寫進了奈何橋畔，寫進了冥界地府。
高振聲音哽咽道︰「你說吧……我願意……」
孟婆身子顫了顫道︰「你真的原意為她而死？」
高振悲戚道︰「我自幼父母雙亡，來到五台山後，是師父一手把我拉扯**……可現在師父的恩情未報，天下浩劫未了……心雖不甘，但別無選擇……我不能看著她這樣死去……就算她不知道我的心意，就算她不會知道這一切，就算我……自作多情。但只要她能醒過來，就足夠了……我還可以听到她的笑聲，還可以默默守護著她……」
這一瞬間，孟婆也沉默了，片刻後她哀嘆一聲道︰「在冥界之中，盛開著一種奇異的花朵，這就是冥界中獨有的死亡之花——曼珠沙華。相傳，只要摘得一朵曼珠沙華，用它在心愛的人面前許下願望，最後並吃下‘曼珠沙華’的花瓣，這個願望就可以實現，而吃下花瓣的人就會死亡。所謂‘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