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見兩個妖怪身上都是血跡，心中難免有些恐懼，又見他們都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已，心中更是生出憐憫之意。
小道士道︰「雖然我是道家，你們是妖怪，但是還是要感謝你們沒有殺了我和公主。你們有什麼後事，現在說出來吧！我能做到的我會盡量去做。」
虎妖大笑了起來，他笑得極為痛苦，嘴里雖然著笑，臉上的肌肉卻因為痛苦都牽扯得變了形。他笑著笑著，突然一止，又吐出一口血來。狐妖笑道︰「虎大郎，你身上到底有多少血啊？怎麼吐都吐不完？」
虎妖笑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有都吐出來就知道了。」他又對著小道士招了招手，道︰「小娃兒，你過來！」
小道士見他已經是快要死的人，自己雖然道法低微，但是對付這麼一只病老虎，自是不在話下。當下走了近前，道︰「你有什麼事情？」
虎妖道︰「你們來這谷中可是為了寶藏？」
小道士點了點頭，道︰「是的，是皇上想要這‘黃巢寶藏’，所以才派郭天師前來。」公主在後面「啊」了一聲，道︰「皇上要寶藏做什麼？」
虎妖苦笑了一聲，道︰「這個世上還有人嫌財寶少嗎？雖然是皇帝，但是對著寶藏也會動心的。嘿嘿！只可惜……只可惜他們也太小看了一衍法師了。便是這谷中沒有我們守谷，他們也不會找到寶藏的入口。」
小道士心念一動，問道︰「難道你們知道寶藏的入口？」
虎妖白了他一眼，道︰「這個我們自然知道，一衍法師曾經說過，那黃巢殺人過多，這些寶物也都他從百姓那里掠奪而來，當還給天下百姓。寶藏入口布有法陣，非大仁大義者是無法找到。若是有人只想取為己用，恐怕窮其一生也找不到寶藏的入口。」
小道士嘆息了一聲，道︰「看來要白跑一趟了。」公主在後面拉了他一下，道︰「你也想要那寶藏嗎？」
小道士轉過身來，笑道︰「只要跟公主在一起，就是將全天下的財寶給我，我都不要。」
公主嫣然一笑，心中如同吃了蜂蜜一般甜蜜，她靠近小道士，輕聲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是不做公主也罷！」
狐妖露出了笑容，道︰「我真羨慕你們，比王子和小人魚幸福多了。」
小道士與公主相視一笑，兩人靠得更攏。
虎妖又是一陣咳嗽，咳嗽停了，神情卻更是衰落。虎妖無力地抬起手，擦干淨嘴角的血跡，道︰「小道士，我問你一個問題。」
小道士點了點頭，道︰「你要問什麼？說吧！」
虎妖挪動了一子，讓自己坐得正了一些。道︰「那個小魚妖精……哦！不，小人魚最後有沒有殺了那個王子？」
小道士與公主都是一愣，他們自然不會料到一個殺人如麻的妖精，到死的時候還在牽掛一個童話故事的結局。小道士嘆息了一聲，尋思︰「原來這些妖怪和人一樣，也是都有情感的。」
狐妖指著虎妖「哈哈」大笑，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虎妖這次竟然沒有怒，或許是已經沒有力氣怒，他也是跟著干笑。過了片刻，兩個妖怪都笑得沒有了力氣，停消了下來。
小道士理了理衣紗，眼楮看著牆壁，呆呆出神，他似乎不是在看一面牆壁，而是在看一片大海。大海中有一艘豪華的船，小人魚正在那艘船上。小道士輕聲地講著那個童話，聲音似乎穿透了蒼穹，飛到萬里之外︰「小人魚站在王子的床前，看到那位美麗的新娘把頭枕在王子的懷里睡著了。她彎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親了一吻。于是她向天空凝視——朝霞漸漸地變得更亮了。她向尖刀看了一跟，接著又把眼楮掉向這個王子。他正在夢中喃喃地念著他的新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刀子在小人魚的手里抖。但是正在這時候，她把這刀子遠遠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了下去。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視線投向這王子，然後她就從船上跳到海里，她覺得她的身軀在融化成為泡沫。太陽升起來了，陽光柔和地、溫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小人魚並沒有感到滅亡。她看到光明的太陽，同時在她上面飛著無數透明的、美麗的生物。透過它們，她可以看到船上的白帆和天空的彩雲。可是那麼虛無縹緲，人類的耳朵簡直沒有辦法听見，正如地上的眼楮不能看見它們一樣。它們沒有翅膀，只是憑它們輕飄的形體在空中浮動。小人魚覺得自己也獲得了它們這樣的形體，漸漸地從泡沫中升起來。人魚的靈魂向著太陽舉起了她光亮的手臂。在那條船上，人聲和活動又開始了。她看到王子和他美麗的新娘在尋找她。他們悲哀地望著那翻騰的泡沫，好像他們知道她已經跳到浪濤里去了似的。在冥冥中她吻著這位新嫁娘的前額，她對王子微笑。于是她就跟其他的空氣中的孩子們一道，騎上玫瑰色的雲塊，升人天空里去了。」
小道士講得很慢，他盡可能忠于安徒生的原著。雖然听他講故事的有兩個妖怪，但是他還是盡量講得委婉動听一些。他希望能拖延一段時間，這樣虎妖和狐妖就有可能活得更久些。故事終于講完了，虎洞中靜悄悄地，一絲聲音都沒有。兩個妖精沉默了很久，突然間同時嘆息了一聲。
虎妖對著狐妖招了招手，狐妖會意，靠了過去。虎妖附著狐妖耳朵旁低聲說了幾句，狐妖連連點頭，輕聲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照你說的做。」
小道士與公主離得他們雖然只有幾步距離，但也听不到虎妖在說什麼。心想，既然虎妖不想讓他知道，那就不听罷了！
虎妖說完，又坐正身子，笑道︰「我……我該去了。」他越來越衰弱，聲音越來越細。
小道士已看出他是強弩之末，隨時都有可能死去。他靜靜地看著虎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意。憐憫世間蒼生，生命是那麼脆弱。從生到死，是那麼的倉促。
虎妖看了看洞外，眼神中帶著一絲留戀。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又突然呼地站起，郎聲道︰「從來只有站著死的老虎，沒有坐著死的老虎。」聲音一止，抽搐了幾下，終于停消了下來，再也沒有動靜。他果然是站著死的，老虎雖死，余威猶在。
小道士嘆息了一聲，幽幽道︰「任你是人是妖，總也逃月兌不了生死輪回。」
狐妖看了一眼虎妖的尸體，在他的月復部輕輕拍了一下，虎妖嘴一張，從他口中吐出一顆火紅的珠子來。
小道士已然驚叫了起來︰「內丹！」他曾見過烏鴉精的內丹，被郭天師收去後，煉成了威力驚人的冰獸。虎妖吐出內丹，不一刻，尸體生變化，變成一頭體積巨大的花皮老虎。身上的血衣被他的尸體撐開，撕成了碎片。
妖類的內丹多有奇效，各不相同，越是修行年月久遠的妖類，其內丹威力越大。妖類內丹往往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之物，只要運用得當，便可收為己用。無數道家為了長生不老，涉身犯險，去謀求妖類內丹，反而死在妖類手下。只有像郭天師一樣的少數道法高的道者，才能得到內丹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