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听得糊里糊涂,但十分好奇,饒有興趣地說︰
「先生!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好!具體說,這五大頑疾就是︰一是陋習太深,世俗觀念太頑固。二是頑固勢力太強盛,綱紀廢弛。三是腳踏實地的人少,空議論者眾多。四是公文旅行,政令不通。五是賞罰不明,人浮于事。」
萬歷還是似懂非懂,他認真莊重的听著,偶爾也觀察一下大臣們的反應。他們的態度各異,贊成的,臉紅的,還有蔑視的,也不乏漠然的,人間百態盡在其中。
大殿里鴉雀無聲,都在等待著下文。
張巨正竟沒有覺得累,仍然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稍稍緩了口氣,又朗朗的說︰
「重振祖制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付出許多的努力。要去除五弊,就必須興六事。這六事為︰省空議,振綱紀,重令行,嚴考核,固邦本,整武備。這些都做到了,離國家的興盛也就不遠了。這六條臣已書成條陳,皇帝應當下達旨意,明告天下,嚴肅官員的辦事紀律。事情簡單可以立即辦理的必須馬上解決。需要請示的,給各環節限定辦理時限,讓官員提高辦事效率,避免推諉扯皮,搞公文旅行。內閣要建立考核制度。半年由各部自考,年底各部向皇帝述職,具體由吏部實施考核,內閣復查、抽查,考核優秀的予以提拔重用,工作平庸、不干事者予以廢黔。對吏部的考核結果,再由內閣予以復查,防止考語失實。」
講了這麼長的時間,只能講到施政大綱的一小部分,還有許多需要以後6續頒布出台。他心里很明白,在政治舞台上每一項改革措施都會一帆風順。今天,他用簡單的語言敘述了未來的治國方略,一定會有人不贊成,甚至還會有人強烈反對。
萬歷听了半天,對張巨正的講解有了一些了解,但畢竟是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是胡里胡涂。但他的態度只有一個,就是對張居正百分之百的信任,堅決地支持。他斷定張巨正的這些方針不會錯。他呈上的除五弊,興六事,洋洋灑灑十余萬字,可見費了相當大的功夫,肯定熬了好幾個不眠之夜。
有點心疼地說︰
「先生費心了!以後做事不要太辛苦。要注意身體,你的身體事關到大明的興衰,一定要多加保重。大伴,讓人再給張大人端碗茶來。」
小皇帝的眼里充滿了崇拜和尊敬,贊嘆道︰
「先生,滿月復經綸,才高八斗,古今變化,無所不通,真乃國家之柱石,朝廷的棟梁啊!父親臨危托孤真是英明之舉,也是朕的福分。以後有先生的輔佐,朕就可以放心。重振大明國威,國富民強,指日可待了!」
張居正感動萬分,淚流滿面,磕頭謝恩。忽然,他眼前一黑,腦子里一片空白,一個趔趄差一點倒下。由于身體有病,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出現了暫短的腦供血不足,幸虧很短,否著摔倒,後果將不堪設想。
萬歷嚇了一跳,急忙從寶座上下來,快步走到他的跟前。
張巨正已恢復原態,一切照常。看到小皇帝跳下龍椅親自下來攙扶,一股熱流在心中涌動,連忙謝恩說︰
「微臣何德何能,讓皇帝走下龍椅親自攙扶,真是罪該萬死,臣恭請我皇回龍椅就座。」
眾大臣也跟著跪下來。
萬歷心里奇怪,他們為什麼如此齊整,湊什麼熱鬧?他趕緊說︰
「張愛卿,不要客氣了。你我雖為君臣,但情同父子,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就靠你了。國家離不開你呀!」
親自扶他起身,然後,獨自又回到龍椅上。
張巨正又說道︰
「先帝雖有托孤之命,那是做臣子的份內的事。如果沒有皇家的培養和提拔,奴才還隱身于山野之中。臣雖輔政,綱常不可亂。皇上親下龍椅攙扶,實在令臣不敢擔當。皇上乃真龍天子,微臣乃一介平民出身,有皇室恩寵才有今日,如不明君臣之禮,恐遭人非議。」
萬歷很高興。今天,他給了張巨正一個天大的面子,讓他感激萬分。張巨正的表現也讓他非常滿意,恭良謙讓,溫文爾雅,不專橫跋扈,這是一個輔最難能可貴的。至少張巨正不會像高拱那樣讓他們母子膽戰心驚。
小皇帝的肚子有點餓,事情也進行得差不多了。他對群臣說︰
「老師已經說了不少,還有許多,以後再慢慢說罷。各位臣工要和先生一道,齊心協力,努力工作,把事情辦好。從今天開始先生就要入閣辦事,諸位和朕一起用膳吧?咱們君臣邊吃邊聊。」
眾臣謝恩後,和小皇帝一起步出養心殿,用早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