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輛馬車在斷壁殘垣之中。馬已經被亂石壓死,尸體四周圍繞著蒼蠅,嗡嗡作響。耶律赦的眉頭緊擰在一起。
臨出將軍府時,嚴沁珠追來,「將軍,您忘了馬上就要歸營了嗎?為何還非要去找染曉霜不可?」
為何要找她不可。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個信念,覺得自己必須找到她。所以他來了,就算歸營遲一點,也沒關系。
前幾天的地震中京自然有所覺,只是沒想到這里的破壞這麼大,有些大石橫住了去路,耶律赦只能爬過石頭,再往前走。幾個士兵跟在他身後,顯得不大樂意。將軍帶著他們竟不是去戰場,而是來尋找女人,這在他們眼里看來實在太英雄氣短。
耶律赦在附近尋找一圈無果之後,讓他們先回去,自己往前走,道,「三日之後你們做好準備等我,我一回府立刻去營地。」
他策馬往前奔,沿路打听染曉霜的消息。古毅風長相想讓人不記住都難,再說染曉霜又是個漂亮女子,這兩個極端的相貌應當很容易引人耳目才是。
在一個小村子里終于打听到他們的消息,一個老者道︰「哦,那個壯漢和那姑娘呀,走了,住一夜就走了!那姑娘家好像得了什麼病的樣子,走都走不動。」
耶律赦的心驀地一動。曉霜嗎?她本來小產就沒多久,出血那麼多,身子虛弱,如何經得起跋涉。再說古毅風必是怨恨前次他們聯手起來欺騙他,所以對曉霜施加報復。
他的胸口有揮之不去的沉重。古毅風會怎麼折磨曉霜?
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要找點找到他們才行。否則再遲一些,若是曉霜死了……
這個念想讓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不得不加快度往前尋找。這一路行來,越走越荒涼,前面是冥山谷,里面有凶猛怪獸,是無人之境,古毅風會帶曉霜去那里麼?如果是,又是去那里做什麼?那里根本也住不得人。
耶律赦感到迷茫,策馬往山谷疾奔。
沒有馬,一天到晚都在走路,染曉霜很快就支撐不住了。本來身體就嬌弱,在這樣一番跋涉之後,終于栽倒了。
走在前面的古毅風听到聲音,回過頭來便到的便是倒在地上,蜷著身子的染曉霜。他眉一皺,不耐煩地回頭把她從地上拎起來。這是第一次打橫抱女人,身體的輕盈和柔軟讓他的臉不覺一沉。低頭看了看她,雪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頭散在臉上,看起來淒楚可憐。
他把她抱到一處山坡,找到一個干燥的地方,將她放上去,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撥開她額上的頭,輕觸了下她柔軟細膩的肌膚。他的手心傳來熱燙的溫度,他像被燙到一樣收回了手。
她燒了,而且還燒得不輕!
古毅風有絲厭惡。這女人真麻煩,好處沒叫他嘗到,竟給他惹了一堆麻煩。不如就扔了她,讓她自生自滅!
他這麼想著,很快就付諸了行動。他把她拋在身後,自己一人往前走。走了約莫一里路,忽然又覺得她一個在那里,若是被野狼叨走,豈不是白浪費了一條命。留著她在,指不定將來還有用處。
如此想著,他又折了回來。她仍在昏迷,古毅風覺得這人女人真沒用,不過才一段路而已,她怎麼就受不住暈倒了?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把手搭在她的腕上,細細枕了枕脈,眉頭陡然蹙了起來。
滑脈!她有身孕麼?
他不覺吃了一驚。怪不得如此虛弱。他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往前疾走。冥山谷就在前面不遠,他運了輕功,讓度很快一些。
染曉霜覺得迷迷糊糊,恍忽間覺得自己被人抱在懷里正奔跑著,想掙扎,卻沒有力氣,意識也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她仿佛覺得回到了耶律赦的懷抱,溫暖和寬廣,不覺往那個懷抱偎了偎。
古毅風身子一僵!他低頭看了她一眼,眼里閃過古怪。
半個時辰後,終于進了冥山谷深處。這里的天暗的特別快,也許是因為和這里的樹木太過茂密,叢叢樹葉遮擋住了陽光傾泄進來。四處一片陰冷,草叢里沙沙聲響,凶狠猛獸,是這里最不缺乏的。古毅風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警覺地往前走去。
看似沒有路的地方,古毅風七拐八彎,終于尋到一條荊棘叢生的密徑,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再往前不久,出了林子,便有潺潺流水聲,一座竹院赫立在前方,顯得有些突兀。他抱著染曉霜進了竹院,出了一身汗。
推門進屋子,出吱呀一聲。房子已經久無人居住,好在家具上都蒙著布,他單手撐著染曉霜,一手揭開床上的布,然後將她放到木床上。
染曉霜的意識並不是完全沒有的,她恍忽看到古毅風把她放到床上,驚得要起來,古毅風將她按平,「想活著就躺下。」
一個粗糙的大掌覆上她的額頭,手有些冰涼,讓渾身滾燙的她覺得很舒服。很快他就離開了,曉霜覺得昏昏沉沉,想起來沒有力氣,嘴唇又干得厲害。
睜開眼楮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她不知道這是哪里,屋子簡單的厲害,大約只有這一張床和屋子中間的木桌。上面光禿禿的,鋪著灰布。過不久古毅風回來,手上端著個竹筒,他把竹筒遞到她嘴邊,「喝吧。」
曉霜口太干了,如果他現在給她喂的是毒藥大約她也會吞進去。冰涼的泉水下肚,灼燙的感覺頓時少了些。她撐著身子,出的聲音是讓她驚訝的干啞︰「這是哪里?」
古毅風繃著張臉,「這你不必管。你有身孕?」
染曉霜的心似被捶了一拳。她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已經沒有了。」她又看他,「你是怎麼知道的?」
「滑脈。」
「你還會醫術啊?」曉霜仿佛自嘲般笑笑,「大約這個脈像等一陣子才能消吧。」
古毅風的臉色變了變。她這話里的意思,竟像是剛剛流產不久?神色很快恢復正常,一如既往的冰冷。「你就在這里歇著吧,我不去,你就哪里也不許去。」
曉霜疑惑,「你想把我困在這里做什麼呢?」
「那你覺得,你騙了我的事,就這麼算了?」他冷冷地問。
染曉霜咬了咬嘴唇,「你不是也騙我我爹還在人世嗎?但是我根本就沒有找到他。」
他冷笑,「你找不到,不代表我騙你!」
染曉霜的心驀然一動。古毅風看樣子不像會騙人的人,他那冷硬的性格,定是連騙人的那份耐心都沒有。那麼爹真的還活著嗎?
假如真的還活著,為何他不在馬場等她,而要自己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