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印 五十九、入西華

作者 ︰ 風鏡旋

走了十多日被車顛得差不多可以用手把全身拆開來的楚軒瑤一覺醒來剛好看到秦雍 挑開布簾一言不地下車。到了嗎?她興奮地想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去哪兒可到達目的地不用再顛車是保持身心健康的大好事。她听到他和衛揚說了會兒話然後兩個人一同走遠的聲音。心下竊笑忙不迭地勾起簾子久違的陽光撲面而來。她不禁把手擋在眼前眯了眯眼一座鐵青色的關隘就這樣突兀地撞入她的視線。

在淡金色的陽光下高七丈有余的城堞沉穩地鋪開楚軒瑤微張著嘴向東北望望又順著關隘望向西南居然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兩座山呈八字形向外延伸。古關隘如同一只巨手挽起了綿延的巨巒讓本來一世不得觸踫的它們可以在離得最近時觸模到對方的臉盤。周圍時不時有黑甲青纓的將士執長槍而過或是有人牽著幾匹暴躁的馬同樣暴躁地向馬廄走去。到處充斥著嘈雜的聲音馬的嘶鳴、人的吆呼、軍隊的操習一種富有生氣的喧鬧在這座靜默的關隘下蔓延。即使關下燥紅色的土壤像是吸飽了血般稀薄的春草掩不住底下的殺伐之意。

她離厚實的城牆很近登上幾級通向城牆頂端的台階現關隘後有很多四四方方的青石營地每一大塊里頭又劃分成九個屋棚齊整得如同被切割出來一樣。再遠些則是一些空余的土敦看來還沒搭建起營帳來。

她折過身踮起腳尖數了數現這個關隘至少有七個城門往來的客商絡繹不絕守關的將士們耐心地一個個盤查著。離她最近的城門中還穿行過幾匹步相優雅的駱駝楚軒瑤笑了笑轉過頭看著陰灰色的天幕卻覺得一點也不逼仄。這才是穿越呢!那麼蒼涼而雄渾的古關隘跟看指環王似的。

「怎麼跑到這里來了?」秦雍 和衛揚從溫博孚(注)那里下來看到她在那里望著天空傻笑不禁也勾了勾嘴角。

楚軒瑤被逮個正著絲毫沒有錯疚感反而無所謂地攏起手對他大喊︰「我們到了沒?」雖然秦雍 他們離得並不遠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這麼做大概是真正感覺到渺小了吧。

與她一擦身秦雍 向馬車走去。「遠還沒到出了西界關可就是西華域了給我安分點不要到處惹事。」

楚軒瑤一听原來還要出國不禁沉下臉來狠狠踢了一腳揚起一陣灰塵。「我哪有不安分哪有到處惹事生非啊?」

秦雍 背著手搖搖頭︰「你哪有?你哪有呢?」她可以想象他此刻浪虐的表情肯定和第一次見面說那句「往哪走?往哪里走呢?」時一模一樣。她吐了吐舌頭跟上他的腳步「什麼時候才可以住客棧?我都十幾天沒有洗澡了!」

衛揚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呵呵一笑對秦雍 說︰「女人都這樣。麻煩——」

「你身上肯定到處是虱子跳蚤蟑螂吸血大臭蟲!」楚軒瑤張牙舞爪地對著他們做了個怪相衛揚覺得她好像是在罵自己無辜地聳聳肩。

秦雍 掀開車簾把她塞進去「閉嘴。」

楚軒瑤才不肯乖乖就範呢。兩個人在一輛車里頭待久了偶爾也會說上幾句圍繞的主題極富有場面性踫到什麼都可以作「興」作「比」最後展為抒感情的工具——當然感情是負面的尤以互相攻訐為多。秦雍 懶得拿自己皇帝的高帽子壓她楚軒瑤也就越來越不把他當皇帝看了。就這樣一路辯著嘴前行話多的一般是楚軒瑤勝利的一般是秦雍 。但前者貴在不屈不撓後者則久而久之養成了左耳進、腦袋里兜兜風、右耳出、繼續睡覺的好習慣高傲的自尊居然在她的喋喋不休、日日翻陳出新的詆毀中逐漸麻木了。

「靜貴妃她相公你曉不曉得你這樣枕在我腿上人家靜靜會很傷心啊?你就不覺得自己可恥?」

「是我可恥。」他把詩經攤在臉上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般聲音飄忽。楚軒瑤以為他還沒醒轉——他最多一天可以睡上九個時辰太非人哉了。

「既然覺悟到了就趕緊起來啊!我腿都沒你胳膊粗——」楚軒瑤顛了顛腿想把他弄起來不料秦雍 很難得地扔掉臉上的詩經細細打量她說︰「這個慌扯得太大了。」

楚軒瑤漲紅了臉「哼」一聲撇過臉去「我不管你起來!」

「我記得有人說過一句話不知道皇儲妃有沒有听說過。」秦雍 索性把手交叉枕在腦後「穿別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追去吧。」

楚軒瑤淚水漣漣地想得意時不能忘形秦家的孩子記性都很好。又一次敗下陣來的她無處泄看到膝上的他已經緩下了呼吸睡得不省人事突然奸邪地冒出一個念頭。

這麼無聊的旅途中有什麼可以打時間呢?笑話!墨樂是她的藍顏知己!

楚軒瑤就每天在那里輪番演繹把會唱的歌滾動循環播放從女乃女乃輩的《梅花三弄》跨越中文英文日文韓文再加上個俄文在那里吊嗓子在秦雍 耳里和符咒沒兩樣。每當她裝模作樣地開始彪歌劇二時秦雍 就會皺起一張俊臉抬起大手把她整張臉捏起來。

听久了秦雍 也就不覺得有多難接收他會靜靜地靠在車廂一角看她投入地唱眼里帶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有時他也會難得地哼上幾句據說是很古老的戰歌。秦雍 的聲音很低沉而且難得的清冽音律並不像她想得那麼差。

「朝行出攻修我戈矛兮奮刀;

夜宿荒茫緩緩歌兮遠望。

望斷長空惟雄踞之可見

草色綿億去鄉國之游方。

無畏兮存殤。」

楚軒瑤听了不禁拍起手來︰「嘿他們為什麼說你是不文皇帝啊?」

秦雍 望著窗外波瀾不驚地撫著《詩經》的封面。那層藍布已經被定起來了代價是楚軒瑤最喜歡的銀簪永遠地嵌在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上。

秦雍 輕笑著講︰「文辭太過華麗不是件好事詩經很簡單也很純淨因為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沒有欺騙和猜忌。」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也變得很干淨表情神聖而溫柔。

「思無邪。」

「你也喜歡嗎?」他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楚軒瑤重重點點頭繼而有些矜持地笑著說︰「不過我也喜歡別的……比如說你說得那些很華麗的詩文。」看他嗤笑了一聲扭過頭的 樣楚軒瑤很不客氣地哼了一聲坐開去「各人口味不同干嘛憑這個就看不起我啊——」

「賤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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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博孚西界關守將為數不多的忠于秦氏的將領。年逾六旬的老將三十年前是樊印塵麾下金箭隊百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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