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曉霜無瑕顧及,她只能拼命逃跑。她不要嫁人做小妾!等到確定那個人沒追上來,她才按著受傷的膝蓋,急促地喘息。她實在太累了,便隨便在地上坐了地上,也不管這里是不是很潮濕。
坐下來,等氣息平穩之後才看四周的環境。乍看之下,全身毛骨都悚了起來。這……這是墓地!
她的緊張頓時上升到極致,偏這時候一只烏鴉「啊」得一聲從頭頂上飛過,那聲音在空曠寂寥的墓地听起來那樣清昕詭異,讓她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她跌跌撞撞站起來就往山下跑。
「怎麼,就這樣逃下去?」
渾厚的嗓音傳入她的耳畔。這里分明沒別人,她遇鬼了?尖叫了一聲,用飛一樣的度朝山下去。結果沒跑幾步就被尖石絆倒,像個圓球般咚咚咚滾了一段,終于撞到了樹干上。
她覺得全身骨架子都要散了,疼痛的感覺在五髒六腑傳來。她听到腳步聲逼近,頓時閉上了眼楮︰她不要看見鬼!就算死也不要看見……
疼痛和委屈一瞬間漲滿心房,痛得她鼻子酸。
「死了?」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頸。
她嚇了一跳!那樣冰涼的手!是鬼……
看出了她的顫抖,那人嗤笑一聲,「沒死,別裝了。怎麼說我們也是故人相見麼……」
故人相見?
曉霜忽然覺得,這淳厚的聲音,是有些耳熟!是誰?
她睜開眼楮,先是看到黑色布衫的下擺。慢慢往上,再往上,她的眼楮逐漸瞪大。那男子偉岸壯碩,黑散放,無比粗曠。她的心一窒!那條巨大的傷疤盤垣在臉上,一點不叫她驚訝。她忽然有遇到故人的辛酸,失聲痛哭起來。
古毅風的臉如黑鍋底面一樣黑,「剛剛不見你哭,這下哭什麼?我比那要追趕你的車會還可怕?」
染曉霜抽抽噎噎,「我只是感嘆遇到故人。」
古毅風冷笑,「故人?別忘了我這個故人不是良善之輩。」
「我也沒忘你曾經救過我。」古毅風內心深處是柔軟的,所以染曉霜並不怕他。因為有了竹屋子里衣不解帶地三天侍候,她見到他才有那樣的辛酸,如漂在海洋里本來無望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
他冷哼。曉霜要爬起來,可是坐起來便是一陣頭暈眼花,再看身上,沒有一處干淨,衣服蹭了冰冷濕濕的泥土,髒兮兮的,異常狼狽。膝蓋那兒破了個小口,有鮮血滲出。
古毅風道,「要下雨了,你不下山?」
染曉霜急忙說,「要。」
古毅風率先往前走去,染曉霜喊道︰「古……古大哥,等等我。」
古毅風在听到她喊「古大哥」時,明顯一怔!半晌他才回過頭,嘴角有譏諷。「忘了我曾經綁你一事了?染姑娘似乎太容易忘事。」
「我沒忘。」染曉霜咬牙道,「不管你是善是惡,你總比想把我擄走的人強……」
他挑了挑眉,「你怎知我不是來擄你的?」
染曉霜忽然頹然道,「你若要抓我,就抓走吧,總好過去做別人家的小妾。」
「這樣說來,你想和我做對野鴛鴦咯?」他輕佻地嗤笑。
染曉霜的眉一蹙,搖頭︰「若你想對我有不軌意圖,我從這里縱身跳下去便是了。」
「身體,真的比生命還重要?」
「那是自然。」
古毅風冷笑,「看來你還真是愛上耶律赦了。」
否則一個清白姑娘家,被耶律赦給強佔,為何不自盡,是這個意思吧?染曉霜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忽然一驚,「你……跟著耶律赦來的?」
他聳了聳肩。往山下走去。曉霜寧可跟著他……也許是見識過他柔軟的一面,才信任。又或者,她此時根本沒有辦法不信任他。要麼被追來的捉走當小妾,要麼,就跟著他。只要出了蘇州,她可以隨便找個地方住下,隱居終老。她相信只要多求古毅風久一點,他會同意的。
看到那輛馬車還在,只是人卻不知所蹤。剛剛那車夫受傷,難道不是該駕著馬跑了麼?想到碧色,染曉霜擔憂她的安全,便想上前去看。古毅風斥道,「不是要跟我走?」
染曉霜頓了頓足,終于沒往那輛馬車那兒走。她跟在古毅風身後,他衣袂飄飄,她則一瘸一拐地,每走一步,膝蓋的疼痛便加重一些。恰是傷在關節的地方,每次屈膝都會踫到傷口。她咬著牙忍受,古毅風也沒現她越走越慢。
好不容易再次趕上他,現他停在一匹高大的駿馬旁邊。古毅風飛身上馬,接著冷冷地道,「上馬來。」
染曉霜東看西看也只有一匹馬而已!要和他同乘一騎?
古毅風冷哼︰「怎麼,不願意?那麼後會無期。」
見他真的策馬走掉,染曉霜急忙提了傷腿去追,「等等我……」
等到置身古毅風身後,曉霜還覺得有些難堪。她緊緊揪著古毅風的衣擺,生怕掉下去。古毅風的眉頭皺得緊緊,沒有人和他這麼近接觸過。柔軟的身子就在身後,似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熱度,有淡淡幽香一陣陣鑽進鼻子。
他煩燥地揚起馬鞭狠狠抽下去,頓時馬兒一陣疾馳。揪著他衣擺的手瞬間又拽緊,他不耐煩道,「染姑娘,再扯我的衣服就要破了!你要賠我衣裳的錢麼?」
身的手力度減小一些,但仍然扯著。古毅風不再說話,往官道的前方疾馳而去。
不久下起了雨,他們在沒有被淋透之前找了家客棧。染曉霜看著他將一頂黑色帽子罩到頭頂,黑色紗巾隔住了她看他的臉。是因為怕那張臉太過引人注目,所以才戴帽的嗎?
要了一間屋子,點了幾樣小菜,古毅風方帶著染曉霜進屋。
屋里有兩張床,被褥俱全。染曉霜覺得又冷又痛,好想換身干淨的衣裳,偏偏一應物品都在那馬車里,她根本來不及拿。只有銀票還暖暖地貼在胸口上。
古毅風將自己的包袱扔給她,「你的衣服又髒又破,在干掉之前,先換我的。」
染曉霜驚愕地看著他。呃,穿他的衣衫……?
古毅風凶惡地掃了她一眼,「還不照作?」
他是不想她生病麼?曉霜也不明白他的用意,見他出了房間,只好拴上門,打開他的包袱。一件件衣服都這樣巨大,她要怎麼穿!
但是衣服確實很髒,又濕濕的,咬咬牙只好月兌下來。好在只外裳濕了,里面都是干淨的。她扯了件古毅風的袍子穿到身上,像罩了個巨大的布袋,走路都差點拌倒。扭扭捏捏地開了門就往回走,不小心踩到下擺,她瞬時往前傾去,成了「五體投地」。
古毅風黑眸里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不動聲色,看著她慢吞吞爬起來,在過程中差點又被下擺絆倒。她穿黑色看起來顯得稚氣,一張臉雪白,兩只黑溜溜的大眼此時里面有薄霧。
他嗤之以鼻。這個女人太愛哭!