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世界萬籟俱靜,飄著桂圓蓮子香的房內,百代正一筆一劃的寫著「百代」這兩個字,從歪歪扭扭,到工工整整,再到飄逸行草……她已經寫了一百遍了,世界還是一片清淨……
坐在百代屋頂之上的東方若玩味的咬著嘴中的草,她寫一遍,他就嚼一下,她不寫了,他也就不嚼了……好像兩個人在互比耐心,但又好像兩個人毫無關系,只是各自做著各自想做的打時間的事情……
世界是如此的清靜……
……
在世界如此清靜的時候,哪怕是一片落葉飄飛的聲音也能觸人心弦,更何況……是一個人疾步如飛的腳步聲!
……
東新園,柴房中
「石頭,石……頭……你還好嗎?」
賈石困倦入眠的神經霎時被挑起,這個聲音……如此熟悉。
他不可置信的睜開眼楮,以為是夢,以為是地府輪回。可是映入眼簾的事實證明了他最擔心的事情生了。
「你怎麼進來的?快走」
「沒事的,我很小心的避過了所有的護衛。我清楚你們護院的分布規律……」
「可是……」
「你在擔心門口那兩個?你忘了你給過我**煙了?」
「你……來見我最後一面嗎?」
「什麼話!我當然是要跟你一起走的。你看我連包袱都收拾好了。我說過要跟你走,在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我們幸福輝煌的一生的。你忘了?」
「我……我沒忘……我……永遠也不會忘……永遠!」
「那就好,來快點吃了這解藥,然後吃些點心,我們馬上就走。銀子銀票的都不要了,我們兩個有手有腳肯定會生活的很好的,對不對?」
眼不眨吞下解藥的賈石,吞吐道︰「可以……可以說一句話嗎?」
「當然可以了,石頭你想說什麼?」
「一句……一句你說過的話︰相信那些無法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然後賈石開始悶頭吃點心,他簡直餓壞了。
「真正的信任?……很好,真的很好!……你慢點,來,喝口水……信任?哼你還真的是餓了……慢慢吃,石頭,我不急……石頭,你還記得嗎?我說過我們要在你的家鄉蓋一幢大房子,我們的房間就叫听雨閣,因為你知道我最喜歡听雨了,是不是?……石頭,你還記得嗎?我要帶你回我的家鄉,在爹娘的墳前跟他們說我找到今生的幸福了,對不對?……石頭,你不能慢慢吃嗎?我還有,還有很多話……像我這樣壞的女人……如果再失去你,還會剩下什麼呢?……只剩下丑陋的心了吧?……可是,就算只剩下了丑陋的心,我也要成功的輝煌的活著……我告訴過你的……真正的信任?……哼……哼哼!」
……
世界再次一片清靜,比原來更靜,因為現在連呼吸都沒有了,如何能不靜?此刻簡直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楚雨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將賈石再次綁好,四下看看沒有任何不妥了,才小心的開門走出柴房,柴房外一片黑暗,一片寂靜,楚雨稍稍放心,腳步輕輕的繞過東新園巡檢,避過前院四人護衛,抬步走向西新園。
……
東方若扔掉了嘴中的草,因為那個人就要走回自己的房間了,可是房中的她還在一遍一遍的寫著自己的名字……難道,他料錯了?
……
錯就錯吧,東方若忽然又有些想通了。從未錯過的他,偶爾嘗嘗出錯的滋味未嘗不是一種好事。
于是,他輕身一飄。
……
一個響指在楚雨頭頂炸響,然後東西新園相接之處炸時火把通亮。
楚雨已經看到死亡的火光了,但是她並不害怕。她在下手毒殺賈石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無法逃出生天了。但是心底的恐懼讓她今晚必須要有所行動,不然她會瘋。死,總比瘋狂好一點!
既然上天注定了她的失敗,那麼她也只是輸給了老天而已。
楚雨挺直腰板,目不斜視,毫不受干擾的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雖然她只有十七歲,但已經對自己要走的路有了堅定的信念,因此而表現出一種美來,這種美惟獨具有堅定信念的人才會擁有。就是這種美迷惑了賈石,就是這種美支撐著楚雨在競爭如此激烈的雲王府中活下去並面向未來。
如果沒有這種美,楚雨早在父母雙亡的時候就在絕望和恐懼中顫抖,出痛苦的申吟並且就此沉淪了。如果沒有這種美,楚雨不可能和賈石有著剛剛最美麗的離別。
楚雨的生命正在慢慢離開自己,她已經听到了生命沙漏在不斷流走的聲音了……還是未能達到當日在爹娘墳前所許下的願望啊!
老天居然如此虧待她……
那麼,她還有下輩子,下輩子她一定會更聰明,更漂亮,更堅定,也更……只是,對不起石頭了……
如果,如果有下輩子,石頭你千萬不要踫到像我一樣的女人,你……尤其不要遇見我……
黃泉路上也絕不要與我同行……
……
百代听到窗外細微而奇怪的聲音了,但是她毫不受干擾,只是繼續一遍一遍的寫著自己的名字,她的表情認真,專注,沉浸……
只是在第一百七十九個「百代」之後,她寫下了一句話︰「傻丫頭,睡個好覺,明天早上起來滿街都是男人,個個都比他好!」
……
次日清晨,靜瑤從噩夢中驚醒,看到百代坐在桌邊痴痴看著一碗桂圓蓮子羹的側影才稍稍安心。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馬上從床上撲到桌邊,捏著百代的手一個勁的問︰「他,他怎麼樣了?」
百代輕輕反握著她的手,笑笑說道︰「我問過雪姨了,王府對于他那樣的懲罰有兩種,一種是當場仗殺,一種是廢去武功趕出王府,你……願意相信哪一種?」
靜瑤的眉頭緊皺,咬了半天嘴唇才說道︰「你既然讓我選,那肯定是後者了,對不對……對不對?」
「對!」百代笑得自然而真實。她早就說過,靜瑤是一個不騙她地球就不會正常轉動的人。
「還好,還好……希望他不會忘記自己的理想。百代你知道嗎?他跟我說過要在家鄉蓋一幢大房子,我和他的房間就叫听雨軒,他說我喜歡听雨,我喜歡听雨他都知道,真是太神奇了……百代你知道嗎?他跟我說要帶我回老家在爹娘墳前立誓一輩子照顧我,讓我幸福,否則就不得好死……哦,呸呸呸……百代,我是不是很傻?」
「靜瑤,你一定會幸福!」
「嗯?」
百代沒有再多言語,只是緊緊的抱住靜瑤。讓初戀的夢散去吧,讓那個男子的身影和聲音都散去吧……
或許靜瑤是知道那些謊言的,只不過她把所有的謊言當作誓言來听,既然相信了,那麼謊言也便成了誓言!
百代想起了一句話︰有人生來就是承擔者,有人生來就是被承擔者,有人生來便擁有幸福,有人……卻永遠丟失幸福!
靜瑤,有時候世人最為羨慕的便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